《这条鱼有股绿茶味》风暴鸽子

16、去可以，亲不相

　　门铃被按响好几次，裴昱才慢吞吞地开门。
　　许琦甚至已经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了，看到他开门后嗔怪了他几句：“你这孩子，怎么开个门也要这么久？”

　　“爸，妈，洪叔。”裴昱先是礼貌地向三人颔首致意，然后才解释，“刚刚在书房，没听见。”

　　他将三人迎进来，秦暮在玄关处乖巧地叫人。
　　“小暮！”裴向阳和许琦看见秦暮比见着自己亲儿子开心多了，快步走来拉着他左瞧右瞧，瞥见他的脸，裴向阳愣了下，立刻关切地询问，“怎么脸这么红？生病了？”

　　秦暮飞快地摇头，心里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于是只能委屈地瞪了眼罪魁祸首。
　　但这个眼神落在裴向阳眼里就变了样。

　　他冷眉一凝，拉着秦暮的胳膊转身呵斥儿子：“裴昱，你欺负小暮？”

　　裴昱有些无奈。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说也没错，但……
　　他在这个亲生父亲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禽兽的哥哥？

　　秦暮也还是打算替他辩解一下，大脑飞速旋转想出了理由之后，亲昵地拉住裴向阳：“叔叔，我刚刚在家里做深蹲，哥哥帮我计数呢。”

　　脸红是因为刚运动完，瞪裴昱是因为他是个无情的计数工具人。
　　秦暮对自己如此洗脑。

　　他都这么说了，裴向阳自然也没法再声讨儿子，让秦暮带着他好好参观他们的新公寓。
　　但他一会儿嫌房间小，一会儿又觉得市区嘈杂吵闹，总之裴向阳对于他们这个新家就没有任何一处是满意的。

　　许琦无奈地瞪他一眼，小声同裴昱解释：“他就是不想你们搬出来住，怕你们两个在外面没人照顾。”

　　裴昱自然知道裴向阳这嘴硬心软的毛病，心甘情愿地受着他对于公寓的数落。

　　数落完一圈回到客厅，裴向阳也没什么其他能再骂的了，喝了秦暮给他倒的白开水，最后也只能无奈道：“罢了，你们年轻人想有点自己的小空间，也能理解。”

　　晚餐定在离裴家别墅较近的一处花园餐厅，众人到达时菜刚好上齐，入座后就着清幽雅致的环境开始享受这顿餐食。

　　席间裴向阳简单说了下前几日飞到M国谈的生意，将新的担子又压到裴昱身上，给他安排了不少事情。
　　裴昱默默听着，在心里记下相关事宜，同时给秦暮的碗里夹了根他爱吃的蟹腿。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饭桌上只余碗筷碰撞的声音。
　　直到甜点上桌，裴昱才想起下午时分刘城说的事情，立即问道：“对了爸，明天晚上的晚宴是怎么回事？”

　　裴向阳不爱吃这些甜食，把各式各样的小碟子都推到秦暮面前：“那是你母亲的朋友谢阿姨他们家举办的，会邀请不少圈子里的人去参加。”

　　裴昱了然点头。
　　看来是想让他在圈子里多混混脸熟，方便日后做生意。

　　他放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好你和谢阿姨的女儿认识认识。”

　　茶水刚流进喉头，裴昱就因为这话呛得咳了好几声。

　　一旁的秦暮也有些呆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插不上话，也没资格插话，便低下了头。
　　只是平日里爱吃的精致糕点摆在面前也让他毫无胃口。

　　“什么女儿？”裴昱把茶杯放下，因为不满而使茶杯落在桌上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响。

　　裴向阳皱眉，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然后端出了做父亲的架势：“裴昱，你年纪不小了。”

　　“稀奇，头一次听说二十一岁就已经算老了。”

　　裴昱很少回嘴，他的性格一向很淡，从小到大父母吩咐他做的事他想做就做，不想做便搁下，生起气来能一周不和你说话，除了秦暮会死皮赖脸地去哄他以外，其他人谁也拿他没办法。

　　但这次他却忍不住怼了回去，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瞒着自己的行为，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才和自己互通心意的人也在现场。
　　好不容易让他开了窍，若是因为这个事情又让他缩回龟壳里，裴昱一定会气到吐血。

　　没被他这么回过嘴的裴向阳也是懵了片刻。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为父亲，他此刻的心情充满了纠结。
　　气恼于儿子对于自己安排的不满，却又因为裴昱难得的回嘴感到新奇。甚至还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心。
　　从小到大何时见过他这般？

　　思来想去也没能说出一句话，但身为父亲的面子却让他顺着裴昱的想法来：“不管怎么样，明天你必须去参加。”

　　裴昱是他亲生的，骨子里也继承了他那股子倔强劲儿：“去可以，亲不相。”

　　听到他将自己的意图赤裸裸地抖出来，以及那果断拒绝的话，裴向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要不是手臂被许琦环住，他真担心自己气上心头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里被裴昱两句话带起来的躁郁，嘲讽一笑：“人家女孩子看不看得上你还不一定呢，你倒还挑上了？”

　　“她爱看上谁看上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昱往身后椅背上一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秦暮感觉到他的手隔着桌布悄悄伸了过来，覆盖在他端放着的手背上轻轻揉捏，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他侧目看去，裴昱低垂着眼眸，从侧面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咬肌在微微发力，咬紧了牙。

　　对于六岁就开始讨好他的秦暮而言，这是裴昱明显的生气特征。
　　他生气的时候不多，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更别提当年也就比六岁的秦暮大上一岁，总归是有不开心的时候。

　　可每次他生气了又不说，裴向阳和许琦有时候也看不出来，继续说着令人不快的话。
　　但秦暮经过数次场外观察后察觉到了，他只要一生气，手指就会开始不自觉地摆弄些东西，玩具、抱枕、书本，或是有时触手可及的秦暮。

　　秦暮一直认为裴昱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这一点小癖好有种说不上来的类似反差感的可爱。

　　但现在这种场合也不是感叹他可不可爱的时候。

　　他翻转手，让自己手心朝上，紧接着五根手指分别插入他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

　　再抬眼看去，被他的小动作取悦到到裴昱侧脸线条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原本紧抿的嘴唇也泄了力，反倒嘴角略有些上扬。

　　秦暮在心里松了半口气，还剩另外半口挂在对面裴向阳身上。

　　裴向阳正在气头上，自然注意不到裴昱嘴角那几个像素点的变化，冷笑一声，叮嘱秦暮：“小暮，你明天跟你哥一起去，看着点他，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叔叔说。”

　　正与裴昱十指相扣的秦暮：“……”
　　所以他明天晚上要去监督男朋友相亲？
　　听起来好诡异。

　　他眼角的余光望了望裴昱，见他没有半点替自己回绝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一顿晚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裴向阳和许琦坐上自家的车回别墅，临走前裴向阳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裴昱，只有许琦嘱咐他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回到只有两个人的车上，秦暮立即板起脸质问：“刚才怎么不替我回绝呢？”

　　裴昱把车开入主干道，紧盯着被灯光照亮的前路：“像我爸说的，陪我去监督我，不好吗？”

　　“好在……？”

　　“身为我的男朋友，你是不是该自觉一点，主动扫除我身边所有桃花?”

　　秦暮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好像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默默缩进椅子里，他双眼疲惫地看着车窗外。
　　他鲜少参加这些宴会，除了身份不符之外，主要还是他实在不喜欢这些借着喝酒吃饭交友的幌子进行应酬的场合。

　　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他的眼睛看不过来，也逐渐感到累了，索性闭眼假寐，没想到真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公寓楼下，他被莫名压制住的呼吸给惊醒，眼睛一睁就看见裴昱近在咫尺的脸。
　　“……”

　　轻轻伸手推开，告诉他自己已经醒了。

　　裴昱抽身，开了车门，但脸上表情不太好看，秦暮刚从睡梦中抽离，两眼无神地盯着脚下的路，什么也没察觉。
　　直到回到家里，门刚被关上，他还没来得及弯腰脱鞋，就被人抱着坐到了玄关定制的柜子上。

　　“？”他眨着困倦的双眼，不解地看着裴昱。

　　裴昱亲了亲他，又与他对视，好半晌才委屈又别扭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秦暮头顶冒出几个问号，困倦立即被才交往两天的男朋友所谓的控诉给清扫一空。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子虚乌有的结论的，但秦暮还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脸：“哪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该视频的时候视频了，裴昱想亲他的时候也给亲了，他应该算是个尽职尽责的男朋友吧！

　　裴昱用脸颊蹭着他的手心，低垂的眼眸看起来格外可怜：“你都不为我吃醋，还不让我亲你。”

　　秦暮动了动嘴唇。
　　他怎么可能不吃醋，听到裴向阳说要让他去和那什么阿姨的女儿认识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制成西湖醋鱼了。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当场反驳裴向阳吗？
　　光是想到以后裴向阳因为他和裴昱的事而生气，他就觉得胸口被重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秦暮最终没说什么，抿起嘴沉默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裴昱知道他断然又想了些不好的事情，于是讨好般蹭了蹭他。
　　“我不说了，别不开心。”

　　秦暮叹了口气，将手伸出去圈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按下几分：“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叔叔阿姨他们……就很难过。”

　　“别担心。”裴昱就着他的姿势伏低身体，“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秦暮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没扫了他的兴，扯起脸笑着夸奖他：“这么厉害呢？”

　　“那作为我的奖励，男朋友能不能赏脸今晚和我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裴昱诱哄道。

　　他都把话说这份上了，秦暮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当晚抱着自己的被子来到裴昱的房间。
　　满心期待能和他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的裴昱看到那床被子，心里一紧。

　　“这被子是？”他扯了扯被角，身旁精心为秦暮留出来的空位就像个笑话，被秦暮自己的被子占据了全部位置。

　　秦暮天真地看着他：“睡觉用啊。”
　　至于那天真底下究竟想的是什么，裴昱就不得而知了，但他迟早有一天要把这碍眼的该死的被子扔出房间。
　　——他在心里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