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大海》蓝色知更鸟

2、迎面而来的风

　　北海今年非同寻常得热闹，每日都有不少人从迢迢千里外来到这儿赶海，惹得整片金黄色的沙滩上都是喧闹。
　　但他只是坐在自己的木屋前，说不出半分话语。
　　好吵啊。他想。难道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大海吗？
　　看着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奔向大海的人，他是说不出的怜悯，脑海里全都是大海翻腾，波涛汹涌吞噬人群的画面。
　　那是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到他还是个孩童，他的祖辈还在，早到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的时候，大海肆意翻涌——
　　*
　　“救命啊！救命！咕……”
　　“快，抓住我的手！快，快跑啊，快！”
　　“别管我，你先走！记得，记得回去帮我……”
　　……
　　阿蓝，快，快躲到屋子里去。
　　在大海咆哮，人们仓皇逃窜之时，他的父亲也没有例外，将他从沙滩抱到木屋里。
　　但是在他落地后，他的父亲却转身又要走。
　　他一言不发，却紧紧拽住了父亲的衣袖，不让对方走。
　　父亲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回过头来哄他说，阿蓝听话，松开手，让爸爸出去。你乖乖睡一觉，等大海退去，一切都回归平静，再睁开眼，爸爸就回来了。听话，松手，好不好？
　　他执拗地摇头，坚决不松手，将父亲拉进了木屋里。
　　在父亲再次开口劝之前，他问，爷爷去了哪？
　　他看见祖父在这场灾难来临之前就已外出，却一直没回来。
　　于是他问了父亲，可父亲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坐在床旁的椅上，看着他，眼里是说不明的情绪，又笑。
　　我不出去了。他说，你过来，我陪着你，看着你睡觉。
　　他于是乖乖听话，上了床，却瞪着眼睛，不肯就此入睡。
　　父亲不再劝他，伸出一只大手，抚上他的额头，目光看向窗外。
　　他于是也扭头看着窗外面还在不断汹涌奔腾着的大海和再无挣扎，绝望落入深渊的人们。这是一场无止境的猎杀。
　　看着看着，他有些腻味了，竟真在这安全屋中有了困意。
　　他用着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揪住父亲另一只手的衣袖，然后不再坚持，任由困意将他击倒，将他带入另一片天地。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有人迎着大海而上，有点像祖父。
　　……好安静啊，都没有风。
　　*
　　当他在睁眼的时候，父亲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他低头看向曾经抓着父亲的手，衣袖不在，还有一张纸条。
　　他张开手想仔细去看，却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它带走，就这飞似的飘向屋外，飘向海洋，叫人怎么也追不上。
　　但他还是拼了命似的去追，直到它真的飘落在海的远方。
　　没关系，他好像已经看清了父亲写了什么。
　　父亲说，大海是你的宿命。
　　他站在大海边，迎面而来的风，刮向他。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谢谢。
（今天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