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王轼轩

34、疑点重重

　　“这个……”崔书桐看着父亲，面露难色：“这件事我也不确定，是警方的怀疑。”

　　“崔伯伯，是这样的。”
　　谢平主动站出来，讲起调查的始末：
　　“书桐苏醒后，警方第一时间过来了解情况，调取了当晚的监控视频，发现大公子也出现在车祸现场，而且也是他第一时间将崔书桐送到医院里的。”

　　崔长年紧皱眉头，冷冷射来一眼，为长子开脱：“仅仅是监控中发现了裕景的身影，也不能证明什么吧，怎么就不能是巧合了？”

　　谢平底气有些不足，硬着头皮解释：“警方也觉得他出现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合，调查之后才知道，原来车祸那晚，大公子去了周家一趟……”

　　听到这，崔长年有些坐不住了，拳头紧握：“裕景怎么会去周家？”

　　“据说书桐和周瑜明吵架之后，两人不欢而散，”谢平又继续解释，“周瑜明心里气不过，又给大公子打了一个电话，大公子接到电话，就赶往周家调解矛盾了，但是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周瑜明突然跟发疯似的，闹嚷嚷要开车去找书桐，然后就发生了那场车祸……”

　　事情到这，好像就明朗起来了，崔书桐和周敏敏因为感情私事闹矛盾，崔书桐来到周家讨要说法，醉酒的周瑜明听信一面之词，误以为崔书桐欺负妹妹，执意站在妹妹这边，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而崔裕景上门调解的过程中，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怒了醉酒的周瑜明，一时酒精上脑，才怒气冲冲开车出去，撞伤了崔书桐。

　　尤其现在周瑜明又跳出来指控崔裕景，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就很难相信崔裕景是清白的了。

　　“这……”
　　嫌疑重重，崔长年一时语结，夹在两个儿子之间犹豫不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向锋利的眼里尽是悲哀与无奈。

　　“老爷子难道你还要犹豫吗？这事还不够明显吗！”
　　倒是孙丽荣泣不成声：“裕景从小就嫉妒书桐，生怕弟弟与他争古董抢家产，肯定是他指使周瑜明去撞人的！”

　　此时，周敏敏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狼狈，一身灰扑扑，跪着抓住崔长年的裤管，跑过来添油加醋。

　　“崔伯伯你也知道，我大哥虽说性格冲动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开车去撞人，一定是受人指使才做的！”

　　“像我大哥那种喝醉了酒的人，很容易冲动，旁人一挑唆就上头了……”

　　崔长年冷眼看着一屋子的人，个个都迫不及待给自家长子泼脏水，怒火压都压不住，一脚踢开了身前跪着的周敏敏。
　　“都给我闭嘴！”

　　一屋子人都被吓了一跳，老爷子的威严不是说着玩的，轻易不发怒，一旦发怒就连地板也要震三震。

　　崔长年眼神很冷，浑身上下寒气逼人，比寒冬的冷霜还要冷。

　　“你们都给我听好，在警方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给我妄议这件事，再敢胡乱猜测，就给我滚出去！”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整个房间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这时，崔长年看向小儿子，愤怒的脸上染了一抹愧疚，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书桐，你觉得你大哥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你觉得你大哥会伤害你吗？

　　四目相对，崔书桐看见父亲眼里都是悲寂，突然就无话可说了，心里跟明镜似的，看来这次，父亲是要保全大哥了。

　　无论当晚发生了什么，都牵扯不到崔裕景，真凶只有周瑜明。

　　于是他低垂着眼，轻轻摇头：“爸，我不信。”

　　“那就好。”
　　崔长年紧绷的面色终于松缓了下来，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意味深长看了谢平一眼，最后语重心长教育崔书桐。
　　“桐桐，你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这个家要靠你和大哥撑起来，千万不能给我起内讧，免得被别人看了笑话。”

　　“是。”崔书桐毕恭毕敬答应了下来：“爸爸，我明白了。”

　　事情到这里，崔长年认为很清楚了，就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周瑜明醉酒驾驶，撞伤了崔书桐然后逃逸国外，现在周瑜明已经被捉拿归案，接下来只需要配合警方调查，等结果出来即可。

　　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崔长年开始主持大局：“丽荣，赵雯。”

　　孙丽荣和赵雯站了出来。

　　“你们俩出去帮老徐主持大局，安抚一下外面的宾客，好好的一场生日宴会，都是大老远赶过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得让大家玩的尽兴点。”

　　“是。”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接着就出去照顾宾客了。

　　房间里，崔长年再度发话：“今天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书桐，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崔书桐坐着轮椅，跟在崔长年身后，进了书房，方锦书还没来得及看清，老爷子就将房门关上了。

　　之后，两人在房间里聊了很久，直到晚霞染上了大地。客厅静悄悄的，一群人各做各的事情，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这场生日宴会也悄无声息结束了。

　　这场盛大的宴会，孙丽荣请了专门的策划团队，结束时，由赵雯指使这些人撤场，别墅其他人也都在帮忙。

　　收拾残羹冷炙时，苏清一脸担忧：“难道真是大公子指使别人撞了书桐哥吗？”

　　麦姐就在她旁边收拾礼盒：“这事谁都说不准，但是裕景的嫌疑确实大，之前兄弟俩就因为继承古董的事情争风吃醋，谁都不让谁。”

　　“因为书桐更有鉴定古董的天赋，老爷子本来想把古董留给书桐，把其他产业交给裕景打理，但是裕景怎么都不愿意，还为这事和老爷子大吵一架呢！”

　　“可是老爷子也太偏心了。”苏清有些心疼崔裕景，就连讲话也偏袒起他来：“那么多古董，就不能查清楚了数量，然后让他们兄弟俩平分么？”

　　“说的容易，做到可就不容易了，”麦姐小声说，“每个古董都是独一无二的，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个，你又要怎么分？”

　　孩子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万一分配不均匀，到时候又要起争执，个个都在背地里骂老爷子偏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按照老爷子的方式来，直接分割，一个继承古董，一个继承家产，省得没完没了的闹。”

　　苏清有些心不在焉，喃喃自语：“那书桐哥为什么要骗家里人？”

　　“姐，你刚说啥？”方锦书忙着收碗筷，听见苏清嘟囔了两句：“我没听清。”

　　苏清回过神，小声回答：“没事，我只是有点困惑，既然书桐哥早就能站起来了，为什么要瞒着家里的人？”

　　方锦书伸手指了指顶上的监控：“姐你看，大公子还在家里安装了监控，时刻监视着疏桐哥呢！”

　　苏清这才注意到头顶上的监控，顿时心凉了半截，豪门世家的刀光剑影，果然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争斗。

　　崔家是深不见底的黑海，她是被卷进旋涡的帆船，身体无法逃脱，就连她的心，也被卷进了这场旋涡中。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崔书桐才和老爷子在书房里出来了，一屋子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这对父子。

　　崔书桐闭口不谈和父亲都聊了什么，只是百无聊赖打了一个哈欠：“锦书，我有些累了，你去给我放水，我要泡澡休息一下。”

　　“好。”方锦书放下手里的活，推着他进了房间。

　　一行人默默站在旁边，对于父子俩在书房谈论了什么，谁都不敢问。

　　而崔长年在客厅坐了下来，命老徐拨了某个号码，之后就静静坐在客厅饮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出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车亲自将崔裕景送回了家里，车上下来一位蓝色衬衫的警察，站在崔长年面前，脸上尽是恭敬之色。

　　“崔老，目前证据不足，所以大公子我们给你送回来了，但是接下来，还是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段时间，请务必监管大公子的行踪，不能出东山市。”

　　崔长年和颜悦色：“好，我都知道了。”

　　等警察离开后，客厅再度陷入了沉默，孙丽荣和赵雯一左一右，坐在老爷子身旁，苏清和麦姐躲在厨房，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崔裕景站在父亲面前，模样有几分狼狈，眼神却依然是坚毅与倔强。

　　崔长年将老徐叫了进来，声音带着怒气：“老徐，裕景最近不能出去了，这段时间由你来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是。”老徐恭敬地点点头。

　　转头，崔长年又看向崔裕景，狠狠警告：“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好好配合警方调查，什么时候结果出来，你再给我出去！”

　　被父亲撤职，崔裕景懒得辩解，态度消极：“爸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可以上楼睡觉了吗？”

　　这语气，颇有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阴阳怪气。

　　崔长年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你是不是有意见？”

　　“爸我没有意见，家里都是你说了算，”崔裕景再次阴阳怪气，“古董和家产你都留给书桐吧，我一分不要，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你胡言乱语什么！”
　　崔长年气得拍桌子，不停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过了一会，再度开口，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裕景，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伤害弟弟？”

　　崔裕景眼底都是倔强与不忿：“我伤没伤害他，你们心里不都有答案了么？”

　　虽然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但是家里每个人都疑罪从无，即使他是清白的，别人也会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怀疑他的清白。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解释？

　　不如就顺从他们的心愿，做了这个恶人呗。

　　“我现在是在问你！”崔长年怒目圆睁，声调也拔高了几个度：“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我就是想伤害他，我还想过不止一次！”崔裕景恼羞成怒：“谁承认他是我弟弟了！”

　　“啪！”
　　一声巨响，是崔长年重重扇了崔裕景一巴掌：“他不是你弟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