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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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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拂羽盯着自家面无表情的发小笑得不怀好意,转而对这一旁做洗耳恭听状的姑娘殷勤说道:
“七年前,我这发小还是个孤儿,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睡不够,甚至被魔修盯上,受了好些磋磨。性命垂危之际,却见一位仙君从雪中走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浮夸的语气说道:“一见仙君,便如见月,小乞儿那昏暗无光的人生忽然就被光明照彻......”
孟拂羽絮絮低语,话中的主人公之一听着他的话,忍不住脸颊发烫。尴尬之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了天边的月亮,一时就失了言语。
夜风拂过云海,卷起阵阵波澜,月光垂落其上,为这万里云海添了一抹光亮。
三人就在这云与月之间交换起了更多的故事。
待到后半夜,孟拂羽已是昏昏欲睡,聆千风的兴致却是愈发盎然,她低声问询,如同诉说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连这云与月都忍不住偷偷倾听。
“孟兄,孟兄,所以你拜入步霄宗,就是为了帮闻兄实现愿望吗?我听说孟兄你身负凤凰血,三宗六阁都对你发出过邀请,却没想到你一个都没答应。”
“我与千风阿妹你真是相见恨晚,直接叫我名字,别兄兄兄的了,听着多生分。”孟拂羽一拍胸口,豪气干云地说道。
聆千风面上笑意一凝,然后执着折扇,双手交叠在面前,敛容正色道:“那么千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夜声看他俩这番摸样,忽然轻笑了下,却被孟拂羽眼尖地瞧见了。
“好你个闻夜声,有什么好笑的,快点说出来让我和千风一起笑。”
闻夜声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揽到身前,声音温和地说:“你还没有回答聆姑娘的问题呢。”
孟拂羽一听也是,赶紧回想刚才自己忘了什么,接着说道:“没错,我家祖上跟天风那群凤凰有点关系,到了我这辈突然就觉醒了什么凤凰血。我来步霄宗,也不止是为了夜声。”
他声音忽低:“就因为这劳什子凤凰血,天风那群凤凰打得鸟毛乱飞,争着指责是谁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结果这群自诩忠贞的凤凰没有一个认下,倒累得我家受了许多非议。”
“这也就算了,偏偏那群人还想着插手我的道途。我娘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气之下从仙盟搬入了昭华神都,又说堂堂昭华子民,自然要拜入步霄,好生瞻仰咱们临照仙尊的风采,于是我就来步霄了。”
孟拂羽说完这话就倒在云团上了,他睁着眼睛,正看着头顶明亮的月辰,却不想两个脑袋冷不丁地探了出来,一左一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闻夜声的笑容融入了这夜色,晦暗不明却莫名温和。他说:“拂羽,那日后我们便在步霄好好修行,待到修为有成,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夜声说得在理,嗯,你让我知道了这样大的消息,作为交换,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聆千风的神情先是纠结,而后便成了释然,嘴角的笑容隐约透着狡黠。
闻夜声心中一紧,心道不好。
“渡尘云海的月亮经过一位大人物的炼化,如今它的使用权在昭华皇族的一位殿下手上。每逢青云会开始,那位殿下就会用这轮月亮审察弟子,并将月光照到的影像封存,待到日后宗门前辈们择徒时参看。”
零星的睡意忽然从孟拂羽的脑中清空了,他张大了嘴巴忽然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卡住了壳。
在他尖叫的前一刻,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闻夜声神情严肃,看着月亮语声恭敬地说道:“拂羽与夜声对步霄绝无歹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他不带聆千风,是因为聆千风本身就与他们的事情没有干系,话中牵扯到她反倒是一桩麻烦。
之前借她之口抖落消息,只是为了让这出戏码看起来更自然些,百闻阁势大,明眼人自然不会平添麻烦。试炼中展露手段与家族资本本是常事,身为百闻阁的族子自然懂得如何为自己增加筹码。
他也没想过要瞒过这位聆姑娘,毕竟渡尘月的秘密还是他从百闻阁知晓的。若是事情顺利进行,两人心知肚明,故作不知,各取所需便是,窥见这场月下谈话的贵人也不会想着渡尘月的秘密被泄露。
谁知聆千风忽然揭破了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一声轻笑忽然在三人头顶响起,轻飘飘的就如同这浅淡的月色,在人心中却有重逾千钧的分量。
她只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闻夜声三人静静地等了一会,齐齐松了口气。
聆千风的笑声忽然低低地响了起来,她笑着对闻夜声说:“我还当夜声你不会怕呢,胆大到揣着明白当糊涂,在昭华皇室面前剖白衷肠,那位殿下竟然真的没有生气。”
闻夜声垂下了头,略长的刘海从发带中挣脱,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面容清隽、一派端方的少年笑着说道:“临照仙尊的名声传遍天下,夜声若是不信,那天下又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呢?”
他眉间的郁色散开,稚气尚存的脸上一派风清月朗,眼睛里倒映着明亮的月光。
聆千风心中一动,忽然知晓他要寻的那位仙君是谁了。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喂,有人来告诉我吗?”还躺在地上的孟拂羽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噗。”渡海镜前,翘着脚坐在一棵松柏上的伏麒真君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拊掌轻叹道:“一个心思深沉若海,却重情重义。一个习惯精明市侩,却不失狡黠童趣。一个懵懂天真,却好运至极。”
“唉,唉,唉。”伏麒连叹三声,眼里却带着笑意。
“而且我瞧着这三个小家伙资质都是上佳。”
“重光殿下,咱们步霄这次青云会办得不亏呀!这三个小家伙若能成长起来,这一届弟子的门面就有了。”
他眯着醉眼望去,端坐在渡海镜前的修士穿着一身雪青宫装,颜如渥丹,眉如远山,一双秋水眸盈盈动人,端得绝艳出尘,神情却是漠然清冷。
她启唇,声音清如昆山玉碎:“伏麒师弟可是瞧中了谁?”
伏麒饮下一口酒,摇了摇头说道:“再看看,定下来了再同你说。”
重光得了回话,眼睛又转回了渡海镜前,中央的月轮里头便是那三个新入门的弟子。
伏麒酒兴一起,话就多了些。
“那个叫闻夜声的小郎君真是大胆,偏生他的本事也足,鉴心路的规矩不必多说,渡尘月的隐秘竟也被他探得了,也不知是哪个糊涂蛋泄露的消息。”
他的手搭在膝头,头靠在松枝上,醉醺醺地说:“不对不对,百闻阁的小姑娘也知道,说不准他就是从百闻阁那知道的,嘿!够豪奢。”
重光没有看他,只淡淡道:“伏麒师弟,你醉了。”
“醉就醉了,又不影响我说话。”
伏麒心中念头一起,问道:“你们昭华真要庇护那小凤凰吗?天风和云纵那边要怎么交代?”
穿着雪青宫装的女修神情不变,一派雍容。
“既然在渡尘月下表了衷心,这凤凰幼崽又无人教导过,那收了他又如何?天风与云纵若有异议,也得看我昭华允不允许。”
伏麒哈哈大笑,“你们昭华的烛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霸道。”
重光没理会他的评价,她伸手从空中摄来一卷古籍,食指游移其上,以极快的速度寻找到了对应的秘卷。
世间总有许多的巧合,比如当你说别人坏话时,被说的那个人总会碰巧出现在面前。
伏麒用掌心遮住了月光,躺在枝干上就当自己睡了过去。
来人赤衣赤足,披着长至足踝的金红长发,如同一道天火乍然降临世间,咄咄逼人地霸占了所有人的视线。
“时重光,道尊有令,那凤凰幼崽的归属定在禹风殿了。”风烈看着渡海镜中的三人,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如同凡人需要呼吸般天经地义的事情。
昭华的龙女殿下并没有正眼看他,素白耀眼的指尖仍然悬在渡海秘录的某一页上。
她说话时的语气很像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毫无情绪又不可动摇:“那用什么来换呢?”
风烈的神情也很淡,语气未曾变化:“凤凰归巢,本是常理,贵族并无立场插手,又谈何易换呢?”
悬挂高天的月轮中央泛起波澜,一点月色溅出银盘,而后落入龙女的手中。
“这就是理由。”重光将那一颗明月抛入风烈的掌中。
风烈查探了那封存在渡尘月中的影像,说道:“幼崽天真,不过是被旁人哄骗才说出那等荒唐之言,当不得真。”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镜中的三人已昏昏入睡,其中两个少年互相靠得极近,睡容格外恬然,看得出对彼此十分信任。
重光忽然微笑,如同冰湖乍破,映照着朗朗晴日,明艳无比。
“孟家的事情,重光亦有耳闻。那幼崽天真懵懂,看来被两位孟真君保护得极好,甚至连拜入步霄也不知到底为何。贵族对保持血脉纯洁一事何等重视,怎会容他流落在外,想来孟家最近定是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