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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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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瓷杯的碎声清脆响亮,情绪上头的双方才回神。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娟的疑心病越来越严重,时建国只要回家晚,开门迎接的就是一连串的质问。
起先他还会耐着性子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解释晚回家的原因,时间久了他也逐渐不耐烦。
数不清多少次半夜吵架,刘娟不顾房间里还要上学的女儿,大声嚷嚷,吵架。
时建国怕吵到儿子,只敢小声和刘娟争论,某次中午吃饭知道刘娟会到酒店开房给儿子住后,慢慢有恃无恐。
“我看你真是疯了。”时建国拿起才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要走。刘娟再怎么闹,他全然无视。
“妈,我明天要分班考试……”时南亭从房间探出半个身子,委婉的请求刘娟能小声点。
仍在气头上的刘娟换了发泄对象,从地上指着时南亭的鼻子,骂:“没良心的东西,我真算是白养你们了!父女一个猪样。”
越骂越上头,地上的瓷片自动隐形,刘娟迈着又急又碎的步子走到时南亭面前。
不由分说扇了一巴掌,“啪!”响声为这个黑夜做足了表演,引得听到声音的人们会驻足仔细聆听,不足的是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最后那些瓷片是时南亭早上清理的,左脸颊红肿,她出门上学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用塑料瓶装着的冰水。
是晚上被打后,她拿自来水淋湿的纸巾敷脸上的同时,从纸箱里拿出塑料瓶,洗净,接水放在冰箱里冻一晚上。
提前往口袋里塞了十五块,准备当生活费用,省一省应该能用一段时间。
钱是小学毕业舞会时,时建国给的十五块,除了交班费必要的费用时,她没拿到一分零花钱。十五块,像是怜悯的施舍。
新生的原因,她没有统一的校服,只好穿自己的衣服——带些污渍微微有些紧绷的白色上衣和小学深蓝色的校服裤。
时南亭走在路上,自卑使她含胸驼背,不时想用手或书包带遮住衣服上的污渍,掩住自认为使自己自卑的原因。
昨天报到时只是递交录取通知书,填写信息,并没有仔细看学校,只知道所读中学叫淮南三中,在淮南市数一数二的初中兼高中学校。
开学在际,时南亭不喜欢的秋天也就来了,秋天过得很快,紧随其后的寒冬迫使她不能穿简洁的短袖,只能穿上前人所穿过且早过时的衣服。
秋,淮南三中四周的落叶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昨天下雨的缘故,小水潭一处皆是一处。
淮南三中附近的公交车驶来,在公交站停下,时南亭驻足观看这平常的一幕。
“你也不承认,自己会失衡,坚持着分寸却又依赖着余温……”悦耳的歌声唤醒了驻足观赏的时南亭,是三中放的歌,很好听。
旁边的几个学姐听到歌像是听到号角声般,手拉手加快步子赶。
与时南亭擦肩而过,时南亭精准捕捉到她们说的话并做出总结:三中放歌等于要迟到。
时南亭也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逐渐加快脚步,跑代替了走,她向前奔跑,前方的太阳为她指路。
阳光撒在女孩身上,照亮她身上的闪光点折射的影子是经历的挫折。
这一幕被身后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女生看在眼里。
歌好听,景也美,这是她的结论。
尽管只看到这个女孩的背影,也能想象到女孩的眼里定有满天星辰。
正如时南亭所想,确实要分班考试,她很快找到自己的考场和座位,五考场的第一个。
她之所以能进这所学校不仅仅是因为九年义务,也是因为她小升初的成绩占淮南县第十名。
刘娟本想给她报学费便宜的学校,但三中的招生办老师先一步打电话过来,希望时南亭能进三中。
在听到三中学费会比别的学校便宜很多时,刘娟才松口填报三中志愿。
要考的科目不多,无非就是语数英,差不多下午四点就可以走了。
躲在墙的上方一脚的播报器响起下课铃声,时南亭停笔交完卷,抬头看了眼窗外,总结:风和日丽,平常的下午。
“时南亭?”收拾好东西,正要走的时南亭被一道声音停住脚步。
时南亭回头看了一眼,叫自己的是一个女孩,准确的说是小学同学——刘菲。是除了在班上必要的谈话外没有任何交流的同学。时南亭应了一声,转头离开。
本以为时南亭会等自己的刘菲见她如此,笑容僵在原地。
“啧,让一下。”听到不耐的声音,刘菲赶忙让路,为自己的挡路道歉,抬头恰好与那人对视。
是只需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眼的脸,不同于流行的白幼瘦审美,而是白皙富有生命力的鹅蛋脸。
杏眼圆睁,清澈但也透着几分不耐,自然的眉毛微微蹙着。不纯但也不艳,恰好有几丝韵味。
年纪的原因,脸略显稚嫩,与那几丝韵味并不相冲,微卷的头发加了些艳丽。
发出声音的女孩并没有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感到抱歉,甚至没有任何负罪感,越过她径直离开。
“拽什么啊。”刘菲不满的看着她,暗骂几句。
卷发女孩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向前走,自信十足。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时南亭身上,自卑又多了几分。
自卑使她的头低下,日光照在身上犹如吸血鬼见了光般,加快脚步。
出了校门,时南亭微微转头就看到了等在校门口的刘娟。
刘娟眼神躲闪,她试图转移话题,不自然地询问她考得如何。
时南亭小声回答还行,刘娟便没再多说什么。然而,时南亭注意到了刘娟手臂上的伤口,她明白时建国跟她又吵架了。这次受了伤,心中多了些心疼,但她选择沉默。
她深知,即使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回到家后,映入眼帘的是吵架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和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新代。
时南亭从卫生间拿起簸箕,扫把打扫,确认扫完后,放下工具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思绪渐渐飘远。
想起小时候,父母也曾有过温馨的时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变了。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起码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若能当个老师,应该也是好事。小升初前几天班主任就无意提到过一些初中生可以跳过高中直接上师范。
无意的话被时南亭默默记在心中,若能以此去外地上学,也好。
发丝跑到她的额前哄她入睡,突如其来的睡意也如一阵一阵的海浪般淹没了她的意识,眼睛变得沉重,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她的身体逐渐放松,直至睡去。
“新代啊,吃饭了。”刘娟做好饭吆喝,略微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时新代。
听到母亲的呼喊,时新代放下手中滚烫的手机,走向餐桌。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时新代和父亲时建国坐在一起,等待开饭。
过了一会儿,刘娟见时南亭还未出现,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走到时南亭的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这间房本来是准备给时新代做书房的,创造好的学习环境使他能更专心的读书,但那时的时南亭却哭着闹着非要这个房间不可。
刘娟被她烦得不行,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但在此之前,时南亭挨了不少打。
刘娟敲了敲门,喊了几声,却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她有些生气地用力拍打着房门,大声喊道:“时南亭,出来吃饭!”
然而,门内依然毫无回应。刘娟试着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她气急败坏地又敲了几下门,嘴里骂道:“要死别死我这!”然后转身回到餐桌前坐下。
时新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他知道家里重男轻女,但这对他并没什么坏处,对自己也有好处,就一直默默看着。
“好了,我们先吃。”时国盛开口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时新代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并没有因餐桌上少了一人而影响心情和口味,甚至能吃更多。
时南亭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明明已经入秋却仍然有蚊子。
令人心烦意乱的蚊子声此起彼伏,扰的人心神不宁。
“咕咕咕——”肠鸣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出声。时南亭没有吃晚饭饿的不行,但又不敢出门去觅食。
刘娟必定会对自己又打又骂,她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会被打。
“算了。”时南亭拿出自己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这里与其说是浴室,倒不如说只是一个集洗漱台、热水器、马桶和花洒于一体的狭窄卫生间罢了。
空间如此局促,以至于要换洗的衣服也只能放在洗漱台的边上,而且还得时刻小心,防止洗澡时水溅到衣服上。
时南亭巧妙地运用手腕上黑色皮筋三两下将长发扎成丸子头,脱尽后拿起可移动的花洒安静的清洗着。
也许只有这样,听着源源不断又不显得嘈杂的水声洗礼着自己,将一身的疲惫与不堪洗去心中才好受些。
门把手不合时宜的转动起来,来不及思考,慌忙套上早已准备好的宽大T恤遮住自己。
水声在此戛然而止,没有时间擦拭身体的原因,导致湿透的 T 恤更加贴身,紧紧地贴在身上。
时南亭的目光像是被粘住了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人。
是谁,是谁在门外?这个声音不断地在脑中回响着,将时南亭的思绪扰乱了。她紧紧地握着拳头,心跳加速,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将要被打开的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可能性,会是什么人?是妈,还是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时南亭努力稳住心神,咬着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快——!
“时南亭。”这一声将她拉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