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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她心机叵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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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又想,若是被国公夫人发现大公子房里燃了炭,事涉大公子,国公夫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这身子骨可熬不过仗刑。
李妈妈绝口不敢提大公子,恐怕也是担心被牵连,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要扯不到大公子,最多就是个偷窃罪,还是兰时偷窃,她就是失察。
小贱婢竟敢拉她下水!
张嬷嬷眼珠子一转,伸手指向兰时:“一定是她趁着老奴近来告假,悄悄地拿炭往外卖呢!要不是往外卖,就是拿家里去了。您今日来得巧,可不就抓了个现行!”
说着又冲兰时骂道:“什么家里人生病,你那进士爹往赌坊里一钻就是三五日,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后街上谁不知道,他还舍得生病?我看哪,是他输红了眼,催你偷府里的东西卖钱吧!”
秋彤错愕抬头,目光在张嬷嬷和兰时身上游移不定。
众人视线与秋彤一样,齐刷刷落在兰时身上。
兰时头垂得低,浓长眼睫在眼睑上投下大片浓影,遮住了她眸中神情。只是她肩头抖得厉害,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下巴抵在胸口上,时不时掀起眼帘怯怯看王嬷嬷一眼,形容实在是可怜。
好半晌兰时才抽抽泣泣地勉强点头:“是...是我偷炭...不关张嬷嬷的事,真的不关张嬷嬷的事。”
“夫人!您看她都承认了!”张嬷嬷来了神气,激动地指着兰时。
众人神情复杂地看着掩面而哭的兰时。
小槐院里能捞的油水不多,张嬷嬷整日仗着老夫人的名头偷奸耍滑,在府中各处捞好处,是人尽皆知的事。加上兰时哭得委屈,跟牢里屈打成招的犯人似的,心思活络的只要多想一点,都懂兰时究竟是承认还是指认了。
张嬷嬷叫嚷了半晌,发现国公夫人始终神色淡淡,她一时慌了神,猛然朝前爬了几步,对孙氏哭道:“夫人,老奴真没有撒谎!”又对王嬷嬷道:“王嬷嬷,您是知道我的忠心的,我绝不会背叛夫人哪。”
王嬷嬷没接话,上前冷冷问道:“兰时,还不说实话!小槐院的炭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时眼睫轻颤,双手落在膝盖上,紧紧抓着身下裙衫,畏畏缩缩道:“夫...夫人,张嬷嬷家刚落地的小孙子患了咳疾,就...就让我去薪炭库领些炭拿回家去用。张嬷嬷说秋彤平日最是掐尖要强,若被她知道只会闹得人尽皆知就...就让我演场戏。每日从里头拿几块放在大公子房里装装样子,她寻个时机骂几句,这样秋彤就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国公夫人也不会怪罪她。我身子不好又怕冷,想着要是房里有炭,自己也能好过一点,就听了张嬷嬷的话。”
“你...你胡说些什么!这炭明明是...”
“嬷嬷!”兰时柔声打断,哭道:“您这些时日告了几次假,家里孙子患没患病,从角门出去带没带东西,夫人一查就知,您何苦再瞒着呢。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您是想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我也想替您认罪的,可是夫人将小槐院交给您,是信任您,您实在不该欺骗夫人呐!”
王嬷嬷气得浑身发颤,正欲反驳,就见秋彤一脸怒气扑到兰时身前,扬手狠狠扇了下去。
兰时还未看清眼前来人,只感觉脸上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扇地朝旁摔了出去,撞在小星儿身上,两人同时跌摊在地。
真狠哪...
兰时疼得弓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一时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好似小星儿在她耳边尖叫:“血!姐姐,血!”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兰时半张脸肿胀不堪,像是针扎过一般,密密麻麻地刺疼。她闭眼,强咽下嘴里的甜腥,本能地抬起手,指腹拭过嘴角,才发现自己唇边裂了道口子,鲜血蜿蜒不断地从深口处流出,触目惊心。
孙氏没料到秋彤这么大气性,敢在她面前耍威风,猛然瞪大了眼睛,尖厉猩红的指甲指向秋彤,朝旁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哪!快把这小贱婢给我按住了!”
王嬷嬷黑着脸朝两个膀粗腰圆的仆妇挥手,二人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朝着秋彤膝窝踹了一脚,趁着她倒地不备之时,一人一边反剪着她的胳膊将她压在地上,拖到一旁。
那两个仆妇力气极大,秋彤双手被束,挣扎地越凶,被压地越紧,胸前衣襟紧贴在雪地上,被冰寒浑浊的泥水浸成一片湿哒哒地黑色。她眼眶红得吓人,朝兰时骂道:“你这个贱人!我说房里的炭怎么三不五时的少上许多,原来是你和这个老妇合起伙偷东西。”
“你们这群丧良心的狗东西,仗着老夫人不在,变着法地作贱大公子!大公子好歹是国公府里的主子,等老夫人回来了,我拼了命也要去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状,今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好过!”
“特别是你兰时!我只当你是个好的,费尽心思给大公子寻来银丝炭给他治腿伤,原来是想自己享乐!丧良心的下贱东西,你等着挨板子吧。”
“还不堵住她的嘴!”孙氏气得将紫铜炉摔在地上。
两个仆妇见状,赶紧抽了腰带,死死地塞进秋彤嘴里,后见秋彤仍不肯老实,嘴里呜咽骂个不停,又提脚踩在她的头上。
秋彤侧脸一下子撞在雪地上,擦得发髻散乱,鲜血直流,仍不肯服软,充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兰时,恨不得扑上去将她撕烂咬碎。
周遭的人被秋彤疯魔的神情吓到,就连张嬷嬷也缩在一旁不敢吭声,生怕秋彤的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兰时捂着脸,幽幽朝张嬷嬷哭道:“秋彤是个直肠子,若我真和她合伙陷害您,她还会将我打成这样么?您还让小豆子盯着李妈妈,对她说若是李妈妈去荣华院告状就赶紧告诉您,您也去荣华院告状,免得夫人疑心。若不是恰巧被我撞见...”
“我...我...”张嬷嬷面色渐渐发白,她呆滞扭头,兰时哭得满脸泪痕,柔弱可怜,但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哪里有半分伤心,分明是狡邪的笑。
兰时是故意的!
故意诓她拿炭回去,好将这事栽在她的头上。
秋彤又是个爽直性格,什么都写在脸上耍不了心眼,所以兰时干脆瞒着她,而秋彤那一巴掌也是最好的佐证,还有小豆子,李妈妈一定早早被兰时买通了。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当她今日和李妈妈前后脚踏入荣华院开始,兰时就钉死了她的罪。
不是偷窃罪!
是背叛!
所有人都被兰时算计了,李妈妈,秋彤,小豆子,甚至大公子也被她瞒在鼓里!
她想将自己赶出小槐院!
张嬷嬷遍体生寒,她刚想出声辩解,恰好枝头几丛落雪扑到脸上,呛进肺管子里,刺的一阵咳嗽。
兰时见状赶紧上去替她拍背顺气,张嬷嬷猛地将她推倒,断断续续咳道:“滚...咳咳...滚开!”
兰时眼眶微湿,伸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夫人,奴婢是个蠢笨的,不敢不听张嬷嬷的话。但是奴婢不敢对夫人撒谎!来小槐院前夫人的叮嘱,奴婢更是日日记在心上。真的...真的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大公子的。”
张嬷嬷还想辩解,孙氏厌烦打断:“行了!”
精心养护的指甲刮在圈椅上,发出一声细微而令人胆颤的声响,孙氏烦躁地盯着指甲上豁开的大口子,冷哼一声。
她本就奇怪张嬷嬷怎么这么凑巧跟在李妈妈后头到她跟前告状,原来是早就让人盯着薪炭库的动静,再想深一点,说不定她的荣华院都有人在暗中窥探。
孙氏想到这里,微眯着眼,瞥了眼张嬷嬷,眼底划过一丝嫌恶。
这老东西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敢将小槐院当成自己的私地,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若是今年冬天不给小槐院分炭,说不定裴玄清那条腿就真废了。老夫人,三爷就算怪罪她,大不了就拖几个下人出去顶罪就是。
看在二郎和三娘的份上,老夫人也不会看着三爷为难她,闹得大房失了脸面。
现在倒好,这老虔婆背着她耍阴刀,裴玄清这竖子得了喘息之机,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
孙氏歪在背靠上,越想越生气。
但张嬷嬷到底是老夫人指给裴玄清的,她不能不顾着老夫人的脸面,只得恼怒地朝兰时骂道:“手上不干不净,生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府里的东西往外卖。王嬷嬷!赏她三十戒尺!也叫众人看看,没规矩的下场。”
张嬷嬷没想到此事还能峰回路转,兴奋地面皮急剧地抖了几下,刚想讨好几句,就听孙氏道:“张嬷嬷年纪也大了,小槐院的事力不从心也是理所当然。想你子孙满堂,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我还强将你留在府上,说出去只怕有人要骂我不恤老!”
张嬷嬷听出孙氏话里这意思是要撵她走,慌张之下一头磕在地上,颤声道:“夫人,老奴有罪,求夫人别赶老奴出去。老奴这把年纪出了府,真是没脸做人了。”
王嬷嬷沉下脸,冷声道:“张嬷嬷这是什么话!国公夫人对你的体恤恩赏,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还不快谢恩!”
张嬷嬷犹如五雷轰顶,摊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王嬷嬷见状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将她拖了出去,又找人寻来戒尺,走到兰时身前说道:“兰时,夫人对你的责罚,可有不服?”
兰时摇了摇头,双手掌心朝上举过头顶,恭敬道:“奴婢有罪,心甘情愿领罚。”
王嬷嬷点点头,扬起手中黑漆的戒尺眼看见就要打下,冷不防前头一道青色身影闪过,王嬷嬷手腕骤然被人握紧,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捏碎。
王嬷嬷疼得惨叫一声,猛然抬头,见了身前之人,脸色更是惨白:“大...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