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干了这碗鸡汤》风声雨色

21、虫族 21

　　从8月底一直持续到11月底的雨季早已结束，现在是12月中，天气最为干燥，温度最高的一个月。这个月过后，帝都星将毫无征兆地跳到寒冷的冬季。

　　这样的气候并不是最宜居的，但帝都星是虫族文明的发祥地，虫族对这里有着特殊的感情，自定都以来一直不曾更改。

　　时间过得有点儿久了，久到林晨错觉和莱恩寂结婚是一场梦。偌大的庄园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位主人不见踪影。

　　莱恩寂的归期一直延后，林晨心情不稳，一点就炸。

　　他很少过问莱恩寂军队里的事情，不代表他不关心。

　　他关心得要死。

　　可是，林晨只要想一想自己的德性再将心比心，就能明白不要轻易去问。

　　莱恩寂会因为担心他担心而报喜不报忧，就像他自己勒令莱恩寂放在自己身边的虫不许将九州风味的遭遇散播出去一样。

　　能瞒一时是一时，他希望能在事情解决后亲口告诉他。

　　“这周还是回不来吗？”林晨不想表现出很心急的样子。

　　但莱恩寂或多或少感应到了，因为他怀有同样的心情。

　　虫生第一次，他那么期待回到帝都星。他想林晨了。

　　只是他不能。

　　“对不起……”

　　林晨沉默了一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我原谅你了。”

　　他试探道：“但是能让我看看你吗？少将？”

　　换作以往，一听到林晨用这种带着点儿祈求意味的语气跟他说话，莱恩寂早就答应了。

　　他挣扎，犹豫，最终还是狠心拒绝：“对不起，不方便……”

　　偷听到这里的168那不存在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那好吧。”林晨语气故作轻松，脸上阴霾密布：“接完这位九皇子殿下，不会还有十九殿下、二十九、三十九殿下要接吧？”

　　还没见面，林晨已经对魏晓好感全无。

　　莱恩寂毫无所觉，甚至还被林晨逗笑了，一本正经地迎合他回答：“没有了，只有这一位殿下要接，接完就可以回去看阁下了。”
　　林晨沉默了几秒，说：“你……”

　　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

　　“阁下？”

　　林晨跟莱恩寂同时开口：“算了，我等你。”

　　他终究没有开口问，不想莱恩寂为难，也害怕他撒谎。

　　没有说再见，林晨挂了电话，168蹑手蹑脚想逃。

　　“你敢跟我说涉及隐私试试！”林晨语气冰寒。

　　“不涉及，不涉及……”168跟个淋了雨的小鸡仔似的，瑟瑟发抖：“我现在就给宿主调监控。”

　　在虫星安逸太久，168都快忘了宿主在蓝星时的脾气性格有多恶劣了。

　　不消一会儿，168就连上了二等星银光星中心区域春山庄园的实时监控。

　　镜头里的莱恩寂微微低着脑袋，林晨暂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生气了？”莱恩寂心揪了一下，像是被扎了一针，又麻又酸，还带着轻微的疼。

　　他感到懊悔。

　　林晨率先挂掉电话，没有道别。

　　如果知道林晨会这么不爽，他绝不会改道来接魏晓。

　　莱恩寂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脸上的甲片。

　　他刚巧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方向，被林晨撞了个正着。

　　林晨瞳孔微缩，接着松了一口气：没有受太重的伤就好。

　　在林晨眼里，莱恩寂是难过的，他立马开始后悔起自己刚刚不受控制的赌气行为。

　　“他的脸怎么了？”林晨问168。

　　168被莱恩寂一晃而过的正脸搞愣了一下，担心触及林晨的往事，它偷偷观察林晨着的表情。

　　其实它大可光明正大地看，因为林晨根本没有心思分一眼给它。

　　“打架。”

　　“打死了一个同等级雌虫。”

　　“爆发过狠，精神海不稳导致的躯体部分虫化。”

　　不是168有意把惨烈的对战过程轻描淡写，而是他获取的莱恩寂上交军部的报告就是这样平铺直叙。

　　末了，它出于微妙的心态加了一句：“别担心，会好的，精神海稳定下来就好了。”

　　“少将在外面没有治疗条件，回到帝都星治疗辅助的话会好得更快。”

　　林晨多少能理解莱恩寂内心的想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希望对方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的一面。

　　浅层的喜欢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支离破碎，它只允许双方分享美好。

　　所以，莱恩寂他真的只是浅浅的喜欢着我吗？

　　他眼中的我就这么肤浅，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宁愿拖着也要躲在外边不见我，要是回来的时候没有完全恢复，那是不是还要躲去医院？

　　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要是168知道，此刻阴沉着脸的林晨内心是这样想的，它绝对会帮莱恩寂打抱不平，反问林晨——那你自己呢？你现在愿意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少将看吗？你会相信少将对你的感情吗？而你对他的感情又有多深呢？

　　可惜168不知道，而林晨和莱恩寂也从来没有明确又坚定地剖白过彼此的心意。

　　“少将，您叫我？”

　　莱恩寂点头，他看到摄像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镜头另一边的林晨看到这里没再看下去，他对168说：“关掉吧。”

　　168讪笑两声，麻利地关掉了。

　　不用他说，168也是准备关掉的。

　　伴侣之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会出让一部分隐私权。但现在莱恩寂正跟维克谈事，涉及他虫隐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它那点儿能量点都不够总部监管系统罚的。

　　莱恩寂觉得几森的事有点儿蹊跷，尤其是营地三天前的下午，突然断了十分钟的电。应急能源没法顾及随军家属基地的监控，那段时间的录像是缺失的。

　　他对维克说：“排查绿伊星营地监控，时段……”

　　他想了一会儿，说：“时段截止到三年前，直到发现异常为止，所有跟几森有关的画面都要密切关注。”

　　莱恩寂觉得几森有事情瞒着他，这事或许就是他勾结星盗的原因：“找自己虫去查，不要声张。”

　　“哎呀呀！”

　　莱恩寂刚吩咐完维克，就听到一道轻佻的声音：“居然是莱恩寂少将亲自来接我，是帝星天上的双环月只剩下一个了吗？”

　　莱恩寂行了个得体的宫廷礼，没有理会魏晓的调侃。

　　“殿下，陛下的寿宴近在眼前，如果准备妥当了，还请尽快动身。”

　　“哇！”魏晓夸张地捂住心口：“一个多月也算是近在眼前？”

　　得益于空间定锚技术的升级，使用专属军事通道，帝都星到虫星疆域里任何一颗星球的耗时都不会超过十天。

　　“雄虫的威力果然巨大，连你都开始归心似箭了。”

　　众虫周知（除了林晨），莱恩寂是个战斗狂魔，虽然他的外貌气质并不会让不熟悉他的虫联想到这一点。

　　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他平均每年在帝都星的逗留时长不超过两个星期。其余时间，不是攻打异兽开疆扩土，就是剿灭星盗。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出现在帝国北部星区边缘的某颗荒星上了。

　　他光靠自己，年纪轻轻累迁到少将的功勋就是这么来的。

　　可今年，确实是个例外。

　　不，如果往后都是如此，也算不得例外。

　　今年是一个开端。

　　魏晓微微抬头端详莱恩寂的脸，忍不住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难怪会接这个无聊的任务，是怕自己的脸吓到你的雄主，被他厌弃吧。”

　　莱恩寂面无表情的听着，跟个站桩的木头似的，心里却波澜大兴。

　　他痛恨先前的盲目自信。

　　回到帝都星治疗精神海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不想编理由欺骗林晨，拒绝林晨的探视。所以他接下这个任务，企图在外多停留一段时间。

　　过去他也不是没受过这种程度的精神海创伤，按照经验，等他回到帝都星的时候，精神海足以稳定下来，虫化症状也会随之消失。

　　显然，这一次，他对自己精神海的状况过度乐观了。

　　他应该一开始就赶回帝都星接收治疗，哪怕编个无伤大雅的理由欺骗林晨。

　　追悔莫及让莱恩寂不停地脑海里面重复：不想让林晨害怕自己，更不想让林晨失望，跟这两样比起来，一次小小的欺骗算得了什么呢？

　　林晨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而他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在余生里时不时地拷问自己对林晨的忠诚。

　　但是，带有瑕疵的忠诚配得上林晨吗？

　　莱恩寂回神的时候，看到一位年轻的雌虫站在自己面前。

　　魏晓适时开口介绍：“这是我雌侍玉恒的弟弟玉星。”

　　“你的雄主看不上我的兄弟，这我能理解，毕竟他们大多长得像那个老头子，丑的让虫不适。”

　　“可他也看不上帝都星那些盛气凌虫的世家雌虫，那么我想他应该会喜欢玉星这种类型的雌虫。”

　　莱恩寂一眼扫过面前的雌虫，跟林晨一样，黑头发黑眼睛，不笑而扬的唇角，看起来纯真俏皮，年纪看起来也跟林晨差不多大，最多年长两岁。

　　“最重要的是，玉星还是你的崇拜者。”

　　莱恩寂眼神凉凉的，可玉星没有害怕，他觉得征战四方的虫族英雄就该有些杀气，这才正常。

　　这个年轻的雌虫对莱恩寂甜甜一笑：“少将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服侍林晨阁下，不会妨碍您跟阁下相处的。”

　　莱恩寂轻扯嘴角，脸上的甲片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星网上，讨伐九州风味的声音达到了顶峰，帝国相关机构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这就更激起了虫民的不满。

　　【扒一扒九州风味的神秘所有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让帝国机构集体失声】

　　这张热帖的讨论量突破千亿，白菲他们在等，林晨也在等。

　　终于，路易安家虫的起诉彻底引爆舆论，帝都星上的雌虫自发聚集到一区商业区，把暂时歇业的九州餐厅包围起来。

　　帝国警卫出动，在餐厅外边拉起警戒线，防止雌虫暴动。

　　其实，警卫们心里对这件差事很抵触，只是迫于上头命令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当虫群越来越多，慢慢挤压警戒线向餐厅逼近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阻止。

　　“这样不好吧，帝国法庭一日没有对此事作出判决，九州风味的持有者就还是合法的虫民，他的财产理应受到保护。”实习的年轻警卫有些忐忑。

　　旁边的老警卫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替那样的虫讲话！”

　　突然，不知道是谁躲在虫群中大喊一声：“懦夫！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快点出来回应！”

　　石头破空飞过，砸向九州餐厅的单向玻璃。

　　啪啦一声，一整面玻璃都碎了。

　　骚动突然安静下来，虫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里面居然站着一个虫！

　　破窗的石头并没有减速，奔着那虫的后脑勺去了。

　　“啊——哒！”168踹飞石块，怪叫一声，摆了个螳螂拳的姿势。

　　它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臭流氓一样，对林晨吹了一声口哨：“怎么样？宿主？我强不强？”

　　林晨待会儿还要爆发演技，正在酝酿情绪，闻言敷衍地回它：“强。强的可怕。”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面的虫看到对方微微歪头躲过了石块，暗叹可惜。

　　这个时候出现在九州风味里面的，除了那个黑心肝老板还能有谁？

　　虫神在上，怎么就没能砸破他那该死的脑袋，帮昏迷不醒的路易安阁下讨回公道？

　　藏匿的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餐厅里的虫，想要第一时间曝光九州风味老板的魔鬼面孔。

　　《帝国之声》报社的实习记者风千行一早就被他的主编叔父警告过，不许参与到这场闹剧当中。可还在校园的风千行热血未凉，他绝不跟腐败黑暗的上层同流合污，他要坚决捍卫虫星民众知晓真相的权利。

　　他双手举着摄像机，一面调整参数一面通过别在衣领的麦克风对他直播间的观众说：“据不完全统计，共有5000名雌虫控诉九州风味损坏了他们的精神海，一百位雄虫阁下抱怨九州风味让他们精神海刺痛，整晚都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一点灵光出现在风千行的脑海。

　　但灵光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

　　“镜头里的这个罪虫，他在断送我们虫族的未来……”

　　话音未落，餐厅里的虫转身，脸上惊疑不定，似乎还带着点儿委屈和受伤。

　　“嘶——”虫群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风千行没有，他忍着狂乱的心跳，双手堪比云台稳定器，飞快关掉直播间，切换成拍照模式，咔嚓一声，定格了这张注定让虫星沸腾的照片。

　　众虫哗然，爆发出更强烈的骚动。

　　“林晨阁下？”

　　“林晨阁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晨阁下！”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始动作，警戒线被扯断了，虫潮疯了一般靠近餐厅。

　　警卫们反应过来，以身做墙拦住发疯的雌虫，大声警告：　“退后！”

　　“不要再往前靠近！”

　　“呼叫总部！011任务点需要支援！大力支援！”

　　……

　　嘭——

　　一声枪响让雌虫们有所畏惧。

　　暗中保护林晨，但是被林晨勒令不许出现的保镖们冷汗直下。

　　听林晨的吧，出了事，少将那边他们无法交代。可不听林晨的吧，他生气了向少将告状，他们还是无法交代。他们现在只能向虫神祈祷，不会有找死的虫伤害到林晨。

　　虫潮往后退的时候，有一个虫例外。

　　风千行没有辜负他雌父给取的名字，灵活挤开虫群，找到警卫盲点，用参加校运会百米跨栏时都没有的速度，飞跃台阶，举着麦克风冲到林晨面前。

　　“阁下！我是《帝国之声》报社的实习记者！”风千行语速飞快：“请问您此刻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九州风味毒害精神海一事您怎么看？路易安阁下家虫的起诉您准备怎么回应？帝国最高法庭是否已经传唤过您……”

　　林晨抬手制止暗中的保镖让他们不要冲动，同时对赶来警卫示意他没事。

　　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风千行说：“我很乐意回答你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