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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秘密 ...

  •   究竟是怎么落到这境地。

      亓季昀紧抿着唇,珀蓝的瞳里流露出几分不满。

      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检查他的身体,家庭医生把他里里外外查了遍,没查出什么问题,给他开了张“可出行”的外出许可证就走了。

      亓季昀刚想发作昨晚他明明说过不要医生,闻晏姝低低一句“你哥叫的”,又把他气回了沙发里。

      抱臂靠在沙发拐角,亓季昀一声不吭。

      闻晏姝知道他气得不行,轻声:“只是常规检查,我没跟哥说昨晚的事。”

      “哦。”那个王八蛋。

      亓季昀和他哥不对付很多年。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那又怎样,要不是这女A开门医生也进不来。

      还是生气。

      这有点难办,这几天她的Omega像是回到了刚认识那会,易燃易爆炸。

      闻晏姝眨了眨眼,忽然问:“想吃泊松的蛋糕吗?我想吃,但我一个人吃不完。”

      亓季昀瞥了她一眼,上挑的眼尾锐利,自带三分讥诮。

      闻晏姝:“或者我们各买一份?”

      “你是没有人陪不能独立生活的小宝宝?”

      闻晏姝脸色不变:“或许是,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再往集章卡上盖多一个章,正好可以换一份特制的柠檬布朗尼,双倍柠檬酱。”

      亓季昀下意识想呛声,他想吃布朗尼为什么不直接买,难道布朗尼与布朗尼之间有高低贵贱之分?

      但他一弹舌,止住了话头。

      他是有钱,但他不是傻。

      闻晏姝知道他动摇了。

      亓季昀喜欢一切柠檬口味的东西,也喜欢小蛋糕,尤为喜欢泊松家的柠檬布朗尼。

      她跟亓季昀刚认识那会,他不吃胡萝卜,也不吃鱼,不吃“奇形怪状的生物”,比如兔子或鸽子,长得丑的所有,或是来自其他星球的“自由物种”……以及许多他从未直言却一筷子也不动的菜色。

      但闻晏姝观察到他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对折的小卡,只露出一角,上面勾画着泊松的品牌logo。

      脾气不好的小少爷吃饱了才来赴这场相亲宴。

      闻晏姝觉得自己可能不自觉笑了一下。

      她不确定,但亓季昀莫名更生气了。

      他没有明哼出声,只是抱臂往离她更远的地方的地方,压着的眉眼间一股郁气,智脑环按回最初的社交软件,摆明了一副“不想理你”的样子。

      在家里还戴帽子。

      这是什么新潮的穿搭吗?

      小少爷仰头的时候,下颌线线条流畅地像古罗马的雕塑,落到她眼里又成了将盛开的花,又或是会抬头“哼哼”表达愤怒的小鸟。

      明明脸上表情生硬的不行,一点笑意没有,换个人来都不敢在这时候和他搭话,闻晏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看出这么多情绪。

      就当重新谈一次恋爱吧。

      闻晏姝叫不动小少爷陪她一起吃蛋糕,但可以让泊松以年中庆典为由,为小少爷送上家宴。

      电话跟泊松前台交代好,闻晏姝借口上班离开了家。

      她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做。

      城市被明亮的阳光笼罩,街角的面包店飘出甜橙香气,服务生小哥单手端上一盘满满当当的杯子蛋糕,几只精灵扇动翅膀,自动给蛋糕加上细闪。

      置若罔闻耳侧小女孩“要跟她们做朋友”、“我比她们高哦”、“你骗人”的声音,车辆加速疾驰,终于在巨大的反光的球体大楼前停下,泊车入库,闻晏姝一手把智脑环从信号接洽口拔下。

      腕上的智脑环闪过蓝光,右侧镜片前弹出信息框。

      [>.<]

      [不要来这!!!]

      闻晏姝摇了摇头:“要例行检查,上次我们就没来。”

      就是个路边的消防栓都要定时检查,智脑又怎么能幸免。

      [骗人,刚刚说去给云云买小蛋糕的!】

      感叹号后面接着很多个感叹号,密密出现在眼前。

      闻晏姝瞎了,具体表现为她面无表情走进直达电梯,期间还抽空回复了封邮件,无视了耳旁小女孩的叽叽喳喳。

      一路景色熟悉又陌生。

      自首次有赛博议员提出,赛博人与自然人长期共同成长生活,不少赛博人的情绪模块发展,赛博人的情绪也需要被关注后,情绪议题就频频登上赛博高邦的政论会。

      现在“关注情绪”的风从赛博政论会吹到了智脑检测中心。

      业务全面升级,就连对接的信息技术员都换了一个。

      闻晏姝一把将智脑环放在全信息平台面,她拉开椅子坐下,接入信息口。

      挂着白色“医生”牌的信息技术员抬了抬黑框眼镜:“这是您家的小孩吗?”

      语气像是在问问题儿童。

      可见业务升级也没有很彻底。

      闻晏姝抽出档案递给他,简单介绍:“快七岁了。”

      信息技术员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看着档案忽而抬头问:“星际岁?”

      “嗯,默认初设六岁,时速比一比一,现在该是七岁。”

      “我是古亚洲人后裔,”信息技术员面无表情说完,又想起来要求的话术,无声牵动唇角,“……那是有些奇怪,方便让我看看具体状况?”

      闻晏姝微低头,伸出手指戳了戳云云气鼓鼓的脸颊,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小姑娘扭过身去,留下一个侧面。

      闻晏姝跟技术员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大人的邪恶交易。

      *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屋内的绿植欣欣向荣,技术员的黑发向下生长,全息桌面上,拟化出的全息小女孩正在桌面闹脾气。

      云云屈膝坐在台面上,膨起的蛋糕裙下只有一只小皮鞋,另一只在她手上,她边穿边恶狠狠嘟囔:“我要举报你们虐待儿童。”

      被小姑娘一会假哭一会学女巫诅咒了几百个圈圈折腾得精疲力竭的技术员头发略显凌乱,他扶正歪掉的眼镜,抽出扫描机器缓缓吐出的复印件。

      “拟态完全,数据一切正常,智理层面没问题,晶体智力……”

      技术员顿了顿,含蓄:“去复查吧。”

      “你什么意思?”

      云云听懂了,这是说她脑子没问题,但是脑子有问题,小姑娘拳头一攥,狠狠打在了软绵绵的全息桌面上。

      六目睽睽下,部分桌面碎成流动的蓝色数据链条,很快重修成平整桌面。

      暴力倾向。

      “……助理,把小姑娘带去零食区。”

      趁技术员跟推门而入的助理交代需要配比的零食比例,闻晏姝微弯腰,手指点了点小姑娘的头发:“别生气了。”

      “我要生气!”

      小姑娘简直气成河豚:“我要跟爹地举报你。”

      如果是失忆前的亓季昀,检查根本拖不到今天。

      闻晏姝挑了下眉,破罐破摔:“好吧,我们的小检察官,希望你举报的时候能为我多美言几句。”

      小姑娘气鼓鼓地被助理和助理的冰淇淋带走了。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技术员往上了下薅头发,露出原先被遮住的眉眼,又戴好折了半只腿的眼镜。

      他的“医生”挂牌早就在和云云的讲道理中被扯到了地上,没了挂牌比技术员还像技术员,那种在研究所里被论文和数据折磨多年的阴郁一下潮湿了整个房间。

      他快速翻动复印件,抬头又低头:

      “记得查一下数据库,里面有没有下载人类的奇怪行为合集,这几年不少幼年态智脑网瘾过重,数据库里存储了太多奇怪的东西,以至于自带的修正系统运行速度过慢,未能成功覆盖错误内容。”

      “某种程度上,高级智脑环不是普通智能工具,甚至可以算是半独立的赛博人,拥有一定独立意识,只要发育到一定程度可以脱离载体,享有个人权利,不能强行进行治疗。”

      技术员一口气说完,继续问诊:“平时都看些什么?”

      闻晏姝回想,不太肯定地说:“刚带回家的时候就听听儿童早教故事,听听歌,有下载一些生理、心理相关专业词库,但不是这种的……”

      她顿住了,技术员等了几秒,紧盯着她,接着道:“还有呢?什么时候发现的异常?”

      “印象里就这些和一些歌,我不太清楚,她有的时候跟着她Daddy,"闻晏姝不太确定,她回答下一个问题,“大概从她能够脱离智脑环的时候吧。”

      技术员往纸上添了几笔:“一般喜欢到什么载体?”

      “除去智脑环,平时只流动到车载智能系统,但车载里面没有奇怪的东西,我们很少往车里下载新东西。”

      技术员听完若有所思。

      闻晏姝说完也若有所思。

      “嗯……这样的话,你们自查一下车载,没问题再去检查智脑。”

      “好的,下次复查时间我会在系统上提交。”

      技术员点点头,她收好东西微颔首致谢,起身准备离开。

      “另外,”技术员忽然出声,闻晏姝扭头看来时,他正皱眉手动捏着断掉的眼镜腿衔接,像在透过阳光折射观察其材质,“楼下二楼财务处,记得写张声明给他们,证明我的眼镜是工伤。”

      闻晏姝抿了下唇,点头:“好。”

      交完声明,闻晏姝从助理手中接过智脑环,往常银蓝色的环身此刻暗淡着,只余一点圆绿亮起。

      那是基础功能在运作的证明。

      助理:“她刚闹完,吃完半个雪糕就睡着了,她的情绪模块发育很快,但其他模块发育跟不上,有些力竭。”

      闻晏姝嗯了声,将智脑环揣进口袋,下楼交了资料便回到车里。

      叽叽喳喳了一早上的云云休眠,耳根清净不少。
      一个人坐在车里,她的视线从副座滑到车内的云朵吊坠,又回到方向盘,手指轻轻敲击,搭在方向盘好一会,愣是没启动。

      会是车载数据库有问题吗?

      低低扫了眼亮起的屏幕,闻晏姝好看的眉眼轻轻皱着,不确定起来。

      其实是有想到一点东西的。

      一点,可以说是诬告,也可以说是有理有据的东西。

      她的伴侣亓季昀先生,有时也会像云云一样喜欢说些奇怪的话。

      比如“绿江系统又崩了”,又或者“年上年下”,“这是在训狗吗”。

      真奇怪,她以为自己不记得的,或者说,就算是记得也不该记得这么清楚,闻晏姝几乎能想起亓季昀说每句话时或嘲讽的语气,或上扬的尾音,以及扬起的颈部线条上那颗菱形黑钻。

      再往深想一点,她还能想到某个场景,一大一小不经意同时吐出一模一样的话,几近同时掩饰笑意,而她就像个局外人被隔绝在外。

      这不是个好现象。

      这说明,她忽视了某些她先前就觉得不对的地方。

      而她的伴侣和“小孩”也确实有小秘密瞒着她。

      事态的失控让闻晏姝有些不安。

      她知道亓季昀有很多很多的小秘密,从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思绪纷繁,闻晏姝趴在方向盘上,深吸一口气。

      耐心一点。
      耐心。
      不要去窥探伴侣的秘密。
      该知道的,你会知道的。
      控制你自己。

      她抽出抽屉,从里面摸了颗薄荷糖,含在口中,薄荷糖的味道迅速爆开,顶着舌尖提醒她清醒一点。

      像在摇晃汽水里滚动的冰块,她把薄荷糖滚了一圈,面无表情开车。

      车辆迅速驶入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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