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活的怎么办》琊也

13、第 13 章

　　喉结滚动两下，终是听了顾茸的话，姜冶没有做声。

　　发冠碰上木板，他微微低头调整姿势，下巴无疑碰到了胸膛前脑袋。

　　而身前女子只是侧着脸观察空无一物的焦黑处。

　　顾茸未觉头顶异样，心里只盼着这些仙灵能够快些离开。

　　只见带着招魂铃的那位仙灵随意结了个印：“走吧，这里没啥看的。”

　　其他两位点头应是，在三人离开视线的那瞬，顾茸迅速撤开，从木板后跑出来。

　　幽冥用于确定方位的标记正印在墙壁上方，下方却只有烧焦的痕迹。

　　她没看错，刚才那是凶印，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姜冶这次倒是没同往常一样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平淡问道。

　　“对了，忘记你看不见了。”顾茸一拍脑门，真是难为这人能安安静静由她折腾。

　　她指着那团焦黑处：“抱歉，刚才地下来人了，我只能带你先躲起来。”

　　怵然耳边夭羽飞出，对着天空亮着银光。

　　顾茸下意识抬头，一声鹰啸从远方传来。

　　“不用紧张。”姜冶勾了勾手指，巨鹰虚虚落在他手臂上，头前后扭动观察。

　　姜冶替它梳了下毛，灵光像羽毛落在地上，随后消失不见。

　　“这只鹰也是不小心遇见的。”姜冶又从袖中掏出块同之前一模一样的木块。

　　巨鹰歪着脑袋瞅了瞅顾茸，旋即飞回木块中。

　　顾茸见无大碍，便将夭羽收回，再次簪起头发，闷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你好可怕。”

　　“什么？”姜冶抚摸木块的手一停。

　　“你真的好可怕。”顾茸喃喃重复，还向后退了一步。

　　哪有人能够操纵魂魄的，一般不打架都是好的了。

　　姜冶抿唇轻笑一声，旋即整条巷子陷入静谧。

　　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抵是簪花楼里的人听到声音赶来了。

　　“走吧。”姜冶转身，轻声道。

　　顾茸暗戳戳骂了便自己会不会说话，尴尬地走在他身边道：“嗯，回去吧。”

　　“我没想到你会怕。”姜冶突然出声。

　　顾茸将背在身后的手蜷了蜷，旋即伸手点了点木块：“怕倒是不怕，只是你一凡人用这个，感觉有点微妙。”

　　因为木钉的缘故，里面的魂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它这是只能出来一次？”顾茸晃了晃木块。

　　“镇魂钉，”姜冶指着面中心道，“原魂太凶了，只能靠这个。”

　　“我觉得你才是妖道。”顾茸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魂钉觉着自己这只小鬼也小命不保。

　　姜冶收起木块，嗓音沉沉，似是愧疚：“抱歉，没想吓着你的。”

　　顾茸眨眨眼。

　　她真的没有被吓到啊！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她只是太过震惊而已。

　　顾茸研究着他的表情，感觉到体内法力因夭羽而运转迟缓。

　　她缓缓道：“姜冶，我饿了。”

　　一名小厮擦身而过，在看到一面烧得破烂的墙壁时，面色陡变。

　　“站住！你们干了什么！”小厮一脚剁碎地上的烂菜梗，想要抓住离得近的顾茸。

　　日头高上，顾茸的身体在阳光照耀下有些淡，似是一击就散的雾，反应力似乎也有些弱，竟没太在意小厮的动作。

　　但姜冶注意到了，他攥住将要触碰顾茸肩膀的手腕上，微微施力。

　　小厮哀嚎一声，捂着手弯下身。

　　姜冶抬手拦在两人之间，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损失会悉数赔给簪花楼，现在带我们进楼。”

　　说罢，他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顾茸，实身又回来了，刚才那要散架的模样似乎只是花了眼。

　　“诶，去簪花楼吃吗？”顾茸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问。

　　“嗯，这边只有这家味道还不错。”

　　姜冶又瞥向旁侧，那小厮一骨碌爬起身，讪笑道：“姜公子，这边请。”

　　簪花楼内的景象和后巷完全不同，大抵真是此处唯一味道不错的地方，连内里装饰都略显财大气粗。

　　小厮将她们引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顾茸坐在梨花木凳上，兴致勃勃地听店内的小丫头报菜名。

　　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扎着冲天辫，说起话来清脆有力，念不清楚的时候还会再重复一遍。

　　顾茸悠闲地晃着双腿，手托下巴耐心听着。

　　“小摇！磨叽什么呢！”

　　楼梯处传来敞亮一嗓子，身着艳红绸裙的女人在梯口探出脑袋，催促着面前的小丫头。

　　“马上好！”小摇同样扬声喊回去，复又将点的菜慢慢记在纸上。

　　待她蹦蹦跳跳地将纸交给红裙女人时，姜冶茶都已经喝完两杯了。

　　“这是老板娘家的小女儿，从刚出生就在这簪花楼里帮忙了。”

　　他放下茶杯，将桌上的垫腹果子推向对面。

　　顾茸对果子不感兴趣，筷尖在盘子里反复滚着花生：“今天这顿你请，我付不起。”

　　“好。”姜冶眼睫微动，点点头。

　　簪花道上人来人往，靠近河边的那处更是挤都挤不动，木廊桥上也站着不少，他们都在兴奋地看下方游船 。

　　顾茸撂下筷子，静静往外看着。

　　凉风拂过，发丝被贴在脸颊，她将碎发绕至耳后，轻轻道：“你们凡人真的好难懂。”

　　“你们...”

　　姜冶正想张开的口停住，店内忙活的大娘突然端着宽菜盘走了过来：“姑娘，公子，你们的菜来了。”

　　宽胖的身影挡在两个人中间，他只能看到对面女子含笑的双眼。

　　正午时分，街上的人逐渐涌进簪花楼。

　　但寂静似乎独属于他们这一桌。

　　待这方寸之地又独剩他们二人时，他轻声道：“你们神仙也很难懂。”

　　顾茸夹了块虾丁，入口嫩滑，听到如此形容，她咬着筷子，笑了笑：“非也，是鬼不是仙。”

　　“你总是这么说，”姜冶夹起块小排，递在了她碟中，“这是他们的特色。”

　　面前的小排油亮，在暖光下十分有食欲。

　　顾茸停住筷子，多年以前似乎也有人这么夹菜给她，但她离世太久，该忘的，不该忘的，全部都沉寂在百年修炼中。

　　而姜冶的出现像是砸在记忆里的石头，扬起的尘埃让她心惊胆战。

　　这凡人在世最多不过二十余年，她实在想不通他的这般熟捻，在犹豫之下她开口问出声。

　　“姜冶，为何是我？”

　　“因为我那天遇见了你。”

　　她仰面望他，在审视的眼神里，姜冶抬眸：“在那山上，我遇见了你。”

　　“那也不用如此啊，你这...”顾茸皱眉，有谁见过一面就能这般信任的。

　　“十年前，京城。”

　　姜冶慢吞吞地补充。

　　啪嗒。

　　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姜冶淡然地招招手，店里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儿，迅速又拿过来一副新的。

　　顾茸还僵在原地，她怎么都没想到十年前两人见过。

　　话说那时候姜冶还是未及冠的少年吧。

　　她不会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让这人记了十年？

　　一瞬间，脑中思绪乱飞，这些年干的错事都被她捡起来，仔细挑挑有没有姜冶的影子。

　　“放心，当时你只是来问个路而已。”

　　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姜冶将筷子塞在她手上，垂下眼眸不再与她对视。

　　“......”

　　顾茸哑声，这怎么看她都不是只问个路而已啊！

　　正想细问，只见姜冶点了点盘子，示意她尝刚才的小排。

　　顾茸一顿，轻哂，将小排塞进嘴里，提醒道：“说真的，那些小鬼不能留在你身边太久。”

　　“如果你能给他们一个好归处，就全部都给你。”

　　还是同样一句话，顾茸眼神时不时往他脸上瞟，姜冶慢慢吃着，连表情都没变。

　　不知道是不是长年伏案雕刻的原因，他似乎一直都很沉稳，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起波动。

　　但她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她轻叹道：“归处嘛，肯定会有，只不过现在比较麻烦。”

　　这话说的含糊，顾茸不敢给姜冶保证。

　　那道凶印，她本以为只会出现在异火发生的地方，却没想到会出现在完愿时。

　　兰泽应该也不清楚会有这种情况。

　　不对。

　　如果有幽冥仙灵出动，也就意味着有魂魄产生。

　　这簪花道已经出事了！

　　顾茸瞳孔一缩，猛地起身将半边身子探出窗。

　　“怎么了？”姜冶见状也搁下筷子，转眸望向窗外。

　　“我感觉有些不好。”顾茸颤颤出声，抓在窗柩上的手收紧，她看着街上攒动的人头，胃里一阵翻滚。

　　四处都没有那三个仙灵的身影，她也听不见铃铛声，眼前一阵模糊。

　　忽地，她感觉到手上有了些暖意。

　　不知何时，姜冶站在了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别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嗓音温润，莫名地给了她些力量。

　　顾茸微微缓了口气，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发抖，手中不自觉溢出的法力已经让窗柩出现裂痕。

　　“姜冶，不好了。”

　　随着她话落，姜冶袖袋中的木雕突然掉落在地上。

　　巨鹰扇动翅膀旋飞而出，它落在梨花桌上，对着楼梯处发出一声尖啸。

　　小摇蹬蹬蹬跑上楼，炯炯双目盯着二人。

　　四周热度陡升，顾茸额间生出薄汗。

　　“哥哥，那是你的鹰吗？”

　　小摇的声音仍然清脆有力，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只见楼梯在她走过后瞬间化为灰烬。

　　姜冶紧紧牵着顾茸的手，他们警惕着身上覆着火苗的女孩。

　　“姐姐，簪花楼的菜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