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无言》春有色

11、第十一章

　　“已接收代码...”
　　“数据修改中...”
　　“修改成功，已替换故事情节，剧情走向更改完成！”
　　机器声在静寂中响起，年轻的女科学家望着显示屏上的英文，轻声叹了口气。
　　她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眼睛里的血丝充盈，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最上面的录像屏，屏幕上的男人闭着眼，已经沉眠了许久。
　　“希望这次能够成功吧。”
　　这句话他们说了无数次，此刻也如往常一样安慰对方。
　　屏幕上又有了画面，两个人齐齐看去。
　　天气炎热，正午时分，少女坐在树下扇凉扇，少年坐在她旁边，路人经过难免会觉得他们真是般配的一对情侣——
　　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
　　沈观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微笑。
　　她偏了一下镜子，想要看自己的侧脸，余光却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郑知还。
　　睫毛垂下，她的镜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郑知还远远的看到沈观南和温言坐在一起，眉头皱了皱，旁边的李云不适时的开口说话：“哎，南姐还和那小子在一块呢，他俩最近怎么总在一块。”
　　郑知还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经过他们的时候，李云和沈观南打招呼。
　　“嗨，南姐！”
　　沈观南的目光略过郑知还，看着李云嬉皮笑脸的样子，回了句“哈喽。”
　　她的余光全都用来看郑知还，只是他不会多看她一眼。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沈观南一如既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们走后，沈观南的表情就变的不太好看，虽然她在低头看手机，温言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自从他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沈观南身边，还是头一次见沈观南露出这种情绪。
　　失落、不甘、无可奈何却又不放手的模样。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既然要求沈观南救温秦，被沈观南利用一下也没什么的。
　　“他...看不出来吗？”温言开口试探。
　　“不知道。”沈观南有些不耐烦。
　　他们心知肚明，郑知还不可能看不出来沈观南喜欢他，但却什么也不做。
　　“你不担心吗，万一那真的是沈观南的男朋友。”
　　郑知还还是没理他，太阳刺眼，他伸出胳膊挡了挡，于是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珠串。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年，沈观南送他的生日礼物。
　　不可避免的，一些记忆在他头脑中冒了出来，或许他是想压下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了起来——
　　夏日的篮球场，看台上坐满了人。
　　郑知还从场边走过，被突如其来的篮球正中头颅，砸的他眼冒金星。
　　他疼的双手抱着脑袋，听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你没事吧...”
　　他撑着头转身，见到了头发滴汗的沈观南。
　　她的眼睛狭长，眼尾下方长着泪痣，小小一张白皙的脸上长着十分精致的五官。
　　可能是头被砸的太疼，也可能是太阳光太刺眼睛，他竟然一时忘了说话。
　　沈观南以为他被砸傻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同学，你还好吗，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她穿着球衣，头发高高束起，捡起地上的篮球抛向篮球场。
　　郑知还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对于体育活动远离的不能再远离，甚至小时候被同学们叫“病秧子”。
　　沈观南拉着郑知还的胳膊去医务室。
　　她才拉上他胳膊就皱了眉头：这男生也太瘦了，感觉轻轻一捏就碎了。
　　彼时她十三岁，沈观南十四岁，沈观南一米七多的个子，她才不到一米七，郑知还的体重和她差不多。
　　校医检查了一下郑知还的头，说没什么问题，沈观南问：“他看起来好虚弱，有没有别的事？”
　　校医摇摇头：“没别的病，就是营养不良，太瘦了。”
　　沈观南看了看郑知还，他确实好瘦啊。
　　从医务室出来，郑知还下意识和沈观南拉开距离，沈观南察觉到他的举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同学，你太瘦了，还是多吃点饭吧。医药费我付过了，你的头要是还有什么后遗症再来找我。”
　　沈观南抬起头看他：“我叫沈观南，初一二班的沈观南。”
　　郑知还点了点头，被她拽的胳膊不自然的扭了扭，却没有挣脱。
　　自此之后，他们的名字像人一样，从来没有分开过。
　　奇怪，他戴了很多年的手串，每天都会在他视野里停留很久的手串竟然也让他注意到了。
　　他们见面越来越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高中开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沈观南不再打球，他一度以为沈观南生了什么病了，还旁敲侧击的敲打了她许久，可是后来学校体检，沈观南的体检报告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沈观南初中的时候不太注重穿着，自从高中开始，他就很少看到沈观南不化妆的样子了。
　　沈观南长得本来就很漂亮了，不用再化妆修饰了。
　　但是每当她化妆打扮好问他“我好不好看”的时候，郑知还还是会点头，然后沈观南就会跟着他点头，重重的点头，满意的点头。
　　她说，郑知还，你怎么这么瘦，我好胖啊。
　　郑知还说，你不胖。
　　沈观南就会皱眉，举出一大堆例子来说，比如：某某某体重才多少；某某某的脸好小，好漂亮；某某某身材好好；某某某唱歌好，某某某跳舞好，某某某会弹某琴。
　　郑知还不明白她怎么变了，以前的沈观南多随性，多无忧无虑。
　　沈观南喜欢刷视频，还喜欢给他发，他没有看消息的习惯，自然也不看她给他发的视频，可是他不看，沈观南会不高兴。
　　郑知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但沈观南就是会生气。
　　食堂的酸菜鱼总喜欢放葱花，沈观南不爱吃葱花，于是郑知还给她带饭的时候就会特意和工作人员说不加葱花，后来有几次郑知还忘记说不放葱花了，沈观南吃到了好几次葱花，为此还跟他吵架了。
　　郑知还承认他疏忽了，可是沈观南还是不满意，他不懂她还在生气什么，索性不和她讲话了。
　　他们总是吵架，可是明明以前他们关系很好，沈观南总会包容他很多。
　　他低着头向前走，没有看到从旁边飞来的球，于是脑袋被砸了个正着。
　　玩球的人跑过来不停地向他道歉，郑知还捂着头，却沉默不说话。
　　李云拍了拍郑知还的背，确认他是不是被砸傻了。
　　沈观南走进操场，远远就看到捂着头的郑知还。
　　她和温言从他们旁边经过，也就只是经过。
　　郑知还从来不在乎她，那她也和他一样就好了。
　　彭婷婷挽着李陶然在操场上散步，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好笑。
　　打开她们三个人的群聊，彭婷婷在沈观南的那句“普通朋友”下面回复了一句“1”。
　　谁家好朋友是见面都不打招呼的，何况“朋友”还受伤了。
　　李陶然摇摇头，他们两个还真是麻烦。
　　“快了。”彭婷婷笑着说，“总有一天郑知还会跪着回来的，到时候沈观南要不要他就另说了。”
　　“那他们会在一起吗？”李陶然不解。
　　“说不好。”彭婷婷叹气。
　　毕竟，感情的事谁说的清呢。
　　她只知道，郑知还错过了沈观南，绝对不会碰到一个比她再好的人。
　　可是她觉得，沈观南和谁在一起都比和郑知还在一起要好。
　　问题是沈观南自己不这样想，她偏执的规避视听，偏执的坚持自己的心中所爱。

　　哪怕因为这份爱，沈观南变得已经不是沈观南，但是她仍旧不愿看清，不愿回头。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