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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攻心为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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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看过去,只见少年气定神闲地迈步而来。
秦郅抬手拢好衣领,虞爻起身放回药瓶后,迎向来人,急忙问:“伤兵们都医治好了吗?”
温念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虞爻心放了下来,又问:“梧赤你快讲讲那些狼兵是怎么回事?”
褪去浑然一身的懒散样,梧赤目光从帐中人身上一一划过,开口解释:“这些狼兵,和南夷国师莫伦风有关。”
南夷王妃温多歌占卜逐渐难以灵验,天赋异禀的巫祝温念又逃出了王庭,南夷王拓跋宏努从莫铎族再寻少女巫祝无果,便在国师莫伦风的提议下,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开始培养“狼兵”。
地处草原的南夷,牛羊成群的同时,伴有狼群的威胁。狼生性凶残,机警狡猾,然四肢强健有力,又轻捷有力,奔速极快。
被大夏压着打了十几年的王庭国师莫伦风,在它们的身上探到了可让战争获胜的法子。
“莫伦风这个畜生,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用恶蛊害人。”口中吐出这个人的名字时,梧赤眼底的厌恶清晰可辨。
虞爻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得是多恨哪!骂自家爹是畜生。不过,她好像也能理解少年对去父亲的憎恨,毕竟,他的母亲……
“莫伦风用人肉喂狼群,又用活狼喂蛊,再将蛊虫种到兵士的身体里。蛊虫游走于他们的血脉之间,撕咬其五脏六腑、脊肉,将狼血灌入其体内。”
“狼血同人血交融,狼性自然也就在人之骨血中滋生。”
梧赤目光认真,在一众人之间道:“因以蛊杨兵,这些兵也可称为蛊兵。”
虞爻突然想起柔伊娜曾说,从莫铎族抓来的少女会因占卜出错被抓去喂狼,现在看来,竟是为了为了养蛊,可是,为何非要以人肉喂养呢?
“炼狼蛊就非得用人喂养狼吗?牛羊不可?”虞爻心中一阵恶寒,又想到这些蛊最后被种南夷兵士的身上,不就等同于人吃人吗?
“因为以人肉养狼,就会让狼兵对人的气息更为熟悉,在战场上,闻到人的气息,会让他们更嗜血,杀意更浓,从而保证战争的获胜。”
呃!
虞爻大受震撼,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看向倚靠在床头的男人。
秦郅也向她看来。
眼神交汇,困扰两人的疑问一致:南夷一半的兵将都被炼成蛊了吗?
无论是虞爻在王庭的所见所闻,南夷王庭除了看守少女大帐的守军,其余需要不断借调;还是秦郅派李拓去突袭那也城,探得城门驻军空虚,都能看出南夷驻军的短缺。
“南夷常备军兵十万,此番出征五万,剩下的五万,莫非都被炼成了这蛊兵?”
随着秦郅的发问,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看向梧赤的目光急切又担忧。
虞爻迫也切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问题要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在座各位都得自求多福,毕竟那蛊兵的厉害在场的都见识过了。
一千的兵力,就把李拓、刘贺的两千精锐骑兵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秦郅带出去的兵将也是非死即重伤,要是真有五万,这仗还怎么打!
几人的热切的注视之下,梧赤起了恶劣的心思,慢慢向上扬起了下巴,似是要上下点头。
帐中人心随之升高,噗通狂跳。
见众人这副样子,少年人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骗你们的,不会有那么多。”
幸好啊。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唯独虞爻咬紧了牙关,想要揍人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梧赤,”秦郅喊他,“过来。”
被病榻上的男子一喊,还沉浸在骗人得逞愉悦中的梧赤,不设防地向他走去,以为这位伤重的将军,哪哪又不舒服了。
“作——”“何”子未说出声,立在床榻旁的少年,额上突然感受到一下重叩。
秦郅抬手弹了他一指,淡淡道:“好好说话。”
“……你。”
梧赤捂着头向后退了几步,众人轻笑,房中原本压抑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秦郅看向虞爻,后者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笑得开怀,很……好看。
“好好好,我好好说,”梧赤抱臂,接着道:“炼成蛊兵需要时间和试炼。”
“温念离开王庭是半年以前,这期间可以炼出三批。每一批都会有人血肉因为受不了蛊虫的撕咬而死。”
“而第一批的兵将是试炼的初代,因蛊虫喂养得不够成熟有效,只会死得更多。”
“据我估量,驻留在南夷的五万兵将,应该只剩两万活着,哦不,只剩活着的蛊兵。”
本笑着的人,听完梧赤所述,脸色都变得阴沉下来。
五万的人,活着的只剩两万。而活下的人,被生生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在一片死寂中,沉思了良久的秦郅率先开口,问:“蛊兵听到狼嚎急撤,与何有关?”
梧赤看向他,又道:“蛊兵虽受到狼蛊的控制,然而这狼蛊毒性猛却并不持久,故而,他们需要再一定时辰内赶回,再次服下蛊虫,方可保持体内的狼性。”
怪不得刚才在瞭望台时,梧赤看着战况问她狼兵到来的时辰,原是如此。蛊虫毒性是有时效性的——虞爻敏锐地觉察,这可能是克敌的关键。
这样想着,她老乡吾赤,期待地问:“有没有什么战胜蛊兵的方法?”
“当然——”梧赤看向虞爻,笑道,“有啊。”
“别忘了,我也会炼蛊。”
少年人的成竹在胸让众人的黑沉的脸色好转了些,一齐看向他。只见梧赤从袖中掏出一白色瓷瓶,打来封口,从里面爬出一只紫黑色的小虫。
离他最近的虞爻,被这粗壮的蛊虫所吓,趔趄地往后退了一步,站稳后恍然记起这虫好像是从柔伊娜和卫珣身子里逼出来的“七日鬼”。
但好像,又跟那日见到的不太一样,数量少了一只,个头倒是大了不少。
紫黑色的虫在瓶口扭动着腰身,虞爻害怕地问:“另一只呢?”
见人这般胆小,梧赤向她走了几步,把人逼到了床榻旁。
“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作何?”虞爻退到了床沿处,再退就要坐床上了。
“为了回答你的问题啊。”梧赤猛地将蠕动着的黑虫推到虞爻眼前,“被它吃了。”
因毫无防备,虞爻被这一吓,腿一软径直向下坐去,背随之靠上了一方硬挺,以为坐的会是床沿,靠的的床头,却不想听到一声轻咳,有人咬牙道:“下去。”
虞爻后知后觉,尴尬转头,慌忙起身,她坐的是秦郅盖着被子的腿,靠着是他受伤的胸膛。
因梧赤之言,脑中思忖着事情的秦郅,方才并未注意到二人之间的胡闹,眼下因这突然入怀的人,脸庞晕出了淡淡的红。
新鲜得很。
见状,帐中几人遂环眼四顾,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将两人方才眉来眼去的看得一清二楚的梧赤,反击得逞后,状似若无其事,又开始认真起来:“这是两只七日鬼相残后活下来的那只,毒性是从前的两倍,也就是三日半之内便可叫人死亡。”
“可与狼兵身子重的蛊虫毒性相抵。”
卫珣一听这话,挠了挠头,笑道:“如此说来,我和柔姑娘的伤没有白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身旁的温念轻扯他的袖口,低声道;“别乱说……受伤不好,一点都不好。”
依言,卫珣侧眸看了她一眼,衣袖伸出的手,将她的手反握住。
众人:“……”
看不下去一点你情我浓的梧赤,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数量不用担心,我可将白蛊炼化成它,要多少有多少,只是——”
“只是什么?”卫珣追问。
“该如何将它放进狼兵的身子中?”
“狼兵奔速快,力量凶悍,近身都难,该如何让让重新炼化的蛊虫进入他们的体内。”
顺着梧赤的话,虞爻摸着腰间挂着的弓弩,开始拼命回想在瞭望台的看到的一切。
“我有一个办法。”一直默默在一旁听着的刘贺突然开口。
“说。”秦郅看向他,道。
“我们可以将这毒蛊绑在箭杆上,”被几双眼睛盯着,刘贺有些紧张,说话却是有条不紊,“今日诸位也看到了,万箭穿身对那蛊兵来说毫无作用,但箭镞插在身上后,这些蛊兵大多是不拔的,这就让梧赤炼化的蛊虫有了爬动的时间。”
听完他说的,梧赤定神思索了些许,道:“可以,‘七日鬼’本来就是行速较快的蛊种。”
秦郅也道:“你有长进了。”
从前刘贺处事灵活归灵活,但在战场上,一向只顾骁勇冲锋,杀红眼后不管不顾,不曾有细致入微的观察,经此一役却能发现了敌兵中箭后的迟钝,实属有长进。
“谢将军。”
听到秦郅赞肯的话语,刘贺登时如脚踩浮云,对着李拓卖低声弄道:“听见了吗,将军夸我了。”
李拓懒得搭理他。
虞爻摸着腰间的弓弩,一遍遍想方才看到的敌人:身高体大,血目白瞳,赤足速疾……赤、赤足——光脚。
有了。
目光闪闪,虞爻期待地问:“这蛊虫,可以埋进土里吗?只要咬到肉就能钻入人体内吗?会嫌脚臭吗?”
本一道同想着方法的众人,闻言都看向了她。
“啊?”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问得梧赤有些懵征,须臾后道:“在土中可活一炷香的时间,遇骨肉便入,至于你的最后一问——”
“……应当是不嫌的。”
虞爻满意地点头,抱臂道:“我也有办法了。”
话落,秦郅看向她,唇角带着笑。
梧赤同帐中人也一道看向虞爻,正想问有何高招时,帐外突然有人来报。
一小兵冲进来,双手相拱,单膝跪地,火急火燎道:“禀将军,军械出了问题。”
秦郅直起身子,开口问的却是:“裘无肖在工匠营否?”
来报之人身形一顿,又道:“他、他消失了。”
“军械之事,或与他有关。”
一众人面面相觑,又紧张起来。
虞爻同秦郅相视一眼,心道:果然,主意还是打到了军械上。
事到如今,一直靠在榻上的秦郅也坐不住了,想翻身起来,却被虞爻一把给摁了回去。
“你好生养着,军械我去看。”
被推倒扯动了身上的伤,秦郅却也不恼,只是听着手放在她胸膛上的人言语。
不管榻上男人如何反应,虞爻收回手,赶忙问,“梧赤,照你说的,蛊兵需要不断服用狼蛊来保持他们的狼性,那狼性彻底发挥需要多久?”
“两个时辰。”
听到梧赤的回答,虞爻心中盘算了下:够了。
秦郅通晓虞爻的想法,出声提醒:“他们方才只派了一千兵力。”
言外之意,还有一万九千的兵并未动用,随时可再来攻。
语虞爻身形一僵,后往外走去:“无论如何,我先将军械的事解决。”
她抬步,走出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