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路人 ...
-
小的时候,我许愿要是能离开这房间就好了。
再大一点,我许愿要是能离开孤儿院就好了。
再大一点,我许愿妈妈的肚子里面是妹妹就好了。
再大一点,我许愿我要是有钱了就好了。
到了最后,我好像什么都没实现。
大学毕业之后,我出来上了两年班。这工资三分之二给了爸妈,然后就和他们断了联系。
我一个人踏上了前往西藏的火车。
我学着网上的那样,在西宁的时候把窗户擦了。
看着阳光下绿的发光的草地,我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我来西藏是想看看离天空更近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能唤起我的一点留念。
结果总是差强人意,可能是我太悲观了吧。
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
我没有去任何的景点,也没有找导游给我带路,我没留下任何照片。
我在青年旅社休息过后,就凭着感觉一路朝着人少的地方去。
我喜欢热闹,但此刻我更属于安静。
我朝着落日走去,高原反应在我身上体现得不是很明显,但我当下有种喝了酒的刺激感。
我走在没有人的草地上,太阳吸引着我,让我离它更近些,不算温柔的风吹乱我的头发。
有种酸涩的释然在我心底爆开。
二十多年,我第一次真正自由。
我那一瞬间好想喊出来,但是我没有。
因为一个傻子喊住了我。
“你是迷路了吗?”他有些笨拙地快走到我跟前,指了指我的反方向,“你走反了。”
我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能说句谢谢。
但在他注视下,我只能抬脚原路返回。
一路无语。
我有点想甩开他,我好像知道他和我是一个旅舍的,但我并不想和他一起回去。
“那个,你是刚来西藏的吗?”终于,我心生绝望,他还是打破了僵局。
我没回。
“主要是,我看你气色挺好,有点好奇。”那男生搓搓脖子,他显然不太好。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你是哪的啊?”那男生问我。
我猜他是北方的。
“广东。”
“害!这么巧!我也广东呢。”
失策了。
“冒昧问一下哈,您住哪啊?”我还没回应,他立马解释,“我也是一个人,你看,我两这么巧一个省的,结个伴多好啊!”
可能是怕我拒绝,于是他加了一句:“我做了很多攻略,杠杠的。”
我更想拒绝了。
我来西藏不是为了景点的。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这么直接拒绝人。
“不好意思,我更喜欢一个人。”说完,朝他道歉一笑,自行离开了。
年龄不大的男生,我想。
回去之后,我的高原反应就严重起来了。
浑噩地睡了一觉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还在纠结要不要去走走,抬头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排饭店面前。
看来比起脑子,我的胃更诚实些。
面前热闹的饭馆让我直接投入另一家的怀抱之中。
点完餐没多久,人哪里都多了起来。
我这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暑假的原因,面孔大多都挺年轻。
可惜,我的餐没上来,昨天的人上来了。
我坐在的地方在角落,能看清店里的所有情况。就看见他一副被人多困扰的模样,然后朝着我走过来。
他弯腰轻声问我是否可以拼桌。
安静的一段对视之后,我妥协了。
他礼貌地一笑,坐下来之后开始解释:“好巧,人好多噢这里,不过还好有个认识的你可以拼桌。”
我不是很想说话,看着他把话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
“你是有做攻略是吗?我看这家的评论还不错唉。”
唉。
我抬头:“我随便找的。”
他来了劲:“那你眼光很好噢。”
他随意翻着菜单,然后问我:“你点的什么呀?我做个参考呗。”
我拿过菜单,给他指了指。
安静地等他点完单,我在他开口之前率先开了口。
“你是觉得我很好看是吗?”我问他,语气很平淡。
男生顿了一下,摇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那你是觉得我很幽默是吗?”
男生偷偷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叹口气:“那你是干嘛?”
我没有自作多情,他是跟着我进来的。
那男生本来是想开玩笑的,笑容还没展开就被我严肃的表情吓回去了。
“我觉得你还蛮有意思的,我说认真的,我们可以搭个伙,我做了超级多的攻略,你要相信我,不会扫你兴的。”
我终于认真对待面前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男生,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暖洋洋的笑容。
想也不用想,他的攻略都是围绕着热门景点去的。
“我是穷游,没钱完成你那么多的攻略的。”虽然确实有这个因素,但不是我的主要原因。
好吧,应该是主要原因之一。
“害,这有什么。我也是个小穷光蛋,那我俩更得搭伙了。”
我无语。
“那你在西藏待多久。”这是我最后一次防守。
似乎是听出了我有些妥协,他整个人自在很多:“最多两星期吧,我不久呆。你呢?”
输了。
“差不多。”
男生兴奋一叫:“你看。这多巧!”
我算是应下了他的邀约。
餐也终于是来了。
我咬下食物的第一口之前,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他叫许萩回。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一下,回答:“林思。”
西藏之旅真的过得很快。
许萩回熬了个夜连夜改了攻略,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在我答应他的后一天,他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去了珠峰大本营,去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云遮住了大半。
珠峰大本营是我唯一想去的景点,所以我把它从横线中救了出来。
许萩回指了指不远处的纪念碑,问我要不要拍张照。
我摇了摇头。
“总没什么兴奋气息。”
我抬头看着他。
“没有说你的意思哈。”许萩回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总感觉你高兴不起来。”
“来西藏是我目前最开心的事了。”
我对上许萩回投过来的怀疑眼光,说:“认真的。”
“那就好,原来你只是高冷啊。”许萩回笑着,拉着我的袖子往前去。
“你不拍,那给我来一张好了,留个纪念。”
也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敷衍地留了一张在他手机里,他僵持着说着再来一张。
我没什么耐心,拿回手机准备随意一拍,结果太阳在此时很给力,出了个面。
许萩回抱着胸,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漏出他那一口大牙。
咔嚓!
笑容定格。
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留个与世间的联系会不会活得更有盼头些。
许萩回看见我愣神,大步走过来:“你是不是消极怠工啊,我现在检查。”
看见那张与太阳的合影,他乐死了,吵着要做壁纸。
“许萩回,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我突然问。
许萩回没怎么注意我问的,随口答道:“是啊,不然我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反应过来,他解释说:“不是。就是我……就是……”
半天没解释出来。
“大几?”
“大一。”他立马改口,“准大二!”
我心里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幼稚死了。”
“唉?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他问。
“不能。”
“噢好吧。”
后面几天,许萩回带我去周边性价比的馆子吃饭。
他说穷游可以,但不能穷了肚子。
这是个歪理,但我没有办法反驳。
他才不是穷游,我才是那个红鼻子的小丑。
日子进入倒计时,在某一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望着远方,独享一份属于我的悠然自得。
许萩回站在我不远处的地方,轻声地问我:“姐姐,噢不是。林思,你说我们回去之后还会有联系吗?”
他期盼的眼神太强烈,我不转头都能知道,但我回答:“不能。”
“我联系你呢?”
“也不能。”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没有。”
“哇,你有时候真的蛮冷血的。”许萩回说。
怎么能啊,一个积极向上,一个始终往下。
困住自己还行,别把别人也给困死在一方小小的心里。
回去之后,我的微信好友那一如既往地多了几条验证消息。
我看着那几个熟悉的头像和不那么友好的字眼,选择了再次忽略。
睡觉前,回想许萩回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我就明白了自己该结束这段西藏之旅了。
反正我也没多少钱了。
第二天,许萩回兴奋地告诉我,为了报答我这几天和他组队,他要带我体验骑马。
我有自己的思虑,想了想我答应了,就当抵消一点我的愧疚。
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先把我送上了马。
“你把东西给我,我给你放着。”他自然地接过我的包,顺带想拿走我手机。
我怀疑地看着他。
“反正你也不拍照,别整丢了,我给你塞包里。”
我点点头,手机递给了他。
事实证明,骑马可能是一项不太适合我的运动。
我坐在马上僵硬的好像木偶。
但是转头看着许萩回,我又咬咬牙坚持了。
反正也应该不会太久。
后面坚持不到一小时,我就找许萩回放弃了。
我并不想扫他的兴,但我更不想自己难受。
“唉。”许萩回看看我,没说什么。
回去之后,他也不是很开心。
不过分别前,他想到什么,开心地告诉我:“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不过要后天才能揭晓噢。”
“你好不好奇呢?”他问我。
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法说出违心的话。
“好奇。”
“保持神秘噢!明天见!”许萩回朝我摆摆手。
后面那句我没法回。
因为我定了明天的火车,没法赴约。
第二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很早就去了火车站候车。
在平常约好的那段时间里,我格外地紧张。
他肯定会生气,我知道他对我有意。
但我只是愧疚。
对,只是愧疚,我告诉自己。
火车上坐下的一瞬间,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我是一个旅客,车停了我就要下车,车开了我就得走。
行李也是有规定的,有些东西我带不走。
我看了看窗外,竟然有些舍不得。
眼前的景在经过了两个星期相处也有了点感情。
火车启动,我打开了手机。
我的微信十分简单,上面只有几条新消息。
一条是他通过我的好友验证申请。
一条是他的“你的名字是假的,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一条是“你是个胆小鬼,告别都不当面说。”
出于一个肯定的猜想,我发了一个句号。
果然,我被拉黑了。
我平静地往外看,看着窗外的风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掉眼泪呢?
我想是因为许萩回的头像是我给他拍的那张吧。
那张确实很好看,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