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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虚假的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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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庞有恒眼里,伏诵是一个非常我行我素的人,这个向导仿佛天生便心高气傲,见不得任何不合自己心意的事。
就像现在。
伏诵十分霸道得坐在餐桌边,毫不客气得对着那一桌并不合自己胃口的食物大快朵颐。
在庞有恒的记忆中,伏诵虽然对很多事都挑挑拣拣,但对于食物,伏诵很少有浪费的行为。要么就是因为太难吃直接不动那些食物,但只要吃过一口,伏诵不会让食物有剩余的浪费。
为什么?
庞有恒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他一点也不了解,而他也并没有去了解伏诵的机会。
“好吃吗?”庞有恒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没有经过思考,不带任何算计。
他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伏诵的事,可嘴里的问题那么多,庞有恒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这样不痛不痒的话。
伏诵将自己碗里的东西一点点吃进肚子,等自己满足了之后才开始回答庞有恒的问题。
“不好吃。”他果断而干脆。
在平时,庞有恒就要顺着伏诵的话,跟他争执,告诉他五感敏锐的哨兵只能吃这些寡淡的东西,伏诵不做饭,就不要嚷嚷。
但这样的打闹,现在的庞有恒说不出口。
庞有恒紧盯就在眼前的伏诵,不敢开口打破现在的气氛。
为什么?为什么伏诵在这里?为什么他还好好得活着?又或者,祷辛星上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场梦。
顺手收拾碗筷的伏诵有些奇怪得看过来一眼,对于庞有恒没反驳自己,伏诵十分惊讶,但他也乐得清净,懒得去管这个一直不怀好意的哨兵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在主人收拾碗筷时,跟着主人睡了很久的雀鹰精力充沛得跑出伏诵的精神域,绕着整个房间飞快的俯冲飞翔。
庞有恒的眼睛跟着那只灰色的圆滚滚小鸟,脑袋一上一下。
雀鹰被看烦了,猛地煽动翅膀往下,在庞有恒脑门上狠狠得啄了一口,随后气愤得躲在刚从厨房出来的伏诵背后。
庞有恒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神跟着雀鹰,移动到了雀鹰的主人的身上。
伏诵的脸皮显然比雀鹰厚了很多,他盯着庞有恒的目光,在屋子里该干嘛干嘛。
庞有恒出神得想着什么,他的通讯器闪了两下提示有新消息,庞有恒也动也不动。
伏诵在自己房间换好衣服,穿上他和庞有恒第一次见到时的那件设计复杂的牛仔外套,带着把雨伞准备出门。
说起来,在庞有恒的记忆里,只有这件衣服伏诵穿得次数最多,虽然在降落祷辛星时,这件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可现在,这件衣服回来了。
等伏诵转动门把,一脚踏出门外时,庞有恒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叫住伏诵:“你去哪?”
伏诵回头疑惑得看他:“下雨了,我要去给尤视哥送伞。”
庞有恒刚想反驳,尤视那么大一个人了,下雨知道自己回来,可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伏诵好像......喜欢尤视?
而且,他自己好像也......喜欢尤视?
可这份叫做喜欢的感情却没办法在他的胸腔里成功滋生满溢,他现在只想看着伏诵,随便伏诵做点什么,他只想这么看着。
可现在的伏诵却没将目光投向自己,庞有恒想起在祷辛星时,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第一个看向自己的伏诵,那时候的伏诵会站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向现在这样对自己放任不管。
不该是这样的啊,庞有恒觉得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门口的伏诵见庞有恒叫住自己后又自顾自发起呆,他实在是猜不透这个人到底要干嘛,尤视在叫他唉,他不想在庞有恒身上浪费时间。
伏诵不是一个做事犹豫不决的人,见庞有恒呆愣太久,伏诵便毫不犹豫得扔下庞有恒,带着伞独自出门。
见不到人的庞有恒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联盟东区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作为联盟中最贫穷的地位,东区的城市有些甚至还不如星盗们占领的祷辛星科技发达。东区的居民,大多数都是被剔除向哨外的普通人,联盟的科技资源往白塔偏移,这些接触不到联盟科技核心的普通人,比那些白塔里的向哨要显得悠闲很多。
他们不用背负强制性的职责任务,也不用去争抢白塔的名次资源,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生活一点点过好就行了。
这座城市的夜晚少有人,路边昏暗一片,零星的几个路灯照不清脚底下的路。空中栈道偶尔行驶过的飞艇所带来的光,成了唯一能让人看清前路的东西。
庞有恒没带伞,顶着大雨跟在伏诵背后。
他不去叫伏诵停下来,也不往前走在伏诵旁边,他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宛如一个幽怨的恶鬼。
没有光源的四周,庞有恒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伏诵的背影,他只能跟上去,才不会让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撑伞走着的伏诵,仿佛脱下了向导的身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融入这座城市,平和的气氛,没有起伏的生活,这是每日都会精神暴动的庞有恒所羡慕且不会得到的。
可这一切不对劲。
他的精神域已经变得平静了,他暂时不会有精神暴动的风险,这一切都是因为伏诵在祷辛星为他做的疏导,而疏导完精神力枯竭的伏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这不对。
庞有恒的眼神越发狠厉,他想不明白。
右臂不自觉得绷紧,手背因为用力青筋鼓起。
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让他亲手销毁。
可庞有恒的手还没伸出去,精神域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熟悉的手法让庞有恒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伏诵的手笔。
被舒缓过的精神域依旧能感觉到这个向导的毫不留情的攻击。
庞有恒因为痛苦呻\吟,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脆弱的精神域让他头晕目眩。
伏诵停下脚步,撑着伞回头看他。
“你今天跟个鬼一样。”向导毫不留情的嘲讽评价,“为什么?”
庞有恒在雨中抬头,漂亮的白发被雨水打湿,狼狈得贴在脸颊上。
搞什么?伏诵不太理解这个人。
刚刚明明是自己差点受到袭击,怎么这个人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就因为自己比他先一步去给尤视送伞?
昏暗的夜晚,瓢泼的大雨,一切情绪似乎有了最好的发酵环境。
庞有恒若有所感,他盯着伏诵,任由眼眶蓄满水也没眨一下眼。
“伏诵。”他开口,声音比想象得嘶哑,“你昨天在干嘛?”
庞有恒的声音很低,混着雨声听起来有种恳求的语气在里面。
伏诵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睡觉。”
“昨天的前一天呢?”
“去白塔申诉,然后睡觉。”
“再前一天呢?”
“帮尤视哥买食材,跟你吵架,然后睡觉。”
“那再前一天呢?”庞有恒不依不饶。
“你没完了是吧!”伏诵的耐心耗尽,不耐烦得将伞柄靠在肩头,拒绝回答。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
“行了行了。”伏诵打断他的话。
他怎么之前没发现庞有恒是个这么墨迹的人。
伏诵往庞有恒的方向走了几步,将伞朝外倾斜,把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哨兵遮在自己的伞下。
“真是服你了。”伏诵显得特别无奈,“让给你还不行吗?反正尤视哥肯定也给你发消息了吧,这个送伞增进感情的机会给你,别跟个鬼一样没完没了得跟着我了。”
伏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成功让庞有恒的思维短暂得偏移了下。
“好了,站起来。”伏诵带上命令的口气。
庞有恒顺着这话乖乖起来。
随后,在伏诵的默许下,他终于再一次站到了伏诵的身边。
两人在雨中一起往前。
“你赚大了,回去你得把我供起来才对得起我。”伏诵举着伞,搁在两人间的手臂没挡住庞有恒看过来的目光。
在淋不到雨之后,庞有恒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这么冷,冷到寒意钻进心脏,冻住血脉。
庞有恒分得清现实与虚幻,眼前的伏诵,是不该存在的,他只是没有力气去戳破这一切。
“你的眼睛好红?不会精神域又出问题了吧,真这样你自动离我远点。”一旁的伏诵担忧得开口。
“不是。”庞有恒回话,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精神域现在十分健康。
那为什么他依旧眼里布满血丝,明明他根本没有精神暴动不是吗。
路途在两人并肩之后,似乎变得很短,不经意触碰到一起的肩膀传来暖意。雨势渐小,两人也终于走到了尤视工作的地方。
警局大门亮着灯,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尤视站在台阶上,他抬着头,似乎在观察雨小些了没。
伏诵往前,想向那地方走过去,旁边一架警用飞艇突然窜出来,庞有恒反应很快得将伏诵拉进怀里。
保护的姿态宛若本能。
东区的警察,半夜也会有着急出警的时候。估计没人能想到,这么大的雨里,还会有人站在警局门口。
庞有恒有些着急的低头观察伏诵,在知道伏诵没事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那种速度的飞舰,伏诵完全有能力自己避开,伏诵不懂庞有恒在着急什么,就像不懂庞有恒为什么非要抱着自己,湿漉漉哨兵的怀抱,将自己也打湿了。
伏诵推开了庞有恒:“别一副快哭的样子。”
庞有恒这时候才猛然明白,自己眼里的血色,不是因为精神暴动,原来只是因为自己想哭而已啊。
伏诵将撑在两人脑袋上伞塞进庞有恒手里,随后走进雨中。
“永远不要相信你的情敌说的让给你。”伏诵边走边得意得给予庞有恒忠告。
庞有恒没跟上去,他站在暗处,看着伏诵走向尤视。
两人在昏暗的暖光下说着什么。
这是庞有恒眼里,没有和自己产生连系的伏诵,最后会走到的结局。
但庞有恒不去关心,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手里的伞被扔在地上,警局外的场景突然模糊,庞有恒不适得闭上了眼,等他睁眼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出租屋餐厅的凳子上,四周又是一片安静。仔细听,这片寂静中,似乎有着忽重忽浅的呼吸声,再一观察,原来这呼吸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而自己的旁边,是伏诵。
“哨兵先生,你似乎又需要一场精神梳理了。”伏诵走过来,站在庞有恒面前俯下身将脸靠近,他这样说。
庞有恒很清楚自己的精神域一片平静,但他依旧点头,默认了伏诵的说法。
伏诵将膝盖抵在庞有恒□□的座椅上,带着蛊惑得问:“庞有恒,你想让我怎么做?”
两人鼻尖凑近,呼吸声近在咫尺。
“也许我已经知道了。”伏诵带着笑意,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当伏诵主动吻上自己的时候,庞有恒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管他真假,只要让他永远沉浸这一刻就够了,他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不想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不想思考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他只要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伏诵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向导将手钻进庞有恒腰腹处的衣服,抚摸着往上。
当庞有恒逐渐迷蒙时,他的眼前又开始模糊。
这次到了这间屋子里客厅的沙发上。
身边突然变得冰冷的庞有恒四处张望,想找到伏诵的存在,可在眼前的,是坐在沙发边将手埋进臂弯的尤视,尤视面前放着一份文件。
身为哨兵的庞有恒视力极好,他一眼就看到了文件上的文字。
那是伏诵的死亡通知书。
庞有恒突然觉得有人掐住自己的脖子限制住了自己的呼吸。
尤视抬起来,满脸的悲伤和憔悴。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尤视问他,“为什么你没能将他带回来。”
这话像是一颗落入海底的惊雷,一瞬间便炸满天巨大的水花,水将庞有恒掩埋,窒息的感觉越发明显。
原本平静的精神域,此刻也随着主人的心情开始翻滚,不见尽头的血浪沸腾鼓泡,向上的血色卷起空中的蛛网,将任何空隙带上恐慌。
庞有恒不明白。
他找不到伏诵在哪。
此刻,精神域濒临碎裂,这个S级的哨兵,将要迎来一次真正的精神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