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北港的那辆车》陈本

41、一前一后

　　深夜，周屿焕才从温锁房间出来，没刻意避着别人的目光，把门关上的时候，点了一根烟，领口已经蹭上了口红印，脖子上也有了几处抓痕，就这么走入夜场，找到杜迦佑，给他倒了杯酒，没等他有反应，就朝他杯子撞了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离开。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天亮时，第二梯队收到了消息，丘封区那块地卖出了天价。

　　买方，文斐。

　　顾雅到角落里接电话，对方通知她，由于账户变动，她已经不能享受特级的服务待遇。

　　“我每年都拨一笔钱交给你们公司打理，这么大的金额你告诉我不能享受特级服务？”

　　“顾总，我们公司是有等级的，今天，有人超过了您，所以得委屈您往下排一排。”

　　“谁？”

　　“恕我不能透露客户的隐私，但为了防止您心有疑虑，我们可以把客户的存款资料给您看。”

　　对方发来了一张存款资料，顾雅仔细看了眼，发现这串数字跟文斐入手的那块地金额一样，直接问：“对方姓周？”

　　“不是。”

　　“不可能，不姓周姓什......”顾雅突然顿住，带着狐疑和打探，问，“姓温？”

　　对方停顿几秒，仍然回：“不是。”

　　顾雅已经从他的犹豫中推断出了正确答案，挂电话，直接走到沈叙房间，把披肩拿下，脸色特别不好。

　　沈叙正在戴耳环，回头问：“妈，你怎么了？”

　　“周屿焕跟温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叙眼睛闪了一下，对着镜子，把耳环戳进耳洞，“他俩，兄妹啊。”

　　“这么单纯？”

　　“不然呢？”沈叙调整好了状态，轻松地说，“妈，你怎么这么问？”

　　“你知不知道周屿焕给温锁存了多少钱？”

　　“多少？”

　　“我知道的，就这些。”顾雅拿着化妆桌的眉笔，写出了一串数字，“何况，还有我不知道的。”

　　沈叙开抽屉，拿香薰火柴，点燃了那张纸。

　　顾雅抬手扑了扑眼前的灰，“你干什么？”

　　“存钱而已，他不得不对她好，就算不看认亲的关系，也要看老城区门对门的两个老太太。再说，你们不是得到答案了吗，屿焕跟三花的死没有关系，他有不在场证明，那什么时候能推动我们俩的婚事？”

　　顾雅沉默不语，没见过有这么好的，那钱她看着都心惊，他在玩了这么一场完美的抬价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钱送出去了。

　　只是因为认亲和老城区两个老人的面子吗？

　　“化好了没有？”

　　“没呢。”

　　“你今天跟我说话怎么这么硬？”

　　“硬吗？可能是我没睡好。”

　　“我叫人给你弄点安神汤，睡不好可不行，你得打起精神来，叫他一起吃早饭。”

　　“我在房间吃。”

　　“你......”顾雅发现她今天状态不在线，便不再勉强，“随便你，到时候人丢了可别怪我不努力。”

　　宴会接近尾声，当拆卸工人入场的时候，周家打造的这个乌托邦就再也不能问世，回到嘉陆，各家有各家的生意要忙，各人有各人的琐事要处理，大家都很珍惜这最后的时光，纷纷到餐厅用餐。

　　周屿焕下楼前给温锁发消息，问她想吃什么，她回豆腐包，他就到了中式餐区，给她拿了包子汤饺和一小份鸡蛋羹，她走到餐桌前，几个长辈也陆续坐了下来，楚荣给姗姗来迟的杜迦佑使眼色，杜迦佑手刚从口袋里掏出来，周屿焕就替温锁拉开了椅子。

　　宗闲往嘴里塞了两个包子，在长辈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她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温闵垂着眼神，慢条斯理地抽开一张餐巾，周正琼拉着楚荣聊了基金话题，楚荣别了两分钟才回应她。

　　顾雅没动筷，不停地在周屿焕和温锁之间打量，找到大家都全神贯注的时机，推开话题：“屿焕，丘封那块地卖了不少钱吧，这堪称一次完美的商业案例了。”

　　周屿焕擦掉温锁滴下来的汤汁，头没抬，“全靠运气。”

　　“运气能堆叠出这么高的价码，那你真的是运气爆棚了。”顾雅这时才戳破一个生煎，没急着吃，说道，“过几天要回嘉陆，叙叙坐你那辆车吧，我车上要带些特产，没位置了。”

　　温锁不喜欢吃饭的氛围这样严肃，想尽快吃饭离开，当她准备把大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的时候，周屿焕说：“小宝。”

　　她只咬了半口。

　　顾雅见自己的话被撂了，表情不佳，正准备找事儿，周正琼说：“外婆的叮嘱还是有用的，米米要是玩得不开心，你又要被她叫去写检讨。”

　　说完就带着几个家长把话题拉到了美容项目上，谈笑风生中，抽缝隙看了周屿焕一眼，这已经不是表达“悠着点”就能控制得住的了，他太不想收着了，那记眼神由警告变成了劝导，“忍着”。

　　用餐的灯光变得柔和，一旁的侍者在给宗闲倒饮料，杜迦佑挑着清汤面胃口不佳，温闵吃完擦嘴，家长们的目光在桌上游走，温锁终于把食物都吃完，周屿焕递了张纸给她，摸她的头，“好宝宝。”

　　美容话题戛然而止，家长们一直防着的、警惕的、忌讳的，在这三个字中不断被推演，成为这些复杂关系中的催化剂，顾雅第一个把筷子放下，已经接近不客气地摔，楚荣放杯子的时候也没收着力，杯底与桌面撞出了刺耳的“噔”，宗闲又拼命往自己嘴里塞食物，僵硬的气氛被咋咋呼呼的林加北打断，他胳膊搭在温锁椅子上，“好宝宝，走了，开个会。”

　　他把人带走之后，桌上有些尴尬，是刚才不顾身份地甩脸子，此刻却发现事情有别的走向，现在的年轻人对称呼这么随意吗？

　　宗闲好不容易才咽下最后一口，温闵悠悠地来了一句：“好宝宝，吃完了吗？”

　　宗闲胃里的食物差点涌出来，震惊且不可思议且带着“你他妈搞什么呢”的诧异看着他，他却不看她，眼神微妙地带过了周屿焕，周屿焕神态自若地擦了擦手，跟桌上的人道别，起身离开。

　　老师召集所有练习生开会，模特们已经被重点保护起来，宴会周围以及他们居住的酒店场所都已加强了安保设施，这样严肃的氛围让几个练习生焦躁起来，她们互相用眼神沟通着，猜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她们发现，有人不见了。

　　“郑奇言呢？”

　　“不知道，好像昨晚就没回来。”

　　“她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时间观念也很强，不会无故旷工。”

　　三个老师站在前面，让大家安静一点，一人说：“秀场已经搭建完毕，后天活动将正式开始，在此期间，不许有人擅自离开会场。你们珍惜这最后的安逸时光，魔鬼式训练一旦开启，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开完会后，大家就回到各自的房间。

　　温锁手里拿着一块被撕开的布料，这是经过郑奇言房门的时候捡到的，上面潮湿黏腻，有血。

　　此时的林确，正在会场一间偏僻的房间内，她看着像是因某种震惊的事，立刻从床上起来的，外套没穿，只有一件深V吊带睡裙，头发简单地盘着，前额发丝随意地散在两边，左手手背支在右手肘弯处，右手拿着烟。

　　林加北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倒挂在沙发上，正在打游戏。

　　而坐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已经被捆绑起来，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眼睛也被蒙了起来，他挣扎着：“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父亲可是弯泽首富，你们敢动我就完蛋了！”

　　林确一根烟已经抽完，又点了一根，不是她在浪费时间，而是在醒神，大早上的被叫起来实在过于痛苦。红指甲在灯光下微微地闪着，烟雾往上飘，男人等不到回应，开始害怕起来，“要多少钱你们尽管开口，我爸出得起，只要放我回家，一切都好说。”

　　半根烟下去，林确终于清醒了，细长的眼睛不再微眯，有了点解决事情的态度，站起来，烟头直接戳在男人的侧脸，男人尖叫着，然而绑得太紧，他满脸痛苦椅子却纹丝不动，嚎叫之后，他喊：“你们到底是谁！跟我有仇还是跟我父亲有仇！今天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定会给我陪葬！”

　　烟头已经灭了，林确把烟身丢在地上，拍了一下他被烫过的地方，“你父亲是弯泽首富，你老婆是嘉陆一外贸公司的大小姐，你是你家里的臭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对没本事的男人向来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你昨晚，碰了我公司的姑娘。两个。”

　　男人满脸不解，“这种事需要绑我来解决？你要多少，赶紧开口，我无法忍受在这多呆一秒！”

　　林确抱怀，上下扫了他一眼，“社会把你这种男人惯坏了，觉得钱能搞定一切，除你们之外的所有生物都是买卖范畴内的商品，今天我让你感受一下当商品的滋味。”

　　她拍了两下手，黑暗中走出来几个高个大汉，男人被蒙着眼也能感受到周围压迫的气息，尖叫着：“你们敢！你们敢！我父亲就在楼下，你这样对他交代不了！”

　　“他算什么东西我需要跟他交代？”林确腰背笔直，仅穿一条睡裙都显得气场十足，“我在商场控场子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个泥巴坑里呆着呢。”她弯腰，抓着他的头发，“我公司的人，不是商品，不做交易，圈里的潜规则我都给挡得一干二净，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心情，两个。”

　　她松开他的头发时，大汉们一拥而上，林家姐弟没离过场，等大汉们结束的时候，林确走过去，在自己掌心垫了条丝巾，才掰开他的眼睛，拿出几个硬币，“看好了，一人一个，你的辛苦费。”

　　接着她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号码，林加北这时游戏终于打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用拇指抵开刀鞘，走到她身后，她把纸折起来塞他手里，说：“我的号码，一分钟后，你家要断子绝孙了，让你爸不服打来。”

　　男人还没来得及品出她话中的意思，林加北就手起刀落，男人的尖叫声快冲开了房顶，林加北看着掌心，嫌弃地把东西丢到窗外喂狗。

　　姐弟俩从屋里出来时，一前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