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角不当也罢》剪草木影

6、第六章

　　两人白天赶路，遇到城池就在无主的房里歇一晚；否则就在荒郊野岭的隐蔽洞窟中休息。其间，陈月恒教陈锡如何辨识方向、怎么生火以及该寻找什么样的房子或者山洞过夜等等。
　　两人的食物都是在人烟密集处集中购置。买到的都是些混了白砂石的锅盔。陈锡要花费吃饭的一半时间挑出这些“观音土”。
　　除此之外，陈月恒会找一些无毒的蕨薇，混着清水煮成咸汤。这些野蔬在荒山野岭才能找到，有些城池边上草根树皮都被洗劫干净了。
　　这些天陈锡的动手能力增长得比T前三十年都快。很快的，T就不止是在一旁看着，也能够参与其中；T甚至可以独立生起柴火，这对于一个前二十一年是城里人、又当了九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陈锡来说，是一次重大的进步。
　　可是T们日夜兼程地过了十来天也不见陈月恒停下。一个天蒙蒙亮的早晨，陈月恒又要带着T出城，陈锡不禁问道：“大哥，都快出海国地界了，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就是要出海国地界，到鹿国去。”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呢……
　　今年女主应该已经重生了，会不会遇见啊……
　　既然原著里没出现原身这号人，陈锡也就不打算往男女主身边凑。T这个来自世界之外的“小蝴蝶”出现在主线剧情就是改变了原著。
　　无关紧要的还好，万一T弄出个大乱子，比如直接把男主或者女主“扇”死了，那谁来一统大陆、建立和谐社会呢？
　　“有问题？”陈月恒久不见陈锡回应，问。
　　陈锡回过神：“哥，去鹿国哪里？干些什么？”
　　“青城，受友人之邀，给T鉴定药材。”
　　还好还好……陈锡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女主还待在京城蹈光养晦，找回自己传承自上古神明的力量；而男主还在封地“逐西”待着呢。
　　至于这青城嘛……
　　陈锡刚穿越过来时，怕原著剧情在日后有用处，就把自己看过的、记得的事无巨细写下来，几年里T也背得滚瓜烂熟。
　　所以青城这个地方T还是记得的。

　　原著里一次女配诬陷女主通敌叛国，男主出手帮了T。为报答男主救命之恩，女主想治疗T因预言能力导致的失眠。
　　女主结合了各种秘方，最终定下了方子。可这中间有一种非常稀奇的材料——古书中说它是神的泪珠所化，神离开后的神祉大陆近千年间就出现过两次的“菱珠”。
　　女主当时满大陆地打听菱珠，其中就有这个“拍卖场遍地”、“奇珍异宝汇集”的青城。
　　说来，这个世界贫富、阶级差距大得令陈锡啧啧称奇。上流社会都有拍卖场了，底层平民却穷苦得快要“易子而食”。
　　但陈锡也有点奇怪：“关系是有多好啊，大哥你不远万里地就去辨别一下药材？”
　　陈月恒道：“T给钱的。”
　　陈锡嘀咕：“那也不划算啊……”
　　“T很有钱——”
　　“所以？”
　　“我们未来一年的开销都不用愁了。”陈月恒道，“所以我觉得还是非常合算的。”

　　这天两人终于跨过了海国边界。海鹿两国边界线是一片烧了荒的黄土空原，纵使陈月恒能够飞岩走壁，也没法不被发现。
　　于是T们经过与海鹿同时接壤的小国树，再往鹿国去。
　　这树国也是个关键剧情点，前世女主便是在这里游玩时，中了继母一家的套路，爱上了和T们沆瀣一气的海国储君。
　　进到鹿国境内就离青城不远了，T们只走了两天就到了。
　　青城的布局和锦城不一样。这里贫富分得很开，富人不会往贫民窟走，贫民也不会无故离开贫民窟。城里建立了一圈像现代商业街的地方，汇集了四海八荒的商人、贵族，繁华热闹，日夜不休。
　　陈锡本以为托陈月恒的是个普通地主商人，结果竟然是一家拍卖行的老板。看着衣着比T在陈家时还要光鲜亮丽、前来迎接两人的侍女，陈锡悄悄问道：“大哥，拍卖行不是有专门养的鉴定师么？”
　　陈月恒倒没有降低声音，也不避人大大方方地道：“林就昇的拍卖行收的东西杂，鉴定师不能面面俱到，总有不懂的；而且我收得报酬少，有着早年的关系在，T也信得过我。”
　　侍女铃儿也笑道：“可不容易请来陈先生。我家主人三请固邀，先生才来一次。”
　　这侍女并非江湖中人，只称陈月恒为“陈先生”。
　　两人被T带到拍卖场后面的庭院。

　　假山绿潭，弧桥方亭，植被森森。黑白的院墙、丛丛冒头弯折的秀竹、怪石旁星星点点的石竹和婆婆纳以及一枝鹤立鸡群的卷丹……
　　若只看林宅的装修布局，定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位风骨文人的住所，完全想不出它住着一位满身铜臭的商贾。
　　家人婢女们悄无声息地走过，没有一个交头接耳，令陈锡回顾暗暗称奇。
　　铃儿带着T们穿过一条长长的檐廊，右拐进入一个圆门，沿碎石中的小径而上。走过一条左弯右折的湖中长桥，转进一座巨型山石之后。
　　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健硕的男人坐在绿柳之间，衣着绛紫色嵌金丝绸缎圆袍，腰间配宝蓝色镶玉翘头长刀。虽然T的身子能看出被酒色腐蚀的痕迹，但身材还没完全走样，神色目光透出一种粗犷豪迈之气来。
　　但T面前的桌上却放了只风雅的白瓷圆肚瓶，瞧着人不自然地捏颈啜饮，大感不伦不类。
　　铃儿恭恭敬敬地朝T一福，退下了。
　　“陈月恒，”这三个字T拉得很长，“你终于肯来了！”
　　陈月恒在T对面坐下：“之前我又不缺钱。”
　　“哈，你还真把老子这儿当钱铺了？”
　　陈月恒拧眉：“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便也‘平日不烧香’，临了再来拜拜你这尊‘佛’好了。”
　　林就昇笑出声。T转而看见陈锡，又道：“这谁呀？你不是嫌麻烦不收徒弟吗？”
　　陈月恒介绍：“陈锡，我的三弟。T在家中待着无聊，跟我游历几年。”T转而对陈锡道：“你叫T林老板就好。”
　　陈锡点头，乖乖唤了声。
　　“小娃娃模样不错嘛！欸，我觉得T长得挺像你年轻时候。”林就昇朝陈锡招手，陈锡踌躇一会儿、见陈月恒面色平和才走上前去。
　　林就昇握着T的手，道：“有神赐吗，小娃娃。”
　　陈锡点头。
　　“那比你哥当年还强些！”林就昇笑看陈月恒，“你们奇朝的资源还是不错的，不像鹿国常年征战，有神赐的小娃娃都是各家养各家的，没有个系统的培养路子；那你现在是从神院毕业了？”
　　陈锡摇头：“我没有去神院。”
　　林就昇惊讶：“怎么会呢？”T转头看陈月恒。
　　陈月恒道：“神院没那么容易进，并非是个神赐者就收。近些年神院也发现了，神赐者的神赐天赋有强有弱；T们把神赐分成三等，第一等直接录取，第二等需要缴纳五百两白银作为学费才能入学，第三等淘汰。”
　　“那你弟弟是三等？”
　　陈月恒摇头：“不，是二等。”
　　林就昇更加惊奇：“那怎么不去？”
　　陈月恒与陈家联系不多，是陈县长写信向T陈述了陈锡的情况T才知道这些，至于更加详细的T也不清楚了。于是T看向陈锡。
　　陈锡也是今天才知道第二等的学费竟有五百两之多，可不等T慢慢琢磨讶异，就收到了陈月恒的目光。T便将当年情况讲述了一番。
　　林就昇叹道：“小孩子不懂事，你爹也糊涂。你那妹妹的神赐没什么用。T是女孩，如果没有武类的神赐，体能、力量天生就比不上男孩，武道的起点就比人低；要是做文人，不说比不比得上了，就是T的那‘一次不死’也没有地方用啊。”
　　“不如你去。虽说你天生不足，但好歹‘身段柔软’在武学上大有用处。可惜！可惜！”
　　陈锡没有搭话。陈棠儿走的武道，别看T是女孩子，十二岁那年回家省亲时和陈锡比过一场，可要比刚刚拿剑的陈锡厉害多了。
　　T那一手日月轮变化多端，劈、切、崩、贯、盖，招招狠辣无比。不说陈锡了，就是映山也打不过。
　　但T没有出言反驳。一是这人和陈月恒交好，年纪又比T大了两轮，T不好当面驳斥；二是即使陈锡将事实告知T，没准T又会说这全赖神院之功，如果陈锡去也会打得过云云；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作为陌生的长辈，这人表现得过于热络了。
　　不知是不是个人习惯，林就昇非常喜欢肢体接触。陈锡被T握着手，肩膀或者头还时不时地被拍两下，身体不禁发毛，下意识地就想躲。但理智让T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因此心里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所以这种时候更应该沉默让对方说，不要回答勾起话茬，等T尽快说完自己就可以逃了。
　　而且陈锡能感觉到，陈月恒在T面前没有和风将军那么放松、熟稔，再次呈现出木讷感。令陈锡不禁好奇如果自己不在，这两人会怎么相处。

　　“……小娃娃，想不想去参观拍卖行？”
　　陈锡直摇头：“不，我想跟着大哥。”
　　林就昇笑道：“那就一起去吧！反正你哥也要去拍卖行。”
　　陈锡用眼神询问陈月恒。陈月恒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T起身道：“走吧。”
　　于是三人便又出了林宅，路上林就昇为陈锡介绍道：“林盛拍卖行由一座主楼和两个副楼组成。副楼每日里都会举行小型拍卖会。没那么贵重稀奇的就会放在那儿拍卖；而每三月会举行一场大型拍卖……你看那边——”
　　这时T们已走入只有佣工的主楼。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一共有四层。林就昇指尖所向，就是拍卖场的正门，上书“玄字一号”。
　　“我们的大型拍卖会，参与是要缴纳一笔押金的。而根据押金的多少，分为三个等级。”林就昇道，“等级不同，所在的楼层不一样。最上面的一层是拍品的存放处。”
　　几人走上二楼。林就昇打开二楼的“地”字门让陈锡看了看，这里整栋楼构建成了一座巨型梯式观看台，圆形拍卖台在最低层的中间。一二楼都是五六层散座，两三个座组成一组紧挨着，组与组之间隔了一两米的距离。因此座位也不是很多。
　　而三层就全是包厢了，一眼望去全是红布帘，只有一层，大概十几个单间。
　　然后三人又从三楼的一个不起眼的窄梯而上。尽头有着一扇铁门。林就昇用了三把钥匙才把它打开：“平时我手上只有一把钥匙，今天特意去找T们拿的。”
　　这门的构造非常特别，外面的铁门打开后，中间竟是三副棉花做的帘子，应该是为了防范内功高手将这铁门破开。棉花之后，又是一道铁门。
　　林就昇再次掏出第四把钥匙打开后，才见到这层的真面目。
　　楼高不足底下几楼的一半，只堪堪叫三人中最高的陈月恒不撞头而已；没有窗户，林就昇将门边的烛台点燃，又在它的映照下依次点燃了几个走廊里的烛台。
　　林就昇带T们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这些走廊似乎是直接通往不同的拍品。三人进入了一个像客厅的死角，这里有四间房，两间房门由精铁铸就，两间则是普通的木门。
　　林就昇将四把钥匙和一串应该是开这四间房的钥匙都交给了陈月恒：“月恒，这就拜托你了啊。”
　　陈月恒点头。
　　“……就这么把钥匙给大哥了？”陈锡实在是太过惊讶，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林就昇哈哈一笑，对陈月恒道：“瞧着没，你弟怀疑你呢！”
　　陈月恒道：“T是怀疑你不像这么豁达的人。”
　　林就昇没理这句话，转而向陈锡解释：“我确实不可能随便把钥匙给人，说实话，如果你不是T弟弟我都不可能把你带上来。我这么信任你哥，实在是T对这些都不在乎，我看我那一大堆密术典籍还比这里的奇珍异宝要吸引T。”T瞥瞥靠左的木门。
　　“好了娃娃，你哥现在要借给我一下；我让铃儿带着你去看看旁边的拍卖怎么样？第一次见面，我也没给你准备东西，你自己去选，喜欢什么就拍下来叫铃儿记账就行。”
　　陈锡道：“我就在这儿等大哥。”
　　林就昇笑：“你哥要忙半个月呢，你可等不着T。这里黑乎乎的，也没什么解闷的，我看你还是到外面去玩吧。”

　　陈锡看向陈月恒。陈月恒又走神了，被陈锡戳了好几下才回应道：“怎么？”
　　陈锡说：“哥，你要忙多久？我这几天都见不到你么？”
　　陈月恒道：“是这样，我要住在这边。”
　　陈锡突然噎住了。T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能够立足的本事，乍一让T离开陈月恒有些对未知的害怕。
　　林就昇道：“你这些天就住在林宅吧，我给你安排个舒服的院子。”
　　陈锡下意识摇头，然后道：“哥，我可以住客栈吗？”
　　陈月恒觉得无所谓：“可以。但你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离开市场。”T朝林就昇伸手：“你先预支点工钱我给T傍身。”
　　林就昇摆手：“你是为了我来的，我理当把你弟弟安排好。T既然不想住在林宅，就去笙秋楼住吧！你放心，我让人带着T，不会有问题。”
　　陈锡不想要林就昇给T包办了，使劲对陈月恒眨眼皱眉暗示。但陈月恒除非跟人说话，不然不会与人对视、或者看向人脸，T只听得确实十分周道，答应了下来。
　　陈锡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