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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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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拉开房门的人跟正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正着。
双方都是一愣。
“怎么了这是?”见少年满眼焦躁,严紊周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急促呼吸平缓间,成虞把人让进屋,
“你去……”
见到那人提的东西,又呐呐闭了嘴。
严紊周把东西放桌上,这才招呼他,
“洗漱了吗?”
脑门上一缕呆毛翘起的某人:“……”
快速把自己拾掇完,出来见桌上的豆浆杯都插上了吸管。
严紊周朝那一努嘴,
“没等你哈,我先吃了。”
成虞嗯一声,走过去,端着豆浆吸了口,“怎么没叫醒我?”
头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那人挺诧异,“我就去买个早餐叫你干嘛。”
干脆把手机揣回兜里,严紊周笑道:“再说了,我走得时候,看你睡得挺香的。”
潜台词是,实在不忍心叫醒你。
某个正咬小笼包的人大概率读懂了这句潜台词,薄薄耳根处,肉眼可见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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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到校快10点,昨晚转的时候不觉得,这会白天再看,海大是真的大。
瞧见成虞目光,严紊周挺自豪应了声,“是不是比想象中还大还漂亮?”
对任何事物不怎么关心的人难得赞同地回了声,‘是。’
他就是在这样的校园中生活了4年吗?
成虞抬眸看去,尽管是冬季,但图书馆楼前依然有大片青绿,高大树木真有种直耸入云的架势。
少年暗暗震惊,这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得住吧。
尽管是假期,但教学楼内的教室基本全开。
俩人从窗外走过,见很多窗边都有低头奋笔疾书的人。
两个闲逛的,实在不好往人家教室里跑,严紊周干脆带着小家伙在公共区域多转了转。
海宁市一直在国内宜居城市中榜上有名,校园绿化做得很好。
成虞满眼看去,确实跟肃津一到冬天就呈现出的一片肃杀之景很不同。
回望身边人,成虞刚想张口问什么,那人却立马回头对他道:
“成虞,你先在这附近转转,”严紊周指着不远一处水榭亭台,“我过去打声招呼。”
成虞遥望过去,见那边坐着几位长者,猜想该是严紊周之前的老师之类的,他应,
“好。”
俩人这会转到了学校靠后门的人工湖这边,成虞没离得太远,打算绕着湖边转一圈。
正走着,听人诶了一声。
声音不大,成虞下意识看了眼。
女生确认了来人,几步走到他面前,“真是你啊。”
他在这所学校中没有认识的人,成虞认了下,想起来了。
昨儿车上问他要联系方式那姑娘。
对这类突发情况应变能力实在有限的少年,在‘直接走’和‘嗯’之间摇摆。
还是直接走吧,少年想。
看出他意图,女生早一步又问,“你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吗?”
之前在车上看他面前摊的像是练习册之类的,还以为这少年在读高中呢。
“没。”
女生接话,“哦哦,我也不是这学校的,不过我有同学在这边读书,正好趁着假期来她们学校看看。”
好嘛,面对如此真诚近乎到直白的介绍,成虞一时有点左右为难。
他想走,又不知该说什么再走。
是啊,说点什么才能走呢,愁……
另边。
跟几位老师打完招呼的某人,正好看过来。
严紊周笑着跟几位老师解释了句,老师们也遥遥往成虞这边看了眼,又笑着让他赶紧带小朋友多转转。
笑着道别,严紊周朝这边走来。
近前,不知俩人之前聊了什么,只见他家小孩这会脸有些小红,看着是挺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女生笑,“你是他哥哥吧?”
严紊周嗯了声,走到成虞同侧。
“我想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女生胆子也大,当着严紊周面直抒胸臆。
回看少年,严紊周笑了下,“这我可做不了主。”
偷偷往少年身边凑了凑,严紊周贴近他耳侧,“不想给啊。”
距离太近,这轻轻一句伴着呵气,一瞬烧红了某人敏感的神经末梢。
少年人呐呐,吭不出声。
严紊周挺抱歉跟女生说,“不好意思啊,我弟还在读高中,现在可能不太适合谈这些。”
帮他解了围。
女生走远很久,成虞还是低着头,严紊周笑,
“挺大一男生,怎么这么害羞,在学校没被人表白过?”
结合之前彭泽提的,严紊周也相信以他弟这颜值,这酷拽的行事,很能萌动小女生们的春心。
成虞把这个问题在脑海中过了遍,换了个主语,又问了回去,
“你在学校被人表白过吗?”
许是刚才那女生太大胆的两次来要联系方式的行为,触动到了少年一直坚固的认知。
他以为这种方式很突兀,会遭人反感,但其实,扪心自问,除了真不想给微信外,反感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多。
所以……他也可以试探着问一下吗?
严紊周没想到自己带点调侃意味的问句会被反过来招呼到自己身上。
“当然有啊。”想着逗逗少年。
“你哥我条件也不差吧,怎么可能连个追求者都没有。”
“嗯,你很好。”
调侃的话,不想被人当成件理所当然的事,还给出了如此正面的认可,倒搞得严紊周自己有点讪讪。
像个自卖自夸的王婆了。
“你有……”少年打着磕绊。
“什么?”
“有交过朋友吗?”
朋友,严紊周听出这个‘朋友’大概想问的是……
“问这干嘛?”他挺奇怪转头看向成虞。
少年目视前方,“没,就问问。”
其实答得挺心虚,确认那人把头又转开了,少年才敢稍稍斜眼,侧瞄一下。
有过两次吧,友达以上的。
一次在高中,高考完那姑娘要去美利坚,严紊周当时已经被海宁录取,连小手都没拉过的纯|爱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还有次也没逃开毕业即分手的魔咒。
姑娘要考研,他想工作,俩人意见不和,这回手倒是牵了,花前月下还想做点更亲密的事,比如亲个嘴什么的,但被前来巡逻的校警晃了下手电,姑娘面皮薄,到底没亲上。
事后回想,还好没亲上,俩人现在时不常还能联系下,纯当老同学叙旧了,挺好。
比那些谈得时候轰轰烈烈,分得时候要死要活的,体面些。
这些事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猛然被人一问,严紊周突兀地想到彭泽说的那句,‘诶周,你说你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裴牧的话,又开始无孔不入地绕在耳边。
心里那点不自觉的烦冒了尖,
“小小年纪,怎么开始学人八卦了。”
成虞有点愣,却敏感地从他语气中听出些回避。
对话没再继续下去。
俩人又逛了会,走到一处雕像旁,见那边有几个女生在拍照,严紊周问,
“要不要给你也拍一张?”
成虞遥望过去,最后还是回了句,“不用。”
不用,因为我一定会考上海宁,我要堂堂正正以海宁学子的身份站在主席台前拍照,而不是以游客的身份拍张纪念照回去蒙尘。
所以很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那段睁眼到天亮的谷底中,成虞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当时能跟他拍张合照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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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一过离年就近了,上学时没什么感觉,被学业考压着,还觉得这年怎么还没到。
现在一工作,严紊周抬眼,嚯,都廿九了。
翻天就是除夕。
这一年,他手上跟了好几个项目,不是一般的忙,好在,对应的回报也挺丰厚,领完季度奖,路过商场,严紊周进去给严父挑了好些东西。
彭泽是个甩手少爷,从不为这些事操心,这会两只手占得满满,帮他提着大包小包出商场,
“过个年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听得出是真的挺感慨。
知道大少爷平时估计连厨房门朝哪开都不清楚,严紊周懒得跟他掰扯,打开后座门,招呼大少爷把贵重东西放后座,再把不贵重的那些全都丢后备箱中。
“诶周,我认真的,你来跟我们一道跨年呗,反正我家人多。”
彭家世代从|政,单出了他这么个‘嫉恶如仇’的,非要从商,每年过年都要被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们挨着数落,这人早听烦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可眼看马上要奔三,连个能订婚的对象都没有,这几年家里人开始调转炮|头,专攻他的软肋。
“你瞅瞅你这么优秀都单着,我要让那些人看看,不是咱不找,更不是咱找不着,是咱这么优秀,不得需要时间精挑细选一下!”
听听这架势,摆明是要拿他挡|枪啊,严紊周又不傻。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那人在降下来的车窗中回他,
“得了吧,您老还是自求多福吧。”
“诶,”眼看车要发动,自己还搁门外呢,彭泽嘟囔,“我给你当了这么久苦力,不送我回去?”
“你看哪还有地?”
彭泽气得一指副驾,
“这不是座?”
严紊周笑了下,车窗缓缓上升,
“这地早订出去了,你坐不了。”
看着车尾冒出的白气,彭泽原地气成个两条腿的□□。
从花店出来,严紊周拿着早预订好的两盆文竹,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副驾上。
老头念叨好久了,这玩意好养活,趁着公司订绿植的档,严紊周要了个联系方式,也订了两盆,今天刚到。
严父腰不好,严紊周没敢劳他大架,把车停楼前,自己先捡着贵重的,拎着大包小包上楼。
没上到三楼就看到门前站着人,走近,严紊周诶了声。
赶紧近前几步,先把东西放回屋。
从老人手中取过自己熬的浆糊,严紊周看了眼一旁小矮凳,
“摔着怎么办。”
听语气挺懊恼,但严父跟他都清楚,懊恼的是自己。
老人家买回来就念叨了次,严紊周一直记着贴,但总有事耽搁。
细心地把浆糊刷到春联背面,严紊周站上小凳,严父在一旁扶了下他的小腿,严紊周笑着说,
“没事,倒不了,您往后捎捎,帮我看着点。”
俩人捣鼓了会,喜庆的红色盈了门,严父满脸笑意,一直在说,新年新气象。
严紊周也挺满意,正准备收拾‘战场’,不妨朝对门看了眼。
得,这都三‘羊’开泰了,对门还挂着‘虎跃山河’呢。
严父也顺着他目光看了眼,
“诶对,我记得家里有副多的吧。”
俩人想到一处,严紊周快速进屋,声音落在身后,
“我找找。”
找是找到了,但严紊周拿出看了眼,又觉得不好。
招商银行四个小字有些刺眼的醒目。
自己家贴也就算了,可给别人家贴个带logo的对联,怎么想都觉着……
“你等等。”严父躬身在橱柜底下翻找。
严紊周从旁等了会。
老人家半直身,扶着腰把一个小袋递给他,
“你黎叔写的,我本来想贴这副,但看你买回来那个更好看。”
严紊周展开——
‘岁届新春人福寿羊衔金穗业丰收’[1]
因是手写,春联样式简单,却更突出了苍遒有力的字体,给人一种江山阔远的感觉。
严紊周挺满意。
俩人又一阵捣鼓,给对门也迎了个新年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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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照旧是在姑姑家过,自他妈过世后,除夕这天家里已经很久没开过灶了。
虽是亲人但不能白吃,之前跟彭泽逛着买的好些东西,严紊周都提了过去。
相比于彭泽面临的催婚问题,严紊周方的压力显然要小很多。
年少失恃,前几年家里人盼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这孩子可别长偏,挺好,孩儿最终长得挺直溜,学业好,找的工作也不错,现在听说在跟老板合伙做事更是未来可期了。
家庭方面嘛,姑姑发了话,我们也都不催你,但你自己得上点心,要遇到中意的,领回来叫我们看看就行。
你们小俩口的事,还得你们自己过得舒服才行。
不知道彭泽听了这话,会不会想过继来给严紊周当小弟。
一顿年夜饭吃的和谐满足,饭后,严紊周拗不过姑婶,碗都免了洗。
抓了把瓜子溜达着看长辈们下棋。
看了会,因观棋‘老’语,被长辈们集体驱逐,只得又寻摸着,跟几个小辈一块看春晚。
现在小孩,丁点大的都有手机,足不出户,社交全在网上。
严紊周听他们聊了会最近热梗,那边几人笑得前仰后合,两个指尖拼命敲字分享欲爆棚。
他自己愣是没get到笑点在哪,有个他姐家的小孩还问他,怎么不给别人发祝福,小妮子存了好几个超激萌的颜文字祝福语要分享给他。
严紊周看了半天,感觉他要发这个给微信上的人,好友圈至少有一半要先问候下他的精神状况。
“老了啊。”又长一岁的某人望着天花板发愁。
时针就这么不知不觉间走向零点。
一到零点,收到的祝福消息一下激增。
手机响了好一阵,严紊周跟几个小孩看完烟花才想起来回复。
清一色的复制粘贴中,也有几个心思玲珑发单对单祝福的,不过严紊周这人没什么文艺细胞,也缺少对平淡生活的无尽感慨,只复制了个‘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啊’开始挨个回复。
干巴巴回复完唐知年一长串的祝福后,严紊周顺势点开下条消息。
话很突兀,没头没脑的一句,但读来又让人不自觉耳根发麻。
‘砰’的一声,高空礼花绽开,身旁几个小孩尖叫欢呼声骤起,一片恍惚中,严紊周又看了眼那条不知所谓的消息。
裴牧:[紊周,真希望来年能跟你一起看。]
看什么?脑子自己在问,严紊周完全被突然腾空的巨大烟花震了下。
下条消息很快进来,原来是个视频,怪不得要发这么久。
视频中,没有人像,只有景物,入目是绚烂至极的绿色荧光。
严紊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极光。
那人在地球以北,跨年夜零点,向他发出来年共看极光的邀约。
退出聊天框,刚回完唐知年的那句‘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啊’没再顺手复制。
刚才那簇巨大烟花,这会砰砰炸完,望着一瞬落寞下来的夜空,严紊周头回选择了已读不回。
说内心毫无震颤,不过掩耳盗铃。
凌晨一点多,严紊周回复完其他未读,后知后觉,他家小孩好像没给他发祝福。
不太确定。
顺着消息往下滑已很难再找到两人对话框,严紊周干脆搜了下‘成’。
点开聊天框,猜想被印证。
成虞果然没有给他发。
其实严紊周原是不太在意这些的,他自己就从不主动发,每年都是那个被动给人回祝福的。
但今年就很特别。
指尖悬停了会,凌晨一点四十二分,消息发了过去。
严紊周:[成虞,新年快乐!]
另边。
靠窗愣神的少年并没睡,也没守岁,他只是刚才手一直抖个不停,直到看着亮起屏幕上的这条消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错过了零点要给那人发祝福。
早前好几天检索各个社交平台搜来的祝福最后都没派上用场,端坐桌前的少年静下心想了想,干脆抽了管‘心头血’裹着滚烫爱意,淋在了电子纸面上,别别扭扭编辑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段祝福。
咔哒一声,指针卡向凌晨2点。这段字字本心,又错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