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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金丝雀 ...

  •   早上天蒙蒙亮,堆积而成的砖头上结上一层晶莹的霜花,雪白一块透着内里的红心,像裹了椰蓉的椰膏,咬一口能看见里面流着甜蜜的酒红色巧克力心,甜到掉牙,却齁鼻的让人发笑。

      今年的冬季尤为冷,南方不怎么下雪,却连续十几天气温跌破至零,外面的天在早上冷的冻僵人的手,水龙头都挂上霜,冬天的朔风顺着犄角旮旯的缝隙吹进来还是刮的人难以想象的寒冷。

      看着灶炉的工人开始享受冬天带来的福利,被热得散发开的温度烘的暖洋洋,还放松的开始聊起天。

      已经是第五个,暮光扛着砖轻微转头又继续用冻得通红的手去把砖头一块块搭在肩膀上,第五个谈不拢的走了,比起第四个唇枪舌战的谩骂已经算好的。

      六富贵穿得像模像样,黑色羽绒服,西装裤被短腿弄成一叠子褶皱,白色的西装衬衫被大肚子崩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肚皮,扣子拧上也是实属费劲,从水泥房里出来一口咬下一个韭菜饼。“都是口袋空的,50万都拿不出来,还想经营砖场?王八照镜!穷酸鬼!”

      他吐一口唾沫在地上,还掺着一片韭菜叶,用掉漆的皮鞋碾压,语气狠戾,脸上却沮丧,捏着韭菜饼也下不了口。他确实有钱,做了十三年的砖场时不时花天酒地的,包个小姐荷包里也还有个300多万,而在12年三十万能在三线城市买一套二手90平的房子,但他志不在此,积累的人脉已经够多,认识不少有点小钱的老板,他就觉得自己是个高尚有逼格的人,怎么说出去能是个砖厂土鳖,起码是建酒店的高富帅。

      近期砖厂接的单少了不少,干一个早上扛砖的有一半被六富贵放半天假,暮光和暮肖从砖厂出来一路走回街中心,路过包子店看见滚烫冒气的豆浆新鲜出炉,那股鲜豆浆的香气驱散了浑身蔓延的信息素。

      暮肖已经饿了,忍不住嘴馋跑过去。

      再重新回到人行道,暮光的手里拎着一瓶700毫升的豆浆,二块五,瓶身光滑无任何标签。

      “老大去看阿秀啊?”暮肖艰难的咽下包子皮,急不可耐的喝了一口豆浆,又被烫的张嘴哈哈哈的喘气。

      “嗯。”暮光点头。“考试保温瓶不能带进去,他喝不了冷的,今天早上我起不来没去,他可能喝冷水了,应该闹肚子。”

      “老大对阿秀就是好。”暮肖哈哈的笑。“我就不去,回出租屋了。”

      “嗯,把今天的衣服晾起来。”暮光思虑一会又开口。“把我哪条蓝围巾拿出来也晾晒一下。”

      余光看到摩托车司机翘着腿坐在上面看报纸,停顿一下,脚步转变向司机走去,他能走过去,可40分钟的路豆浆会凉,宝宝不喜欢冷的东西,待会说不定会生气,嘴巴鼓鼓的,捏上去又软又温热。

      到镇南初中才12点。

      暮光那么大的个子往这边走来,守门的门卫用警棍敲响墙壁,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良少年气息的大男生。“小伙子,干什么的。”

      “我找初三一班,暮程秀,我是他哥哥,给他带点儿东西。”暮光举着手中的袋子。

      “进来,等一下。”门卫眯着眼睛看墙上报表上的各班各室老师的电话号码,找出来后用座机拨打老师的电话,聊一会后挂断。

      “等一下吧,都放学回宿舍,没有那么快出来。”门卫大叔说。

      于是暮光就坐在面向学校门口的椅子上,手上握着的是能烫进心里的豆浆,眼睛看着水泥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十分钟后,一个人影穿着嫩黄色羽绒服朝这边跑过来,越来越近就描绘了少年纤长瘦削的身体,被冷风吹起的刘海儿露出光洁的额头。“哥哥!”

      暮光站起来嘴角嵌着一抹笑,满身的疲惫劳累和精神上的麻木消失殆尽,感觉一身轻松。“宝宝!”

      门卫大叔浑身一个激灵,摇着头走回小亭子里。“年轻人啊!”

      暮程秀携带着一阵玫瑰花香一下就扑进暮光的怀里,冲击力使暮光身子向后昂着,脚筋抽紧,扎根地上没挪开一步。

      信息素安抚暮光已经躁动又不安的一颗心脏,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少年,应该是易感期到了。

      举高手中的透明袋子。“豆浆。”

      暮程秀高兴的倚着他踮起脚尖去拿,暮光克制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大手掌伸进羽绒服里隔着一件校服摸他的肚子。“肚子疼多久?”

      “一会儿。”暮程秀解开袋子掏出豆浆,打开盖子就怼到暮光的嘴唇上。“哥哥喝。”

      “我不喝。”暮光稍微偏一下头,嘴唇擦过瓶口,悠悠的甜奶豆香四散开来。

      “喝!你过来没吃饭吧。”暮程秀肯定的说。“待会回去走路吧?”

      “给你烫肚子的。”暮光说。

      “我更怕你饿肚子。”暮程秀低头有点儿伤心的将纤长的手贴在暮光肚子上的棉袄。“下次不要来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肩胛骨骤然收缩,牵扯带动小腹一片坚硬,明明没什么触感却像是有一只手捂着火源,炙烤皮肤,肾上腺激素飙升,烫得脸红。

      “喝。”暮程秀还举着温热的瓶子。

      暮光敛下一丝慌乱,随便闷几口入肚,空荡荡的胃霎时被暖的烫贴。

      看暮光喝了一半,暮程秀才笑着接着喝。暮光低头把他额前的头发抓顺。“头发是不是该剪了?长长许多了。”

      阳台上的风更加冷,把堆叠在角落上的试卷吹的哗哗响,黑色的青苔褐去,碧绿的青苔叠加,像一张没有精心修饰的破地毯。

      “道年你考的怎么样?”狗腿子满脸诌笑。

      高道年收回目光,话语未出,嘴角先笑,随意的说。“还可以,就是最后的大题费点儿脑子。”

      “就是,最后太难,我都没有写。”

      “试卷的解释题已经给答案。”高道年十指交握放在护栏上。

      “是吗?我都没怎么看,我以为不重要,该死的。”狗腿子抱怨说。

      确实该死,暮程秀又不是洁白的试卷只等他拿动钢笔随意刻字,他是玫瑰啊!身边早就有穿铠甲的骑士虎视眈眈,只等玫瑰绽放,摘入怀中。

      高道年站在五楼的天台上,头顶的云诡谲变幻,时阴时亮,风鼓起他的双面纯羊绒灰大衣,脸上还挂着笑,拇指摩挲食指指甲盖,他的心情也随着头顶的云随意变幻莫测。

      大门口的两个小黑点终于分开,他看着暮程秀握着热豆浆一蹦一跳,时不时停下来喝一口。嫩娥黄羽绒服蓬松摆动,额头柔软的黑发被风吹起,那张精致白嫩的脸蛋开心得羞红了脸,还有未褪去的孩子气。像枝头上散养的金丝雀,红润的脸颊可爱到天真,那么漂亮,那么浪漫,那么动人,简直引人犯罪。

      高道年双手骤然握紧,他偶然之间来到名为暮光的大树下,不经意之间瞥见树上被保护的很好的金丝雀,那么好看漂亮的一只鸟,无忧无虑的在枝头跳来跳去,天真烂漫的唱着歌,一开始只是因为他的叫声感到有趣才停下,可随着他不断的逗留观望小鸟的次数增加,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愫就在心里蔓延,渐渐的不满足远观,他想靠近亵玩,摸一摸他那鹅黄色的羽毛,他窥伺大树上自由的金丝雀,想把它用网捕下来,关在用金子造就的牢笼里,锁在他内心的欲望里,只能由他抚摸和观看,不许他人觊觎,反正大树又不敢喊冤,他的根在这里的,他只需要带着鸟走就好。

      “豆浆好喝还是奶茶好喝?”高道年若有所思。

      “还用问,奶茶啊。”

      “我还没尝过豆浆。”

      “不好喝,一股豆骚味。道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带给你尝尝。”

      “多少钱?”

      “诶,很便宜,才五毛钱。不过喜欢的人还是很爱那股子味,反正我接受不了。”

      “哦,那我就应该好好尝一下。”尝尝连一块钱都算不上的东西,看看为什么二十多块钱的奶茶都比不上。想起垃圾桶里的奶茶,高道年的神色冷峻一瞬间,眨眼间就又柔和,抬起手看手腕上带着的爱彼机械腕表。12点41分,聊了30分钟。

      “对了,给我带两杯。”

      暮光回到家,饭菜放在电饭煲里,只有余温的叶面泛黄,看起来就没有什么食欲,他面无表情的大口吃完,洗碗筷时狸花猫肥胖的身体在脚边踩着和身体不相搭的筷子腿慢慢的蹭他的裤摆。

      暮光握着毛巾瞟一眼,冷淡的开口。“发情了吗?”

      回答他的是猫咪连续的叫声,碗筷洗完后拎起团子,眼睛对视眼睛,团子先怂,爪子舔着嘴巴,大大的眼珠子四下碌动就是不看暮光。

      暮光轻轻一拋,它就竖起腿,稳稳的踩着地,趴下舔毛发。

      暮光也不理他,去拿衣服洗澡,洗完澡越过熟睡鼻鼾声如雷的暮肖直接回房间睡觉,即使暮程秀只有星期五六在这里睡,他的信息素也已在这个房间腌入味,暮光嗅着满室信息素,身体放松,慢慢睡着。

      再醒过来已经不知道几点,昂头看时间,2点45分。不想起来,手臂昂起手掌贴后脑再躺一会。

      宝宝应该在考试,考完明天就可以放假,多久没有摸身体了,找个时间请假,带宝宝去玩一下。

      思考半个钟头才懒洋洋起床,暮志明和暮肖正在看电视,看来看去还是这个频道。

      拿过椅子,暮光也坐下来,盯着电视看几分钟后问。“我们现在的钱有多少?”

      “大概20万。”暮志明侧头看他。

      “我想许久了,想把六富贵的砖厂买下来。”暮光说。

      暮志明沉默。

      新闻联播开始痛批餐饮行业,镜头所到之处的后厨污渍肮脏,主持人的声音清丽公正。

      “没这么多钱。”暮志明开口。“阿秀高中也要不少钱。”

      “就是因为要钱才盘下来。”暮光大手摸过板寸头。

      暮肖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电视,耳朵却蠕动,竖起来听。

      “那儿来这么多钱?”道理暮志明都懂,在砖厂干,每天看着来来去去的大卡车,钞票不断进入六富贵的腰包里,把他的肚子撑的圆实滚大,钱把荷包都撑得开裂。他也动心思,不然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我会搞定。”暮光站起来说。“暮肖,走,和我出去。”

      “老大?我有一万多。”暮肖小跑到暮光旁边,砖场的工作辛苦又劳累,而且每个月只能拿到那么一点钱,所有的钱都进到六福贵的腰包里,每次透过窗户看到六福贵和买砖的人在里面数钱,他都想这钱要是他的该多好,每天数着钱过日子,现实却要他低头只能匆匆一瞥继续搬砖。

      “嗯,我知道。成林住在那儿?”

      出来出租屋左拐右拐就来到大街上,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来去匆匆的人。

      “我带你去。”两个人沿着大街走到街尾,从大马路里绕过去就有一条只能一辆车经过的水泥路,沿着这条两边栽种芒果的小道走大概20分钟才看到村落。

      成林的家在第三条巷子里,他打开门看见暮光,神情之中还带着懵逼,反应过来抓一下头发。“你们怎么过来的?过来干什么?”

      暮光进门,这个屋子从年代看很新,有三层半高,里面的家具却和他的出租屋一样简陋,半掉漆的家具摆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屋子的角落几个袋子里装满了矿泉水瓶。

      “坐。”成林踩着拖鞋进厨房拿铁碗倒热水。

      把两碗水放在桌子上。“找我干嘛?”

      “之前认识的那群人你还有联系吗?”暮光收回视线,语气没有起伏。

      “什么人?”暮光这么一说他更加懵圈,脸上的错愕还没有收起,脑子就光速的搜索。

      暮肖灵光一闪,耳朵不争气的红起来 ,张开口就问。“就是看片。”

      停顿思考三分钟,成林恍然大悟,嘴角的笑容邪邪的挂起来。“怎么了?还想看?不过呢,联系已经很少,小李哥去当兵,有一年没联系,商哥和小张哥去国外,联系基本已经断了。”

      “有什么情况?和兄弟说说,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见外吧。”成林又恢复嬉皮笑脸,身体死死压向暮肖,手臂圈住他的胳膊使劲勒。

      “放手,喘,喘不过气。”暮肖脸红脖子粗,用壮硕的手去推开他的脸,推的脸颊肉变形。

      “我想搞一笔钱。”暮光说。

      “搞多大?出什么事?”成林被推得脖子变形,手臂上的力气也松懈下。

      “我要在短时间内搞到二十万,盘下六富贵的砖厂。”

      “什么?”成林眼睛直直的看着暮光,确认过眼神后。“这么大一笔钱,可能也就只有商哥能出的起,可我跟他还没有小李哥熟呢,而且他出国留学,找他拿不到。”

      三个人沉默下来,暮光要是会吸烟,现在手指会夹着一支烟,三个人坐在一起惆怅的想。

      成林从桌子下面掏出一袋红色的利是糖。“吃一块,再想。”成林撕开红色的外衣,里面是硬黄色的糖块,糖块没有光泽,入口甜到掉牙,而且有一股风油精的味道。

      剥糖果衣的脆响触动大脑某根神经,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暮光开口。“银行能不能贷出来?”

      “有点麻烦,你有房产证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成林舌尖顶着嘴里的糖块,糖块一丝丝的流着甜汁,他含糊不清的开口。“你为什么要六福贵的砖场。”他想到至今还是仍然不明白,觉得匪夷所思。

      “你不想挣钱?”暮光开口。

      “想啊!可也得量力而行。”成林毫不犹豫的干脆说。“你看看我这里家徒四壁,被搬空啦,原本还有一个冰箱的。”

      “量力而行,那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头。”暮光语气冷淡,表情像陈述事实。“你想一辈子干苦力?”

      成林叹一口气。“我也不想啊,现实不允许,你别忘了,我身上还背着债呢。我出不来钱,只能联系一下小李哥他们,不过你也别抱希望,你和他只见过一次啊,帮你的可能性很渺小。”

      “嗯,我知道。”暮光点头。

      离开的时候暮肖又抓几把糖,成林马上就焦急,抓耳挠腮的喊。“我家就这点东西,你个不是东西的,也好意思拿走?”

      暮肖嘿嘿嘿的笑。“阿秀喜欢甜的。”

      回到出租屋,暮光和暮志明又聊一会,暮肖坐着床数糖,有二十一颗,他打算给阿秀十颗。

      盘数好后,暮肖撕开红色泛光泽的利是外衣,含着廉价的糖开口。“即然赚不到35万,可以让六富贵便宜点。”

      暮肖没什么心思,他的本质意思就是和六富贵聊一下看能不能因为认识把价格便宜点,他的心思纯良。但这句话却给暮光带来一闪而过的灵光,不明智,甚至残酷和冷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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