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71、风声

　　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姬太后脸上带了笑，急忙起身扶她，嗔道：“你身子不好，快些别动。”

　　她咳了一声，柔弱道：“臣妾入宫，本来该来向太后行礼的，只是这些日子身子实在不好，而且臣妾初来乍到，难免不懂规矩，还望太后赎臣妾之罪。”

　　“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哀家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怪罪你呢？你不来行礼的事皇帝已经跟哀家提前说过了，哀家理解你们。你们还年轻，难免有些放荡形骸，不敬尊上之举，这都无所谓的，哀家不会介意，只是慈宁宫太后那里难免就要怪罪了。”姬太后笑着说道。

　　尹潇楚原本垂着眼，听到这里睁开了眼，迷茫的望着姬太后：“臣妾还要去向慈宁宫太后见礼吗？”

　　姬太后脸上的笑意隐了隐，挑起一双眼睛看着尹潇楚：“贵妃觉着呢？”

　　尹潇楚低头有些为难的道：“南丞相造反之事尚未落下帷幕，臣妾刚进宫不知宫中现状，还请太后指点。”

　　姬太后看了她一眼，尹潇楚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躺回榻上轻轻的喘着。

　　她笑道：“你身体弱，先不要管这些，在宫中好好养着吧。”

　　尹潇楚睁开眼：“臣妾刚刚想了想，还得去慈宁宫太后那里请安。以免太后觉得臣妾不懂规矩，心头生恼。”

　　姬太后黑下脸来，坐了会方道：“那里你就不用去了。”

　　尹潇楚疑惑道：“万一南太后怪罪…”

　　“你好生歇着，慈宁宫太后那里哀家会替你解释。”姬太后道。

　　尹潇楚笑道：“这样臣妾就心安了，感谢母后。”

　　姬太后恩了一声，起身离开。她走后梧桐走到尹潇楚身旁，担忧道：“我们真不去慈宁宫太后那里请安吗？万岁爷那里什么旨意都没有，慈宁宫太后还是宫中的主位，不去恐怕会落人口实。”

　　尹潇楚眯上了眼睛，轻声道：“明面上不去，不代表暗地里不去。”

　　她睁开眼睛。梧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道：“总要去探探虚实。”

　　从寿康宫出来，望着外面灿烂的太阳，尹潇楚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她才真正的接受了自己身份转变的事实。以往那个在寿康宫伺候的宫女，现在已经成为了桓国的皇贵妃。年纪轻轻便处在这个位置上，难免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如此想来，姬太后对她的试探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在情理之中。

　　梧桐跟在她侧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想必她也明白姬太后并不是以前她认为的那个和蔼的老太太了罢？

　　皇帝晚上的时候照例来了她这里，他总是这般疲乏的样子，浑身像是携着满身的风霜。尹潇楚替他擦了脸，他拉了她的手温声道：“坐下吧，陪朕说说话。”

　　尹潇楚依言坐下，皇帝笑着道：“每日在你这里的时候，朕才能感觉到一些心安。”

　　尹潇楚依在他的身上，温声道：“朝政还没有稳定下来吗？”

　　“忙过这些天吧。永昌侯之事，还有很多为难的地方。朝廷上有很多人都是南相的旧臣，如何处置他们还在商讨之中。”皇帝缓缓说道。

　　他在朝政上的事情向来不瞒着她，尹潇楚知晓他的心意，却不打算将自己的疑问说给他听。

　　她望着他温和的眸子，轻声道：“既是到了这里，就歇息片刻吧。”

　　皇帝脸上显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睛润润的生出光来。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时光平静而和缓，如同一泊轻舟。

　　在一个夜晚，尹潇楚到了慈宁宫。

　　南太后在暖榻上坐着，正闭着眼睛小憩。她是扮成宫女模样进的慈宁宫，在向南太后献上了万寿宫的孝敬之后，立身未退。

　　陶嬷嬷惊讶于她的不懂规矩正要斥责，南太后却掀开眼皮来瞧了她一眼，淡声道：“是你啊。”

　　尹潇楚俯身行礼：“是臣妾。”

　　南太后道：“你始终还是进宫来了。”

　　她的声音似薄雾，冰凉而延展。

　　慈宁宫中焚着香，清单而不软腻，是檀香的香味。

　　“臣妾来拜见太后娘娘。”尹潇楚道。

　　南太后瞟了她一眼：“你倒是有心。”她偏头对陶嬷嬷道：“赐座吧。”

　　这是尹潇楚第一次于南太后坐在同样的位子上，坐在这里看她，她身上的威势好像小了许多。

　　“南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是开心的吧。”南太后道，她指使陶嬷嬷给她奉茶：“我们这一家子对你的迫害，终于要到这里结束了。”

　　“或许应该是这样。”尹潇楚道：“只可惜前些日子臣妾在宫外，并未见到宫中的倾轧。”

　　“那可真是可惜了。”南太后道，她的神色低沉下来：“或许，你该去看看皇后。”

　　“臣妾是该去向皇后娘娘见礼的。”尹潇楚道。

　　听了她的话，南太后冰凉的神色有了变化，望着别处的目光，含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陶嬷嬷上前奉茶，轻声道：“贵妃还惦记着我们，实在让奴才感激。贵妃若是有心，还请到内务府交待一声，慈宁宫月度的成例，还是不要改了的好，这是我们娘娘长久以来的习惯。生活上的事，总是不能大意。”

　　尹潇楚看向南太后，南太后瞧着一旁，神色淡淡的。

　　“后宫的掌事之权不在本宫的手中，即使本宫有心相帮，只怕也无能为力。”尹潇楚道，她没有接陶嬷嬷手中递过来的茶水，陶嬷嬷着急道：“您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您说的话，哪有不管用的？”

　　尹潇楚笑着没有答话，南太后道：“算了，你不必为难她。她想掌权，还早着呢。”

　　“臣妾进宫只是为了侍奉万岁爷，并没有想要争权夺利的心思。”尹潇楚道。

　　“是嘛。”南太后喝了口水，嘴角弯起，眼睛上的笑意却有些意味不明。

　　尹潇楚站起身子：“时候不早了，臣妾告退了。”

　　南太后轻轻应了声。陶嬷嬷将尹潇楚送至门外，脸上堆着笑道：“慈宁宫的事，还请贵妃娘娘多想着些。”

　　尹潇楚问她：“慈宁宫成例之变，是谁的意思？”

　　陶嬷嬷脸上的笑意慢慢渗下去，慢慢有些讪然了：“是寿康宫太后的指派。”然后又情急道：“若是贵妃娘娘肯相助，内务府必然会看您的面子。”

　　尹潇楚没有接她这句话，只是笑道：“你回去吧，好好伺候你主子。”

　　路上梧桐对她讲：“娘娘，且不可轻动，得罪了寿康宫太后，纵使我们也要掉层皮的。”

　　尹潇楚笑着让她安心。两宫太后的矛盾由来已久，不是她能够伸手的。陶嬷嬷不该寻她。

　　只是皇后那里，总要去看看。

　　她与梧桐一道去了坤宁宫，在坤宁宫门口却被拦住，守门的竟然是锦衣卫。

　　奉上头的意思，谁都不能进去。

　　上头是谁？

　　锦衣卫是万岁爷的亲随，如今掌控在秋霜的手下。

　　南太后的宫殿没有被看守，皇后的寝宫却不能进去。思来想后，总是让人不解。

　　她与梧桐回了万寿宫，梧桐道：“娘娘，奴婢看还是不要去了。”尹潇楚没有回话，梧桐道：“圣母皇太后也说了不必去拜见母后皇太后，咱们还是听母后皇太后的好。”

　　听人劝，吃饱饭么。

　　她决定听从梧桐的劝阻，不再想着去看皇后的事情。

　　孙望衔的事情过去了已经将近一个多月了。朝廷里该下狱的下狱，该杀头的杀头，闹出了不少动静。

　　之前寿康宫的事也案发了，之后皇帝便下了旨意，她不需要再去寿康宫向圣母皇太后请安。

　　其间尹母进宫看过她一次，她每日里在宫中闲着，过得舒坦，见了尹母很是开心，谁知聊了几句，却是关于朝事的。

　　孙望衔的事情牵扯到了不少人，有些不过与孙望衔稍有接触，便全家都被下狱。锦衣卫在城中日夜横行，闹得民心不安。

　　尹潇楚听了并没有答话 ，尹母道：“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寻个机会劝劝万岁爷。叛乱的事情已经了了，就不需要再大动干戈了。人非圣贤，谁能没有过错？诛杀了叛贼首领就够了，也给其他人一个改过的机会。之前平复叛乱的时候，那杜之疆不是投靠朝廷了么？”

　　尹潇楚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说话平平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杜之疆也被抓了吗？”

　　“他倒是没有被抓，只是其他很多人都被抓进诏狱去了，日日拷打，惨声震天啊。”尹母道。

　　“既然杜之疆没有被抓，那就说明锦衣卫并未是非不分。”尹潇楚淡淡道。

　　“说起来是有这么层意思。可是其他人也未犯错啊。”尹母疑惑道。

　　“定罪是锦衣卫的事，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尹潇楚道。尹母点点头，尹潇楚想了想又道：“母亲，现在局势正紧，您要嘱咐父亲，且不可轻举妄动。”

　　尹母答应了，离开的时候，却依旧忧心忡忡。

　　尹安不是随便向子女张口的性子，现今把事情问到了她这里，可能已经打算做些什么了。

　　也不知晓她说的那些话尹安会不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