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小说家》葶止

8、第 8 章

　　衡门一大早就骑着摩托车出门，轰隆声打破了青田村不怎么安稳的清晨。他沿着山路向上，结果却在半道被截停。

　　“昨晚上雨太大引起了泥石流，所以路被封了。”拦住衡门的是两个村民，长得流里流气，是李有财的手下。

　　衡门“哦”了一声，随即做出无奈的表情：“那岂不是好几天都出不去了？”

　　“是啊，村长已经跟镇政府汇报了，但什么时候有人来修依旧是个未知数，你就先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吧。”说话的人叼着烟头，烟灰散入空中化为尘埃。

　　衡门点头，表示理解，他倒是没有固执的继续上前想去查看拐弯口是否真的被淤泥堵塞。两个人见他推车回去后，继续坐在一旁吹牛。

　　“真冷啊，我们还要守到什么时候？”

　　估计是看到衡门走远了，所以他们倒是没怎么压低声音。

　　“小声点，有财哥不让我们往外说。”另一个人叮嘱。

　　“哎呀，他都走远了。”那人口无遮拦，大大咧咧：“我说昨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也没听到车子的动静。李二安家的那批货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不是正在找吗？”

　　“听有财哥的口吻，准备挨家挨户搜呢。”

　　衡门贴着山壁，听得清清楚楚。果然封路是别有原因，这群家伙终于按奈不住了。

　　李有财封山只是派小弟驻守而不是大张旗鼓广而告之，他可能就是想利用这个信息差来抓捕劫走了李二安那批货的人。除去这条正常进出的主路外，估计其余的小路也被封锁。如果衡门没有招摇出门而是另寻小路，估计会被怀疑。

　　既然李有财想演，那衡门就陪他玩。他一个人把摩托车推回家里，不出所料鹤栖迟不在，大黄也不在。

　　他反锁关上门，进到自己房间后又把窗帘拉上，等到外界再也看不见屋内时，衡门轻轻打开了衣柜。

　　木质的衣柜非常老旧，里面只挂着几件衣服。衡门把衣服划到一旁，修长的手指在木板上有节奏的敲击，几秒后，原本平整的木板弹出一角。衡门掀开木板，只见后面挖着一个洞，供奉着某人的灵牌。

　　那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长相俊秀，眼神温柔。在灵牌下放置着一把漆黑的手枪，衡门拿过枪利索上膛，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

　　“师傅，你放心，青田村的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衡门轻声道，然后把枪别在腰间非常隐蔽的地方。

　　拿开手枪后，一枚被压住的警徽显露，金属色泽柔和明亮。

　　--

　　5年前，一个陌生人来到青田村，他叫李志，是摩的司机。李志口才很好，又勤劳热情，而且酒量也不差。他很快就和闭塞排外的青田村村民打成一片，平时不少人都会坐他的摩的到镇上，或者托他买东西。一来二去，李志似乎成为了半个青田村的人。

　　其实李志是位警察，他潜伏在青田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捣毁以青田村村长为首的拐卖集团。

　　一开始李志潜伏得很好，他对外说自己是孤儿，初中辍学，在工地上挑过砖，因为不耻无良老板亏欠工资就打伤了对方，结果被抓坐牢。因为有了黑历史，不少用人单位都拒绝录用李志。于是李志“无奈”之下买了辆摩的，专门往返于红河镇与青田村之间，靠载人捎货维持生计。

　　孤儿，学历不高，坐过牢。这些要素让李志无疑成为城里人口中的不良少年，但在僻壤的青田村他则被视为同类。

　　但饶是如此，李志还是没能接触到李全福的犯罪集团。这家伙性格十分狡猾，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全村的人加入自己的犯罪集团。所以大部分村民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李全福的作为，但具体的细节一无所知。

　　李志要得到最关键的证据，就比如赢得李全福的信任。

　　某天李有财从外面拿回了一批货物，破旧的面包车摇摇晃晃开进深山。李志站在自家屋顶看着真切，这辆车停在李二安家门口准备卸货时，一个女孩咬伤了钳制自己的人，拼命往外冲。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抓回并殴打，甚至李二安瞧见这姑娘长得太过于水灵，更是想当着众人的面办了他。目睹了太多被拐妇女儿童悲剧却还要隐忍不动的李志忍不住了，他离开家来到李二安门前，狠狠给了这家伙一拳。被打搅了好事的李二安不服，却被李有财拦住。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深夜，衣不遮体的女孩蜷缩在李志身后瑟瑟发抖。她面色惨白，却美得惊人。

　　“李志，这是我们村的事。”李有财吐了口烟。

　　李志拧眉，青田村一直都以李全福为首的家族马首是瞻，虽然平日村民都对他很好，但一旦发生冲突，“慈眉善目”的村民一定会成为李全福身后的沉默白羊。

　　更何况李全福等人的犯罪证据尚未完全掌握，李志不能暴露。

　　见李志抿着嘴不说话，李有财呵呵一笑，似乎很是不以为意。

　　“平日都见你清心寡欲的，没想到也喜欢女人啊。”李有财往地上啐了一口。

　　“女人嘛，谁不喜欢？”李志突然笑了，接着把身后的女孩按在怀里，往上一凑。

　　被钳制的女孩惊慌不已，她眼睁睁看着这个陌生男人的俊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最后被亲上。女孩用力咬着李志的嘴唇，一股血腥味蔓延在二人的唇齿之间。

　　“哟呵，还挺辣的，我更喜欢了。”李志嘴唇鲜红，显得格外俊美狷狂。

　　女孩绝望的闭上了眼，她以为的逃出生天紧紧是到达另一个极端。

　　“这样吧，给我一万块钱，这女人就是你的了。”李有财幽幽道，在夜色中，他的独眼格外阴骘。

　　据说喝下恶魔的血液能长生不老，而长生不老的只有恶魔。

　　李志最终还是把女孩抱回了自己家，他给女孩找来自己的衣服，结果却被对方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们这些禽兽！”凌乱头发下，女人表情扭曲，狠狠咒骂道。

　　李志倒是不以为意，自是自顾自地给对方准备了洗澡水和食物，接着就把她锁在一个房间里。

　　第二天李志来到了李全福家，对着李家的灵牌发誓，自此成为李全福的干儿子。

　　其实李全福早就看上了李志的才干，并且在经过一年多的考察中，他确实没发现李志有任何问题，于是就心安理得让自己的儿子李有财去收买他。

　　现在李志已经买回了一个女孩，他们从此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在潜伏一年多后，李志终于开始接触李全福犯罪集团的核心秘密。他白天要应付狡诈的李全福等人，晚上又要照顾泼辣的女孩。

　　“喂，放我出去，我要上厕所！”女孩站在窗户朝外喊道。

　　李志正在院中乘凉，俊逸清秀的侧脸在月光照耀下冷如玉质。

　　“不是给你尿桶了嘛。”李志优哉游哉道。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女孩羞怒，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晕，“快放我出去，放我回家，你们这群人贩子不得好死。”

　　几乎每天女孩都要骂上好几遍，并且此次都差不多。李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他没说，因为女孩的声音很好听。

　　“外面很危险的，你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屋里吧。”李志摇头，继续看书。

　　青田村暗流涌动，但李志的家却安稳宁静。他时不时从镇上给女孩带一些小玩意或者书籍，除了不让女孩外出，其余要求都有求必应。有时候两个人也会隔着窗户聊天，天地之间仿佛唯有他们二人而已。

　　渐渐的，女孩在李志的照顾下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精致清纯的面孔配上婀娜的身材，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睛。两人也从原本的暗生情愫到如今的共同心意，女孩曾无数次哀求李志带自己离开青田村，但李志却摇头说还不到时候。

　　确实还不到时候，他的任务还差一点才完成。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女孩见李志拒绝，生气的甩开对方的手。

　　“阿紫，不是这样的，我......”李志想解释，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不是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赚这种脏钱吗？”名叫阿紫的女孩厉声质问，随后又抱头痛哭：“我怎么会爱上你，你根本就是个人贩子！”

　　悲愤交加的阿紫冲出了李志的家，但她就像一只雏鸟在暴风雨中迷失在青田村里。

　　“嘿嘿，被我逮住了，你这个小妞！”醉酒的李二安发现了跑出来的阿紫，天生贪色的他对阿紫念念不忘。只是李志平日都护得紧，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现如今阿紫迷路在青田村的深山老林，李志一时半会找不到，他可以趁人之危。

　　“走开！”阿紫尖叫。

　　但瘦弱的女孩哪里是醉汉的对手，她被压在身下承受欺辱和折磨。

　　“李志，李志，救我啊！救我啊！”阿紫如折翼的鸟雀般发出哀嚎。

　　“嘭”的一声，李二安被人打倒在地，李志抱起阿紫开始往外面跑去。

　　“李志，李志。”受到惊吓的女孩死死抓着李志的衣服，瑟瑟发抖。

　　这一刻，她说什么都不放手。

　　“没事的阿紫，我带你走。”月色中，李志是那样的温柔，怀抱是如此的温暖，眼神是多么的无奈。

　　他错了，他爱上了阿紫，有了软肋，成为了贪生怕死之徒。

　　此刻的李志已经失去理智，他只想带着阿紫远走高飞。

　　“我带你走。”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一如一年前那个最初的夜晚。

　　只可惜李志没能把阿紫带走，他死在了李有财的枪下。李全福看着信中独属于李志的笔迹，幽幽叹气。

　　“可惜了，原本以为是个好苗子，没想到是二五仔。”李全福摇头，连看都不看李志的尸体一眼。

　　阿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想抓住李志，想捂住对方身上的鲜血，想让他带她走。

　　但李二安却拉着她，把她的胳膊拽的生疼。

　　周遭陷入黑暗，阿紫的眼里只看得到倒在血泊中的李志。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永远一副温和的模样，让人心生喜爱。

　　“李志，李志......”正在睡梦的阿紫睁开眼，半响她摸了摸面颊，早已湿透一片。

　　窗外的月色还是那么美，但它笼罩的青田村却是人间地狱。

　　阿紫披上睡袍，熟练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她站在窗台，喃喃注视着远处的那栋二层民居。

　　“李志，等我。等我替你做完这一切，我就去找你。”阿紫惨淡一笑，却美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