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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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床的孕妇病例本上显示40周岁，算是高龄了。
据葛护士长了解，这么大年纪选择再生一个，完全是孕妇和她老公至今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好不容易又怀了，即便知道身体条件不允许，但还是希望能生个男孩，给家里传宗接代。
葛芳芳看着乔医生离开的方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那孕妇明知道自己有肺动脉高压症，心脏也有问题，却仍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凶多吉少啊。
乔朝赶到病房时，43床围了一圈人，实习医生、护士和家属都围在一团。
“你们这些医生怎么做事的，要是我老婆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一把火烧了你们医院。”
一个身穿黑色印花大Logo T恤，长相有些凶的中年男人挥舞着手臂，当着病房所有人的面恶狠狠叫嚣着，他见床边监护器越来越低的数值，心中的愤怒又高扬了十个度，“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赶快救人啊！”
乔朝没有理会他，上前几步直奔病床前，旁人给她让开地方，方便查看病人情况。
“乔医生、我......”一个有些委屈的声音在乔朝耳边响起，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吓得有些发抖的实习医生。
乔朝正在拿灯照患者的眼睛，没什么明显反应，这样看来情况很危急，“其他的什么先别说，赶紧安排手术室，提前把孩子剖出来。”
主心骨一来，众人就各自有序忙起来，首先就是要先把孕妇赶紧转移到手术室，每拖延一分钟，孕妇和孩子的生命都在流逝。
只是一旁的家属堵住房门，又阻止她们移动病床，刚刚大放厥词的中年男人又大声道：“你们什么意思，这孩子还没足月，怎么能提前剖出来，要是发育不全，你能负责任吗？！”
这应该是孕妇的丈夫，长得人高马大，此时却面目狰狞，像是要活活把面前的乔朝给撕碎了一般。
旁边跟着附和的还有女子的公婆还有父母，“你们这些干医生的可真没道德，我女儿情况那么凶险，你们竟然只派了个还在实习的毛丫头来！”
说得激愤了，乔朝都能看到飞沫在空气中传播的路径，她还有空想，还好自己戴了口罩。
“说完了吗？”乔朝冷冷地问道：“你们现在每耽误一秒钟，孕妇和孩子的性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怎么，你还想威胁我们，治病救人难道不是你们医生的事儿？”
高壮的男子可不吃医生这一套，吓唬一般人还行，想吓唬他，门都没有，更别提面前的这个女医生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可看这身段估摸年纪也不算大。
“的确是我们的事，但耽误时间救人，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乔朝眼里似有寒冰，面对咄咄逼人的家属，态度丝毫不怯，“你们住院当日我们主任就和你们家属说过，产妇不仅高龄，心脏还有问题，建议流产，否则强行生下来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那是几个月前，孕妇刚查出来怀孕，因为挂的是特需门诊，当时接诊的就是徐主任，主任跟家属沟通了很长时间，可家属还是执意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是又怎么样。”男子一听这话就有些心虚，可还是硬着头皮叫嚷，“今天要是不把大人孩子救活，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行，救人可以，”乔朝对着一旁的护士伸手，“先把手术知情同意书签了。”
男人一把将对方递过来的一沓纸抢了过来，粗粗浏览了一遍，痞痞笑道：“怎么，想不负责任啊？”
乔朝双手插兜，“签不签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情，你签了就能马上手术，要是不签，就请麻烦你们转院。”
其实谁也不是傻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此时孕妇情况比之前更不妙了，同个病房的人也都在劝。
“大兄弟，还是赶紧先让你老婆做手术吧，别到时候真一尸两命。”
“是啊，你刚才也瞅着了，多危险呐。”
"医生肯定比我们专业啊，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
病房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有些还操着方言，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都是为了孕妇考虑的实在话，倒真的有些说动了孕妇家属。
正在堵门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孕妇的妈妈，她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心里疼的跟什么似的，泪珠子就没断过，她转头看向女婿，犹豫地开口，“小郑啊，要不你赶紧把字签了，医生才好赶紧给囡囡动手术，耽误时间就真的不好了。”
一直沉寂的孕妇的婆婆此时也劝道：“赶紧签吧，不签还能咋办，咱小老百姓胳膊能扭得过大腿？谁让人家是医生，赶紧让你媳妇儿生了，我还指望赶紧抱孙子呢。”
那男人明显耳根子软了下来，“妈，我听你的。”
他拿过护士接过来的笔，在纸上飞快地签下了大名，不过力气之大，纸张都快被他划破了。
“你们最好好好做，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们。”
男人说这话时目露凶光，旁边的实习医生和入院还没多久的小护士们被吓得心肝颤动。
确认了一遍已经签好的手术书，乔朝没理会他的威胁，一行人便不再耽搁，火速把孕妇推进已经空出来的手术室，而她则是进行快速消毒，穿了手术服也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病人一直是她经手的，可病情恶化得太快，远远超出了乔朝的预期。胎儿给母体带来的负担太重，母体的心脏在孕晚期根本已无力承担另外一颗心脏的跳动，手术过程中，产妇的血压和心跳一直往下掉，乔朝的心逐渐沉到谷底。
“血送来了没有？！”
“乔医生，她掉了快3000的血了。”
“血浆送来了没有？”
......
得了求助的心内梁主任也匆忙赶到，只期望尽最大可能挽救病人生命。
手术室内忙得怎样兵荒马乱，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只是在期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在家属耐心即将告罄时，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灭了。
“出来了，出来了。”家属兴奋地围了上去，“怎么样医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产妇的婆婆率先问道，她关心的只有孙子，至于儿媳妇此时如何，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此时的乔朝已经筋疲力尽，“是个男孩，四斤八两，因为是早产儿，需要送去保温箱里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家属可以放心，问题不大，还有......”
屏气听完医生的话，人群爆发出兴奋的喊声，是以他们压根没感受到面前医生身上的低沉气压。
“谢天谢地，真是老祖宗保佑啊，我们郑家终于有后了！”
再次晋身为奶奶的老妇人此时满面红光，嘴角和眼周如刻刀刻出的皱纹都肉眼可见地消失了好几条。
此时的老妇人只觉得，要是现在回村她终于可以抬头做人，老郑家的后没有断在自己手上，村里头那帮人的指指点点可是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梦里，这可算得上是她的心魔了。
这次真不枉费全家人当初苦心扒拉地坚持要儿媳妇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要是还是女儿，那就送人，要是孙子自然皆大欢喜。看，现在可不就证明全家当时的决定多么英明了么？
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一群人背后幽幽传来，“医生姐姐，我妈妈怎么样了？”
如果没人仔细注意，这家人跟来的除了那些成年人，还有个模样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女孩儿个子不高，穿着一条灰色裙子，站在一群人中间毫不显眼，只是她紧抿着唇角，眼神倔强地看向前方，又问了一遍：我妈妈怎么样了。
面对这样的小孩子，乔朝实在是难以将这样残忍的事实告诉她。
直到产妇的女儿问出的这一声，那些还在欣喜于得子的一众人才勉强分来一分关心，循例问他们的媳妇儿/儿媳妇/女儿怎么样了，怎么还不推回病房。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不看重一条人命，只是惯有的思维让他们觉得，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更何况她都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还健康长大到现在，生个二胎肯定也没问题，至于当时医生的告诫，则被统统忘在了脑后。
乔朝一脸沉重，她缓缓摘下口罩和手术帽，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抱歉，产妇由于抢救无效死亡。”
手术室外一片寂静，连喜欢时刻用拳头威胁人的中年男人都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医生姐姐，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死了吗？”小女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仍憋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乔朝蹲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哽咽道：“嗯。”
“死掉是什么意思呢？”十三四岁的小孩已经对死亡有了些模糊的认知，可却又不曾真正地面对亲人的离世。
乔朝看着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她指着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女人问，“奶奶，这就是我妈妈吗？”
“对呀，就是她把你这个小天使带到爷爷奶奶身边来的。”柳凤喜爱怜地刮着小孙女的鼻子说。
“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呢？同学们都有妈妈。”乔朝停顿，后面一句她没说......为什么就我没有呢。
柳凤喜想了一会儿才解释，“因为她把你带到人间来就要回天上交差了呀，她是上天派来的精灵，要是一直在地上住着，会生病，会痛苦。”
小小的乔朝自然不会认为大人会撒谎，可随着她长大，就渐渐意识到，奶奶的那些话只是安慰自己的。
她的妈妈不是去了天上，而是死掉了，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了，可能留下的就是躺在土里被虫子啃食渐渐腐败直至白骨的尸体，或者只是一抔骨灰。
她所能怀念的母亲，永远就像那张照片上的样子，定格在二十岁，乔朝想象不到三十岁、四十岁......或者老后的妈妈会是什么样儿，其实眼前的这个女孩要比她幸运多了。
看着眼前睁着渴望眼神的小孩，乔朝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可还没等她仔细思索，下一秒她眼前突然黑了一瞬，等再睁开眼时，乔朝的眼前除了直冒的金星，还有一张扭曲异常的脸。
“妈的，老子告诉过你吧，要是大人孩子出了事，我就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