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40、第 40 章

　　东庭238年3月中旬，岐帝国与黑暗三族全面开战，血族、狼人、塞壬成立联合议会，双方均调遣大量兵力深入昭渊。

　　零星的枪声时时响起，不乏源力炸|弹带来巨大的震响，一贯是原始森林的常态。

　　营地燃着篝火，挂着倒钩的铁丝网将临时指挥所缠得严严实实，不少轮休的血族战士围着火堆而坐，他们体温常年偏低，烤火算是单一生活中难得的消遣。

　　“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暮光君王。”

　　营地内，不起眼的帐篷内传来低声交谈，极夜与暮光相对而坐，伯爵后颈处贴着一小块纱布，脸色带着几分病态，颈侧的剑伤好得七七八八，只是黑甲虫带来的源力污染需要时间清除。

　　“来看看你，顺便带来个好消息，新派已从血族中分裂出去，昭渊部队归我了。”暮光抬眸望向极夜，微微出神，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

　　“波罗那边……”极夜皱眉，印象中，小肚鸡肠的波罗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他没有资格和我提要求，今天是十五，现在这个时间，他或许正在参加血宴？”暮光把玩着子弹，眉宇间荡漾着浓郁的厌恶。

　　血宴每年三月举行，是包着华丽外衣的狂欢堕落，完璧美丽的少女将作为主菜摆上餐桌，鲜血成为美酒，这是她唯一的价值。

　　新旧两派割裂，以波罗君王为首的旧派，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恶心新派的机会。

　　“进来吧，阿伽门。”暮光拔高音量，朝门外挥挥手。

　　血族祭司推门而入，阿伽门神色淡淡，他对着暮光君王微微欠身，对一旁坐下的极夜视而不见。

　　极夜先是意外，随即想起祭司最为憎恶血腥，伯爵了然。

　　“在月下湖晚宴那天，阿伽门找到我，希望我通过神眼寻找破解之法。”

　　阿伽门点头，那晚黑甲虫推滚血族头颅的幻象不同寻常，他更相信这是未来的预示。

　　说来也奇怪，那颗凭空飞来的浅青色子弹虽然使神眼受创，但打散了眼球上遍布的黑红血丝，显得不那么可怖骇人。

　　自从妹妹左眼失明后，阿伽门能感觉到，自己与神眼的距离拉近了些。

　　“方法尚未找到，不过透过神眼，我看见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暮光从帐篷后端来两杯新鲜血液，一杯是人族俘虏的血液，一杯是野猪血。

　　见状，阿伽门闭上双眼，昭渊上空云层翻滚，巨大的神眼遥遥锁定两杯血液，紧接着，两道浅红色的微光投射下来。

　　肉眼可见的，两杯血液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杯中隐约可见翻腾的蠕虫般的黑色细丝。

　　淡淡的蒸汽裹挟着血色素快速蒸发，很快，细丝沉淀在杯底，凝聚成粘稠的污秽斑块，恶臭难忍。

　　三位血族忍不住纷纷皱眉，阿伽门挥手驱散臭味，而两杯血液恢复原状，开始自然凝固，仿佛刚才的发生的异常都是错觉。

　　“黑甲虫曾对我说过，清理脏东西，那几天……我刚好碰过一个人族。”

　　想起第一次见到黑甲虫时，极夜恍然，面对暮光的讶异，她沉默片刻，将那天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罪魁祸首是波罗，我只是在执行命令。”

　　发布刺杀悬赏的正是阿伽门，不过祭司面色依旧维持着自然，重新审视着极夜，他也没想到今天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

　　“污秽来自血液，这两杯的分量太少了，波罗君王的血池才是壮观。”阿伽门摇头，眼底竟浮现出恐惧。

　　名门贵族在血池中狂欢作乐，他们看不见血池中遍布的狰狞头颅，看不见铺天盖地的黑色斑块粘稠蠕动，钻进他们的口鼻、又从双耳冒出，逐渐形成巨型甲虫的模样，它挥舞着锹甲，挨个夹断脆弱的脑袋。

　　“而血族有多少血池，我不再赘述了，暮光君王，启动销毁令吧。”

　　阿伽门摊开双手，向来冷漠的祭司露出一抹苦笑，他向暮光轻轻点头，打算起身离开。

　　走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阿伽门转身看向伯爵，他背着光，令人看不清面孔。

　　“埃涅斯已经没救了，她背弃了卡门氏族和信仰，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极夜，下次见到埃涅斯，请帮我杀了她。”

　　极夜愣了会儿，缓缓点头，一周前背后偷袭自己的，正是被甩开的埃涅斯。

　　短短几分钟不见，她已经大变了模样，上半身彻底异化成甲虫的头颅，暴露在外的血核碎裂，遍布黑色污秽。

　　“暮光君王，我……”

　　帐篷内只剩下两个人，极夜叹了口气，她刚出声想说什么，便被暮光打断。

　　“极夜，我与你母亲是故交，我们不用这么生分。”

　　说罢，暮光从口袋中取出一块黑金色水晶，往前推到极夜面前，“你的部分源力被污染，防止生变，你应该尽早处理。”

　　黑金色水晶散发着极为纯粹的黑暗源力，是源力结晶，几乎能与北海的黑水草相媲美，极夜抬眸望向暮光，透露出不解和惊讶。

　　“你天赋优异，血脉纯度又接近血族初代君王，我不介意为我的部下送点好东西。”也是我对你母亲的愧疚。

　　最后一句话，倒是暮光的心声。

　　话说到这份上，极夜默默手下源力结晶，刚想道谢，帐篷外便传来罗斯副官的声音。

　　“长官，狼人和塞壬派来的昭渊代表已经到了。”

　　暮光知道极夜想说什么，她抬手，止住对方话头，极夜只好应声。

　　“知道了，我这就来。”

　　伯爵面向主位微微欠身，推开篷布走了出去，暮光一个人坐在帐篷中，思绪纷飞。

　　联合议会已经成立，由于血族分裂为新旧两派，狼人和塞壬只得兵分两路，对此，两族颇为不满。

　　“长官，也不知道是不是狼人和塞壬串通好的，派来一个老伯爵就算了，怎么都还带着个小姑娘。”

　　罗斯步履匆匆，口中忍不住抱怨，极夜瞥了他一眼，正疑惑沉稳的副官今天怎么沉不住气。

　　“小黑怪！”
　　“白毛狗！”
　　“小黑怪！小黑怪！”
　　“白毛狗！白毛狗！”

　　很快，从议事帐篷内传来的吵架声迅速解开了极夜的疑惑。

　　罗斯皱眉，他掀开帘子，里面的吵架声当即停止，紧接着，数道视线齐齐望向门口。

　　“哟，吸血蚊子来了啊。”

　　声音来自狼人阵营，一名白发少女靠在被椅上，幽绿色的瞳孔灵动漂亮，只是她上下打量着极夜，神态倨傲。

　　“闭嘴，贝尔恰。”狼人老伯爵赶紧拽拽白发少女的衣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啧啧啧，这就护上了？真是见风使舵，刚才吵架就你们几个老头子看得津津有味。”

　　刚才吵架的塞壬海妖少女忍不住出声讽刺，正当她想说更多时，也被身边的老伯爵拽住了袖子。

　　“这里是暮光的地盘，你也闭嘴，维纳多。”

　　“哼！”海妖少女气呼呼将头扭向一边，终究安分下来。

　　极夜面无表情，她冷冷地瞟了眼狼人那侧的白发少女，随即示意罗斯副官将文件分发给众人。

　　贝尔恰被那冰碴子般的眼神冻得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躲到老伯爵身后，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小浪人鼓足勇气正想瞪回去时，极夜已经率先挪开目光。

　　“狡猾的人族撤离源矿区肯定有猫腻，要么说明那里有他们忌惮的存在，要么就是有比源矿更为珍贵的东西。”

　　见进入正题，狼人老伯爵坐直身子，瞥了眼对面的海妖们，“我倾向前一种，至于更宝贵的资源，我想除了北海海底的黑水草，应该没别的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族祭司也是这么认为。”

　　“别什么都扯到黑水草，上次本源遗藏，最开始不也没发现。”

　　海妖伯爵不满道，他取出由黑水草凝结的源力结晶放在圆桌正中间，指着几处异常，“昭渊一定有东西，否则源力结晶不可能这么浑浊。

　　淡淡的恶臭蔓延开来，登时，两族脑海中赫然滑过一个名字

　　——厄尔斯邪虫。

　　“我想，你们已经见过那东西了。”极夜毫不意外，她敲敲桌子，示意众人跟她出去。

　　旷地上摆放着一具异性生物尸体，表面泛着黑水，已经腐烂。

　　恶臭袭来，当众人看清担架上的异性生物时，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贝尔恰捂住嘴，竭力忍耐着胃里翻山倒海。

　　“这！我们狼人一族只见过黑甲虫，没见过与甲虫共生的！”贝尔恰惊叫道。

　　“我们，也没见过……”

　　海妖目不斜视盯着怪异尸体，脸色更黑了。

　　“暮光君王决定撤离源矿区，诸位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