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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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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木琢愣愣的站在门口,手还停留在开门的半空中。
小麦肤色的胡姬在冰天雪地里是那么不合时宜,皓白的脖颈,不堪一握的腰,纤细的赤足,小腹处隐约可以看见常年锻炼的腹肌,滚烫的香汗在那肌缝中流淌,耀眼而晃目。
胡姬也呆住了,哪怕带着遮面的薄纱,陈木琢也能看清对方眸子里的空白。
荷尔蒙在血管中飞速奔驰爆炸。
云山深处同时响起了两道...两道男人的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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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也许你应该提前和我们说一声的。”
被吓的不轻的陈木琢长叹一口气,端详着先前男扮女装的美少年,实在是五味杂陈。
“只是觉得好玩罢了,你看,这孩子生的手脚伶仃,不被太阳晒到的皮肤白的像是羊脂膏,岂不正是很适合拿来套女孩子家家的衣服玩?”
女人摆出一副女魔头似的微笑,脸上红的像是烧起来一样的苏杜仲羞的低下头去,无地自容。
“唉...”陈木琢用力捂脸。
“你刚刚不也心动了么?”女人不满的眯起眼睛“我化的妆容那么好,你看,明眉善眸,唇润如梨...难道不像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
陈木琢的脸要比低头的苏杜仲还要红了。
女人哈哈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陈木琢的肩膀,倒像是个取笑弟弟的长姐一样。
“你的仇,报了?”
“嗯。”
黑衣黑刀的男人抬起头,瞳子深处雾气朦胧。
“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啊。也许我只是成了下一个何九。”
“仇恨是斩不断的,只要有人继承下去,就永远会有人躺在血泊里。”女人端起烘焙的热茶,为僧人倒一壶红茶。“看来你没有处理干净。我明明嘱咐过你不可以心软的。”
“我做不到的。”
僧人抢过茶杯,一饮而尽
“我如果把孩子也杀了,那么和当年射死我姐姐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么那两个孩子就会成为现在的你。不要紧么?”
“随便吧,我累了,不想思考这些苦大仇深的东西...”僧人若有所思的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只想回到寺里面好好睡一场觉,你不知道官差追我追的有多紧,客栈里睡觉都睡不踏实。”
“真亏你是泓龙寺出来的刀僧,就这么藐视前朝的法律?你师傅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人么,居然也能允许你出门去报仇杀人,你要做的可是清理门户这样的事情。”
陈木琢耸耸肩膀“你知道我师傅怎么和我说的么?”
“怎么说的?”
“他说,孔子老圣人已经有过回答:‘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 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
“是吗,让一个信佛的老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不容易。”
“嗯。”
苏杜仲在一旁干坐着,小口小口喝茶,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跳动。
插不上话。
完完全全成为局外人了。
“哈,都忘记和小兄弟寒暄了”才意识到冷落到人陈木琢搓了搓自己的手,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伸出自己的手“小兄弟贵姓啊?冬天来云山这种臭地方做什么?要不要我帮你逃出这个女人的手心....哎呀桂小姐瞧你的眼神,又不会把你的小男宠绑走。”
女人冷到极点的眼神让室内的温度也瞬间降到了冰点。
“在下苏杜仲,只是一介采药郎,进云山采药,本以为在冬天进山,不会有走兽的危险,没想到偏偏有没有冬眠的黑熊等着在下。”
男人指了指他的鼻子,笑容可掬“你也真是个奇才,冬天的云山会死多少人,你在山下没有听说过么?”
“听说了,所以才要进云山。人少了,我采药自然要方便许多。”
苏杜仲也笑,笑的像个警惕起来的小狐狸。
歪着脑袋的女人在旁边也不多干涉,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彼此试探,颇感新鲜。
男孩们忽然都沉默了,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我说:”陈木琢突兀的开口
“什,什么?”
“你有姐姐或者妹妹么?”
苏杜仲脑袋有点发蒙。
“在下的确有一个姐姐。”
“可有联系方式?现居何处?芳年几何?可有婚配?”
苏杜仲和女人的脸一起发黑。
“家内分事,无可允告。”
“小气,我还来给你送冬天的粮食呢。”
武僧失落的叹了口气,主动起身将屋外的粮食麻袋搬了进去。
“让我看看你们的梁缸还剩多少剩下的...喂!”陈木琢大惊“这不是快要吃空了么?”
“是啊。某个家伙特别能吃。”女人的目光扫过窘迫的男孩“也许是在长身体?”
“还好有我路过啊,真不让人省心,桂小姐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住在这,好歹对吃的喝的上点心吧。”武僧一边往缸里倒入哗哗的五谷,一边习惯性的长叹。“说来原先也算个阔太太,怎么就那么无所谓呢?”
“别贫嘴了,干你的活。”女人点燃一根旱烟,依在门槛上看着武僧干活,面目宁静。
苏杜仲的某根神经被抽动了。
什么意思?
不让人省心?
陈木琢瞥了一眼心魂不安的苏杜仲,想也不用想“小子,不用你瞎操心,二十好几的人了,桂小姐不至于连生活能力都没有,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妻妾,本领不比你少。”
“是。只是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我一直以为桂姐会是山里的妖怪什么的...”苏杜仲挠了挠头,女人的糖炒栗子接踵而至。“痛!”
“两个死小鬼当着我面说我坏话?”女人面容不善的下达了逐客令“秃驴,上山回寺的路走向阴的一面,那里的石道还能走。”
陈木琢拖拽着还剩一半的谷米粮袋,坏笑着走远了,苏杜仲愣愣的看着那个黑衣黑刀的男人,隐约间觉得他好像才更像山里面无影无踪的妖怪。
“当初还不见得他那么讨人嫌,现在是越长越大了,好似个烦人猴子。”
女人见陈木琢还敢回头,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子揉起雪球猛的砸去,砸的陈木雕在深雪里抱头鼠窜。
两个人在雪里站了一会,直到陈木琢的背影在风雪中散去,才感觉到云山冬天的寒冷,齐齐的打了个抖。
“桂姐,回屋吧。”
“嗯。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白米饭...最好还有肉。”
“糖醋呛虎皮椒的浇头加上一碗东坡肉,怎么样?”
苏杜仲呆了下,而后猛的跳了起来,嗷嗷的嚎叫
“桂姐万岁!!”
“给我洗菜去,就知道嘴贫。”女人笑着戳了下男孩发红的脸颊。
云山的冬天,还很漫长。
是持续了多久呢?大概是...足足有三月吧。
那三个月,对于十六岁的苏杜仲来说,就好像一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
直到泓龙寺的南北寺反目成仇,在一次满月间刀剑相向,火满天穹。
服务大宋的武僧在王朝覆灭后的命运,也不免于自相残杀,拭刃锋而劫百姓。
陈木琢跌跌撞撞的流下一地的血迹,不知道被追杀了多久,终于从山顶逃到了唯二的庇所。
可是云山阴影中乱世的大潮也随之到来,淹没了那小小的,可怜的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