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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破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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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了,病的突然。
有说是逼宫受了惊吓,有说是早就生了病根,有说是到了年岁。
御史一派有所收敛,二皇子依旧藏入深宫,姬晁跟张丞相直说了无心皇位,让他不管御史。
雪不知何时落了满地,压弯了临渊王府的挂花树,庭院里的红掌换成了腊梅,零零碎碎打落的花瓣,在地上又铺成了泛香的画。
温清瘦的不成样子,姬晁看的心慌,却又没什么办法。
姬晁时而吻他,但却点到即止,温清不觉得姬晁对他有情,姬晁自然也没说过对他什么想法。
不过是对待爱宠的把玩,跟侍女对着猫儿亲昵是一样的。
温清再未逾距,好好当只猫儿,更不肖想,姬晁总会对他腻烦的。
临近上元,街上陆陆续续摆了不少花灯,温清常对着窗子出神,
“要不要出去逛逛?”姬晁看见,提了一句。
温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兴致,却没说话,但姬晁看到了。
两人裹上毛皮冬裘,白色的狐毛罩着温清,显得他格外孱弱。
街上很热闹,有人认出姬晁,不敢靠近,却暗自打量,像是看画里的人,一脸憧憬。
小孩子不懂事,胆子也大,几个幼童带着虎皮帽,探头探脑,打量温清。
“哥哥,你是神仙吗?”
温清难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抓了一把花生酥糖递给小童,小童笑的见牙不见眼。
姬晁看的不是滋味。
温清许久没对他笑过。
小童看着一旁凶的多的姬晁,有些怯,但还是禁不住好奇。
“这个漂亮哥哥是您什么人呀。”他问姬晁。
姬晁愣了,他不知怎么说。
温清...是他什么人?
属下?不是,温清不再为他做事。
还能有什么身份呢。
姬晁张了张口,却发现温清已不在身侧,不知何时转头已经走了几步出去,连忙不再搭理小童,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姬晁想了想,对温清说,“有什么得心意的。”
温清摇了摇头。
风突然刮得猛了,飘飘洒洒的雪吹了几丝在温清脸上,吹得他睫毛挂上了冰晶。
姬晁突然觉得,就这样也不错,不管他们什么关系,至少温清留在他的身边。
温清还是他的。
满目是白雪,掩盖了一双阴鸷的眼。
那人躲在窄巷,恶狠狠的看着前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姬晁和温清一路从街头逛至巷尾,人群逐渐稀疏,不知何时只剩二人。
雪下的大了。
姬晁皱了皱眉,给温清拢了拢裘衣,“回去吧。”
温清点了点头,转身向来时的方向。
杀气来的突然,许是被白雪的寒气吹得放松了警惕,待姬晁意识到危险,淬了毒的镖已经到了身前。
姬晁落后温清半步,却没看清温清是怎么动作的。
他没感受到疼痛,那镖刺破温清的白狐裘,扎进了胸膛。
只有一声隐隐约约穿透血肉的闷响,像鱼儿吐出的气泡,噗的破了。
姬晁折下身旁枯树的枝干,用力掷向暗器来处,一声惨叫。
那人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温清吐出一口血,黑的发乌。
“温清...温清!”姬晁拥住温清,喘得急促。
他看到温清又对他笑了,但他一点都不想看。
“回府,来得及,把毒逼出来...”姬晁慌不择路的抚上温清的胸膛,想把毒血挤出来。
“主子...”许久没打开的喉咙,让温清话说的艰难,像是年久失修铁门,生满了锈,被硬生生拉开。
“放过我吧。”
姬晁感觉到脸上划过一丝温热,又迅速被携着雪粒的风吹得冰凉。
雪已覆满头。
“等你好起来。”声音是哽咽的,“你好起来,我放你走。”
姬晁的心被生生挖去了一块,空的磨人。
.......
医师来的及时,温清的毒没伤及心脉,但需要静养。
温清记得姬晁的话,认真吃饭,按时服药,努力养着身子。
那天之后,他又不说话了。
那天的人身上有五毒门的标记,是没铲干净的余孽。
姬晁怒的将那人尸体砍成了八块,温清毫不在意。
温清很主动的养身体,恢复的很快,刚刚开春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姬晁说话算话,给温清置办了银两盘缠,足够他富贵一生,但温清没要。
姬晁又给了他一个长条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银色长剑。
“这剑...叫出尘。”
姬晁没继续说下去,说不出口,温情的表情太过讽刺。
是啊,这剑之于他有什么用,破铜烂铁罢了。
“收下吧,算我求你。”他没什么能给温清的了。
温清收下了。
临走时,他只带了寥寥几两碎银,仅够路费,除此之外,带了出尘,带了一条破旧的檀木手串,后者姬晁并不知道。
温清走的尚且算是潇洒。
他最后看了一眼临渊王府的大门,这一去,再无归期。
他不留恋。
春寒料峭,凉意还不能忽视,温清裹紧了衣衫,在路过的客栈要了间房。
明日傍晚就能到汴州。
温清想了想,还是回了那,也不知四海酒肆还缺不缺账房。
正想着,门口进来个青衣斗笠男子,进来打量,发现大堂没有空座,正欲转身离开,瞥见温清独自一人,对面是空的。
“公子,可否拼个桌?”
温清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
两人各自要了饭菜,相顾无言。
对方许是觉得尴尬,先一步开口。
“在下沈如芥,幸会。”
温清抬眼,对方笑的友好,“温清。”
沈如芥打量了下温清的喉结处,“嗓子不适?”
温清摇摇头,“只是..太久未曾说话。”
沈如芥觉得惊奇,“这缘由倒是新鲜。”
温清不再答话了,沉默着用过饭,先一步起身,转头上楼。
沈如芥偏了偏头,“你脚上有伤?”
温清皱眉,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是个大夫。”
温清心下动了动,“不必,陈年旧伤罢了。”
沈如芥耸了耸肩,也没坚持,对方不愿意就罢了。
温清上了楼,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翌日,温清醒的迟了些,下楼退房,又看到昨日那人。
沈如芥坐在桌边,翻看着本旧书,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他身后晃了晃,拽了个东西下去,又回到对面桌上吃饭。
温清不想多管闲事,当做没看见。
待付清了银钱,回身就看见沈如芥一脸焦急,左顾右盼。
温清想走,却见沈如芥急的快哭了。
“哎,你有没有看见个骰子,玉的,镂空...”
问了一圈也没人见到,那贼人老神在在,一派事不关己。
温清叹了口气,好歹这人昨日主动说给自己看伤,不是个心肠坏的,就当路见不平了。
温清走到沈如芥面前,指了指身后的男人。
“他拿的。”
那贼立刻恼羞成怒,“哎你怎么说话呢,长得人模人样含血喷人是吧?”
“我看见了。”
沈如芥不管这个,看温清给了个嫌疑人,立刻不依不饶,“你若没拿,就让我翻翻口袋。”
那贼丝毫不怵,“有没有王法了,你说翻就翻,总得讲点证据吧。”
两人争执不停,温清懒得废话,直接走上前,在那贼口袋里掏了个玉骰子出来。
那贼立刻不说话了,脸涨的通红,跑的飞快。
沈如芥见宝贝失而复得,连忙拿过来仔细检查,也顾不上跟那贼人计较。
“幸好幸好...”随即抬头看着温清,“实在太谢谢你了,我..”
温情摆了摆手,“无事。”
沈如芥却热情的很,死活不愿欠人情,“哎,我给你看看伤吧,我医术挺好的,祖上传的,断腿的蛤蟆都能治。”
温清顿时觉得这人不靠谱,却禁不住沈如芥软磨硬泡,非要报答他抓贼之恩,还是应下了。
还是不甘心的,心里还有期待。
沈如芥面上一喜,拉着他回了房。
关上门,沈如芥看着温清挽起的裤脚,龇了龇牙,看的生痛。
温清脚踝的疤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只有淡淡一层红痕,再养一段时日就能去干净。
足腕却还是有两道狞疤。
“你这是足筋断了吧,哎呦看着真疼。”沈如芥端详了下,上手捏了捏,温清不喜别人触碰,下意识躲了下。
沈如芥不在乎他的防备,笑的大大咧咧,“能治,保你恢复的跟没伤过一样。”
温清绷不住平静的神色,“当真?我这...”
沈如芥也不等他把话说完,“放心放心,我可是连断腿的蛤蟆都能治。”
“.....”
“就是需要点时间..”沈如芥叨咕了一句,“你此行是要去哪?”
“汴州。”
“哎呀这不巧了,我也要去汴州,得待上一段时间,老天注定让我当你大夫。”
于是一人赶路变作两人同行。
温清还是有些疑虑,没那么相信沈如芥的医术,但看沈如芥自信的模样,还是想赌上一把。
路上的树还挂着霜花,日间透着光亮,滴滴答答的坠着,夜间就结成了珍珠,绕着叶尖儿,勾着枝丫。
“你到汴州干嘛去?”
“安家。”
“啊,不错,汴州是个好地方。”
“你呢?”
“我啊...寻人。”
“这样,汴州到是有号人物,寻人很厉害,你可以去问问。”
“那感情好,你帮我介绍介绍。”
“行,不过..你有钱吗?”
“啊?”
......
情思终似蝶茧残痕,落了空亡,不见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