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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瞧他那急色的样儿 ...

  •   “瞧他那副急色的样儿,离了女人就不成了不?”三当家恨铁不成钢。

      “嗨!三哥,你就爱多想。”

      赵投子揽住哥们右肩,招呼着猢狲们将打家劫舍得来的收获,全数拉进屋子。一咧嘴,露出黄色的牙垢,用指头凹凸不平的长甲剔了,舌头一卷,吞咽入肚。

      “这儿天高皇帝远。我们落草为寇十几年,哪日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不幸撞上灾年,也总有本分的人家供我们抢劫挥霍。”

      犁平的土地如一幅延绵不绝的画卷,篇幅辽阔。

      它匍匐在江洋水域周遭,日复一日温吞地律动着。供给牛羊猪栖息地领地,自诩智慧超群的人类仅仅是其中渺小又自傲的一部分,贫瘠的价值甚至比不过他们眼里低贱的畜生。

      贵人们家里养的狸奴都能讨巧卖乖,分口肉,狼吞虎咽。贱民们往家中妻子孩儿的脖子上套根绳,就能栓到菜市典卖,换口充饥的粮食。

      官人大老爷们屁股下的位置不坐得稳稳当当,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变数,高枕无忧,颐养天年。
      他们这群半道出家的劫匪们,天高皇帝远,赶在这天灾人祸的念头,这尊泥塑的土皇帝做得舒舒服服,有什么可操心的。
      被匪帮当做盘中餐的凤霜落,冷不丁开口,“几乎落风寨所有人全在这了吧。”

      “爷几人说话呢,有你插嘴的余地?”

      带人回寨的钱投子自觉被下了面子,不爽地掏掏耳朵,“婆娘就是话多,叽叽歪歪的,没个休停。要我说,趁早割了舌头,让大家伙耳根儿落个清净!”

      “兄弟们说是不是啊!”反正留着张口,够用就行。

      “四当家说得对!”
      “四当家说得对!”
      “四当家说得对!”

      霎时,群情激昂,应和声四起。

      凤霜落袖口传出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一条竹叶青蛇扭着细腰,成排的鳞片贴着女子手腕绕圈,搭在食指第二个指节处,妖娆地探出头。

      落风寨占据天险,生来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优势。

      钱投子轻视过路旅客的分量,轻率地将她和白芸夕视作战利品,连搜身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捎上她们两人回大本营,与引狼入室无异。

      她可不会愚蠢地抵触狼的狠辣,自比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凤霜落半垂着眼,安静地听着爬蛇的嘶鸣。“噢?慢慢他们也准备好了。”

      妹妹徒弟的臣属既已露头,说明此地大部分屋舍已探索完毕。敌方主要人员出场得七七八八,无太大疏漏。有也可以靠慢慢和夜云轻的本事压制。

      白芸夕曾在与明韵阁分道扬镳前,本着不问白不问,下次会面不晓得什么节点的心思,多问了一句,以他们一行人的战力,沿途遇到的风雨险阻,可有不可攀越的高山?

      这几日被当做许愿池里的王八,来来回回问得烦闷的纪岁少阁主,目光在他们一行人身上梭巡,不屑地“切”了一句,半点没有少阁主当有的风范。

      “就你们这群人的配置,上什么路啊?送别人上路都有份。还想着跌份!闲着没事干,就去攻打紫禁城啊,各大高手云集,保准有得进,没得出啦!”

      白芸夕捏着柔心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都要怀疑少阁主是不是被问烦了,随便敷衍几句,专门拿他们取乐。
      “我们一群人居然这么厉害!”她握住娃娃的手,前后摆动,“小柔心啊,小柔心,听到没有?姨姨说我们超级棒的哟!”

      “给我叫姐姐!”走出五步远的纪岁猛回头。

      “姨姨。”
      “姐姐!”

      “姨姨。”
      “姐姐!”

      左耳进右耳出的小婴儿,小脸一皱,臀部使劲,拉了好大一坨。

      咳,扯远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慢慢见到只在幽冥活跃的酆都大帝都敢莽上去,何况一个小小的贼寇窝点。
      有时候敢战,不怯战,就胜利一大半。赢面会站在他们这边。凤霜落自信满满。“关押妇孺的地牢等地址全摸索光了吧“那就……”
      “拿下他们。”

      凤霜落一声令下,大当家赵歌天见势不对,赶忙打出一掌,直取她命门。

      早就挣开绳索束缚的白芸夕,将凤霜落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召出长吻海马,撑开骨质甲胄。

      分节的躯干、长尾,仅在两息之内就膨胀着张开,鼓出坚不可摧的披甲,抵御住来自外部的猛攻。那球体形成三人合抱不过来的硬球,密不透风地将她们二人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赵歌天胸口被纯白的绫罗穿透,白的进,红的出,险些当场一命呜呼。

      背对着她们的三当家、四当家,遭逢剧变,转过头。

      “大哥!”

      三当家脑子灵光得很,见来者不善,大喊了一声,身体停留在原地。
      他光打雷、不下雨。声音喊得响亮,见势不妙,脚后跟往后退了一步,大有势头不好,逃之夭夭,换个阵地,东山再起的魄力。

      钱投子是个实诚的,大胯步冲上前,紧紧勒住歃血为盟的兄弟胸膛。他瞪视着攻击来袭的方位,模糊看到高处有两道身影,认定是凤霜落的同党。

      “你这毒妇!我要杀了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钱投子心里,落风寨踩着民众头颅,吃香的、喝辣的,稀松平常。倘若有人胆敢反抗,就是逆了天,要造反。不识好歹,要扒皮抽筋。

      不管是畏威而不怀德,企图潜逃的三当家,还是义气干云,有小礼而无大义的四当家,全被暗地做好埋伏的凤萧声一网打尽。由不同颜色的绫罗勒住脖颈,一并吊起,赫然是她随身法器七色彩练。

      南江多水患,凤萧声一行人沿着千鹤川,一路北上。揍过水匪,宰了马帮,仍无法彻底断绝。

      听闻此地贼寇嚣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施粥赈灾杯水车薪,白芸夕纵有万贯家财,也经不起无度的亏空。

      民生多艰,弃之不理,凤霜落于心不忍。他们做不了安定民户,恢复农田,疏通河道的官僚,做几回惩恶扬善的侠客,绰绰有余。

      故揭了官府发布的悬赏令,生出一计,请君入瓮。

      凤霜落以身作饵,与白云夕同行,沿途留下无色无味,得靠药水才能现行的药粉,助力妹妹揪出贼人占领的营地,解救里头被路匪们劫去的老幼妇孺。

      凤萧声依从姐姐指令,与徒弟夜云轻在遇到匪祸之前离队,隐匿行踪,紧随其后。见到大当家发难,目标还是冲着她姐姐,这哪里能忍?

      当即跳出来,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手的杀招。

      纵横一时的两名土匪,身体离地。两人的腿抻直了,止不住乱蹬。套在他们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半点没留余地。没一会就勒断他们的脖子,剩下两具屎尿乱溢的尸体。

      天阿寺的修行礼佛,有首座大人从旁辅佐,的确短时间内有效地镇住凤萧声,令她遵从佛门教化,以慈悲为怀为已任。
      可同样也告诉她,善没有善报,恶横行人世。善与恶的转换,通常只在一念。

      穷凶极恶的匪徒们,尝过了作恶无代价的甜头,怎会善罢甘休。
      他们残忍地践踏性命,对凶残的行为麻木不仁,不杀之以绝后患,伤害的只会是无力反抗的平民。
      姐姐行若由夷,那就由她来做这个恶人。行善济世,不应以舍出的作为较高低。

      一阵悠扬的笛声突起,山林里数以万计的叶片沙沙作响,灵性响应。

      夜云轻一手抱着柔心,一手用唇抵着长笛。一曲春风裁叶,吹奏不过半,铺天盖地的蛇群从林子里爬出。

      有毒蛇和无毒蛇交加,吐信子的嘶嘶声像是暴雨敲打花窗。麻匪们一见,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加上为首的领头们全被一招毙命,没了领头羊,什么斗志都抛到一边。

      人人抱头鼠窜,哭嚎响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

      叠起来足有小山丘高的蛇群咬得土匪们,伤的伤、亡的亡。有机灵一些的,鬼哭狼嚎地对着占据高地,伫立在房檐上的两人跪地求饶。只求两位侠客高抬贵手,留下他们一条贱命。

      能加入落风寨的,或多或少都递了投名状。或是一无所知的邻居,或是策马路过的商户。全消灭了,兴许有冤枉。但隔一人,杀一人,必是有遗漏的。

      现下涕泗横流,并非知晓了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而是好死不如恶活,求得一条活路。

      全场只有重伤的大当家赵歌天没有下跪认输,他捂住骨头外露的肩口,削铁如泥的大砍刀直直插进地面,支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硬抵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肯倒下。

      他抬头望着两位弟兄悬空的尸体,再看看顷刻间臣服于敌人威慑的小弟。

      枉费他们平日里勾肩搭背,好到穿同一条裤子,称兄道弟。岂料嘴上讲的漫天主义,心里想的全是生意。临末了,真出事,挨个化身没基底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不过,也不怪他们。赵歌天自嘲地想,他平日多吃的肉,多喝的酒,多享受的福气从没半分匀给小弟,凭什么出了事就要底下的人来扛。

      他跟县城里尸位素餐的狗官们不同,不会要人掂着几银湾的钱,拿命来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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