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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铁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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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天晴
“琅儿,快看。”
随着一声轻呼,紫衣女子从男子怀中抬起头,一双灵动的黑瞳,朝前方望去。
雪停了,整个世界笼罩于一片银妆中,远处的群山在初晴的曙光中,反射出闪闪金光,青蓝色的天空晴朗美丽。
“真美。”轻启柔唇,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面上显露出一股童稚般的喜悦,小巧的脸庞微微泛红。她忽然抬头,对着男子笑道:“我想到一个好名字。”
“是什么?”男子约摸二十多岁,剑眉星目,清俊逼人,此时他的眼中尽是温柔,仿佛在他怀中的是这世上唯一的珍宝。
“天晴。”女子的黑眸闪动,其间的兴奋难以言表。“我们的孩子就取名天晴!”
男子轻轻收拢了他的手臂,带笑回道:“好。”
“嗯?”女子疑惑的声音从他的胸前传出,男子立即警惕的抬眼朝前方望去,隐没于银妆素裹下树林间出现了一列人影,以迅捷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移动。
“来了吗?”男子轻叹一声,语调中满是无奈惆怅。
“你怕吗?你后悔了吗?”女子略显急躁地问道。
眼见那些人影渐渐变得清晰,统一的黑帽蓝衣装扮彰显着他们的身份。男子慢慢执起女子的手,朝身后的宅院退去。
“不会,与你共渡的这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肯定的话语漾开了女子唇边的笑靥,她伸臂紧紧抱住男子,她也知道,这一生她都不会放开他。
她的手掌蜷缩着,紧抓的却不是爱人的手,眼前是一片红色,模糊的人影穿梭其间。
她记得那一天,记得那一句话,还有那一片银妆素裹,他牵着她的手立在雪原,然后……
女子在汗水中挣扎,脑中混乱疼痛,她翻滚,她燃烧,她手脚冰凉,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在不断交替变幻。一瞬间变成血红的景像,热血自他的胸膛喷洒而出,她最爱的人带着笑躺倒在血泊……一瞬间又变回最初的银色雪景,他们俩人相偎相依,遥遥看向远处青蓝色的天边……
她在冰与火的世界中受尽煎熬,咬破了唇,抓伤了掌心,却比不过心间撕裂般的巨痛……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她仿佛又重归昔日的雪后初晴之时。
女子缓缓阖上眼,眼角滴落晶莹的水珠,声声的婴孩啼哭一直一直响彻在茫茫雪原,在耳畔、在脑海盘桓不去,越来越微弱,终于渐行渐远……
显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位于宁州东南角,是个鱼米之乡,富足略余,名气不足。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更愿意在自己祖祖辈辈勤勉劳作的地方安然渡世,无战无争,无忧无虑,他们对遥远的都城和名城也许会有憧憬和向往,但绝不会不切实际地去闯荡。
当鸡鸣响起第三声时,整个小城从沉睡中醒来,城外围一望无垠的稻田在晨光中显得生机勃勃,城内各条街道渐渐被嘈杂的人声充斥,吆喝声、叫卖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犹如许多乐器共奏的弦乐。
“铁刀少爷!这么早就出来啦!”正在摆放米袋的米店老板抬头见到熟悉的面孔,不禁出声招呼道。
被叫到的青年二十来岁,一身束袖劲装,眉目英挺,神采飞扬,配上健壮修长的身材与橄榄色的肌肤,正是一副侠义铮铮的模样。他闻言转头,朝老板笑道:“刘老板,早啊!可不是要赶着到武馆去么。”
“有你出马,还怕那些小子不听话?”老板呵呵笑着接口道:“我也把家里那不肖子送过去得了,省得他没事就在外面瞎折腾。”
“呵呵。”司马铁刀只是裂嘴笑,心里却在想,米店老板家的小胖子恐怕不适合到武馆去吧,他那样子只能当个活动沙包,当然,他只是在心里小声地调侃了下。
米店老板还想就他家小子的学武问题再攀谈几句,周围又有路过的人向司马铁刀说话问好,打断了他的发问,而司马铁刀则不动声色嘻嘻哈哈地渐渐走远了。
司马铁刀的脚程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接近了武馆,他在这时做教习已经有两年了,传承自父亲的好功夫为他赢得了声望。在显邑,谁人不识风趣幽默、功夫高超的铁刀少爷呢,他倒不是反感这种情况,只是十分苦恼从他十八岁起就踏破了门槛的那些媒人。
桑阳街是显邑最繁华的地段,人流众多,武馆就在街道右侧一条小巷尽头。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混在武馆里,说实话,武馆里多是些半大不小的少年,显邑并非尚武之地,所以送孩子来这里的都是希望可以让他们强身健体的寻常人家。
看时候不早了,司马铁刀便跟馆主说了声,准备朝街对面的铁铺去看看新打造的长刀。他神清气爽地准备越街而过。
“让开!让开!”前方忽然传来连声粗嘎的喊叫,伴随着沿街一路的“砰砰叭叭”器物破碎倒地声,本来行于路上的众人纷纷或掉头或转向,急急地避开即将到来的横祸,而那些摆摊的生意人可就倒霉了,还没来得及整理货物,便被一起掀翻在地。
司马铁刀驻足举目,果然,一个长得极为壮实的男子骑着匹高大的花骢马,正耻高气扬地招摇过世,脸带傲慢,目中无人。司马铁刀摸摸下巴,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容。
所谓恶霸,便是无处不在的,再小的地方也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物,或是地头蛇,或是家底丰厚有人撑腰。这个人正是显邑邑令的弟弟花聪,浑名“花大王”。此时,他得意地看着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人们,原本热闹的街道很快显得空旷无人,一转头,花聪不耐地眯上了眼,一个青年向他对直走来,一派悠闲姿态,全然不见慌乱,他眼神一变,身边的跟班马上会意,上前边推搡边嚷道:“别挡道,花爷要过去!”
司马铁刀也不与他们计较,只微微带笑地绕过他们,从花聪坐骑旁走过,顺手摸了摸马的脖子,嘴里赞叹道:“好马!真是匹好马!”花聪有些得意,一扬头鼻子里哼出声。倾刻间,他的马突然跃起前蹄,狂乱地踢踏起来,花聪忙乱中捉住缰绳,看似强壮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颠簸起来。
“花爷!花爷!小心哪!”跟班们顿时慌成一团,却都不敢接近那狂暴中的马儿。
“司马铁刀!肯定是你搞的鬼!哇!你这畜生!快给本大爷停下来!”花聪在马背上大吼大叫,一边扭着脖子朝司马铁刀站的方向望过来,司马铁刀早退到安全的街边,抱着手臂看着花聪的丑态呵呵乐。
“你们!把他拿下!”受惊的马儿驮着花聪朝远处跑去,他愤怒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司马铁刀朝跟班们点点头,笑说道:“还不追去,花大爷出事了可不妙哟。”跟班们面面相觑,随即转身拔腿飞快地追了过去。
司马铁刀再次摸摸下巴,眼睛里带着笑意地朝铁铺而行。铁铺老板自豪地把他的杰作摆出来,嘴里还连连称道:“这下您可是名符其实的‘铁刀’少爷了。”刚才桑阳街上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到老板这里,他真是对这青年又敬又爱。
“多谢。实在是把好刀!”难掩喜悦,司马铁刀伸手划过雪白的刀锋,英挺的面孔映照在刀面。
“娘,我回来了。”跨入院门,司马铁刀一手提刀一手提桂花糕,习惯性地呼唤道。不见回应,他径直进了堂屋,只见母亲正在抬袖拭泪,面露忧愁,而父亲坐于一侧,正怒瞪着他。
“娘,你怎么了?”司马铁刀略微讶异地放下手中物件,上前扶住司马夫人的双肩着急地问道。
“都是你干的好事!”司马腾怒喝道,气势如虹,声如洪钟,震得司马铁刀茫然抬头,不明所以地望向父亲。
“你无事捉弄那花家公子作什?如今他被摔得重伤,你惹大祸了!”努力地平息怒气,司马腾沉声道。
司马铁刀微怔,随即明白过来,起身信心满满保证道:“爹,无凭无据,花家不能为难咱们。”
“腾哥,我看就让铁刀登门道歉好不好?”司马夫人抬起泪眼,抽噎着恳求。
“唉!”司马腾叹气道:“若真能道歉了事,我还用在这里烦恼吗?花邑令岂会善罢甘休!”
“孩儿无错!”司马铁刀眼冒火焰,语意坚定。“根本不用道歉!”
“混帐!” 司马腾扬起手,终没将巴掌落下,无力地靠向椅背。“他们若是打你一顿便罢休倒也好,可是,我们在这里无根无业,怎么斗得过他们?”司马一家是外乡人,端得一身好武功,并没多少人知道司马腾的身份背景。
“爹,你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 司马铁刀气愤道:“难道还怕他不成!对簿公堂我才不怕!”
见司马铁刀这番模样,司马腾也不气了,缓了口气,说道:“傻孩子,能避则避。你先暂时离开避避风头罢。”
“可笑!我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司马铁刀不解,他从小崇拜的父亲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
“什么也别说了,我与你娘倒无妨,只怕你有不测,趁他们还没来,你快出城!”司马腾略微停顿,又说道:“我已寄信往你在都城的叔父那里,到了一切听他安排便是。”
司马铁刀还想说些什么,司马夫从已经拉住他的手腕,嘱咐道:“铁刀,娘也舍不得你,可你看在娘的份上还是快些上路吧!”言罢,起身从内屋拿出一个收拾妥当的包袱。
尽管不愿,但司马铁刀也意识到这件事会为家中带来灾祸,如果他离开可以保父母平安,他也不介意到外面去增长见识。于是,天色微黑时,司马铁刀告别父母,带着长刀,飞身上马连夜离开了显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