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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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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警官轻叹一口气,刚好被走出来的老板娘撞见。
“大家好像都很忙。”他的眼神瞟向散落在十字路口的各个背影,他们低头弯腰,脚步匆忙。
“这么大的太阳,不走快一点,地面上烫脚。”背阴处的分界线外,老板娘倒了一盆水,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吸干,地坪上又恢复了原状,似乎那盆水就在大脑中一闪而现,然后凭空消失,视角只是形成了片刻之间的演变。
“我的意思是,日头正烈,这个时间点下地干活,多多少少有点不可思议。”严警官被泡面辣得满头是汗,用纸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嘴唇也有些红肿。
“庄稼人,哪还有挑时间下地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可以和泥土打交道。”老板娘看着屋檐前的日头,只有她栽在门前的一排万年青,还稍稍有点活气,风来时万年青的尖,敷衍地摇摆着欢迎仪式。
严警官只是点点头,她说的很有道理,庄稼人,哪还有挑时间下地的,他现在亦是如此,没有挑时间,也没被时间挑剔。
“你们村庄,户与户之间隔着的距离很长,人家很奚落。”严警官看向马路对面的空房子,也仅仅只是一座空房子,房门紧闭,门前已经长了青草,估计很久没有人来过。
“对,一户之间有隔着几座山,一个坡,一条沟,或是几亩庄稼地,但也有几家人挨在一起,共用一个场地的,说不准。”老板娘坐在她的小卖部门口前,一边说话一边秀着手中的鞋垫,还不忘将针头按在头皮上搓了搓。
“这样的话,走邻串门岂不是很不方便。”严警官语气轻松,好像在与老板娘拉扯家常。
“那倒也不至于,大家都是有事才会串门,不像好些年前,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只用黑白电视观看白发魔女时,即使摸黑走个十几二十几分钟,也会不吝啬脚步。”
这时,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好像都在思考,这个信息时代,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全世界大小事物,于是串门去探消息,显得不合时宜。
“时代总是在前进。”老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后背微微弓起,可这一个动作,并没有逃出严警官的视线,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前进好啊。”严警官喝了一口水,打了一个饱嗝。
表现出一副吃饱喝足。
“前进是好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紧跟脚步,有的人缓得不能再缓。”
有的人,严警官在心中猜测,老板娘口中所谓的人,会是谁呢。
“对了,英雄他娘……”老板娘好像知道这是一个禁题,并未问全,她虽是一介农妇,但也知晓这是机密,警察不会向她透露半分,问出来也是自讨没趣。
“人没了,也查不到任何一丝线索,所以只能再去一趟她家,看看会不会有蛛丝马迹。”
“你们警方怀疑是他杀。”老板娘这是问严警官。
“自杀,他杀目前还不清楚,但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英雄一口咬定,他老娘是自杀。”
“我倒是很好奇,英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严警官将自己吃剩的垃圾扔进垃圾桶,挪了挪凳子,从屋里的桌子前挪到屋檐下,更靠近老板娘一些。
“英雄……”老板娘好像在思考,微皱着眉头。
“他,对于外人来说没有太糟糕,不过很喜欢喝酒。”
英雄40来岁,走起路来喜欢将双手背在身后,后背微微有些弓起,外套通常披在肩上,这是老年人通用的姿势,所以看起来,他不像正值壮年的男子,而像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头。
“喝酒误事啊。”严警官感叹。酒精能催眠,能麻木人的神经,消磨人的意识,常年饮酒酒精会烧坏一个人的器官,从而减短寿命。
但人们将酒称之为好东西,被称之为好东西,他是用来逃避责任的方法之一。
“喝酒虽然误事,但大家都嗜酒如命。”老板娘一语道破,严警官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夹在手中的烟,好像食指拇指微抖动了一下。抽烟虽不误事,但他像酒一样,侵蚀着体内的器官,运气不好的话,也会疾病缠身。
“英雄家只有两个女儿。”严警官问老板娘。
“两儿两女。”老板娘回答着。
“家里好像只有两个女儿。”严警官使劲抽了一口烟,将最后剩下的半截烟放在脚底搓了搓扔进垃圾桶。
“听说两个儿子跟着他的母亲在外面。”老板娘说完,语气好像不是很肯定。
“难不成他的妻子很少回家。”严警官好奇。
“不要说他的妻子,就连英雄也是常年在外,在家未外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老板娘说完,严警官点点头。
“关于他妻子的事,我想了解一二。”
严警官说完,老板娘笑笑摇头,只是说了句:“不大了解。”
“不曾见过。”严警官又问。
“见到是见过一面,不过那是在几年前英雄他爹的葬礼上,当时,当时除了村里的熟人以外,帮忙的就只有两个陌生女人,后来才听说,其中一个是英雄儿女的母亲。”
严警官若有所思地点头,老板娘口中的两个陌生女人,一个是英雄儿女的母亲,另一个估计身份就不是那么光彩。
“村里的人好像有点……忌讳警察。”严警官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一只雪糕,看着焦灼的地面,不太理解村民们的反应。
“不是忌讳警察,是尊敬你这身正义凛然的警服,毕竟村里出了事,对于警察,多多少少是有些回避的。”老板娘还是在绣鞋垫,始终未抬头。
“回避。”严警官就着雪糕盒的声音,自顾自地念叨。
为什么要回避,除非真的藏着事,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为什么怕说漏嘴,那肯定是害怕得罪谁,会是谁呢?
英雄。
这是目前严警官得出的结论。可是村民为什么会害怕他。
莫非这个人真的隐藏着什么事。
严警官不敢用衣冠禽兽来形容,案件的发生才第二天,他能大概了解的不过就是英雄这个人的年龄相貌,以及给他留下一点不太好的脾性。他原本试图从村民们的口中得到一些了解,可如今看来,大家似乎将他视作瘟神,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对了,或许下次见面你换一辆车,换一身服装,人们就不会见着你就躲。”老板娘略带笑容。
“下次试试看。”
严警官支付完说了一句去打扰便离开了,老板娘抬头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四平八稳,好像有大风吹过也纹丝不动。
严警官驾着车上了路,挡风玻璃前粘着细小的尘埃,模糊了视线,他放缓速度,用手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玻璃,眼前一个圆形的地方,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山坡,山坡下面是庄稼地,有几条延伸向山坡里的小路,上面连碎石子也未铺上,下雨天时,车辆无法驶入。
严警官感叹,自然植被的覆盖面积,这些地方除了大树就是荆棘,行走的路也是需要极度熟悉的人才能第一时间寻到。
人烟稀少,会让人造成一种错觉,那是一种苍凉感。
若是进入深秋,树叶苍黄,便只剩下这条通往天边而没有尽头的水泥路。
大概驾驶了十来分钟,半面斜坡下出现一个球场,兴许是许久未曾有人运动,球场上盖满了腐叶,枯草,又或许是雨水天的原因,大雨从山坡上冲下,腐叶汇聚在了一个平凹之处,这才形成了堆积的场面。
有一座泥墙瓦房映入眼帘,通向泥墙瓦房的那条小毛路,被青草完完全全覆盖,主人家早就搬家了。
隐约传来狗吠声,忽远忽近,除了狗吠声,就只有山林里嘶鸣的蝉叫声。
过了这个斜坡,严警官就知道前面是何处,丛林的背后,隐约能看见那口井。
他眼前的左手边,有一条铺着碎石子的路,延伸进入山林,他将车拐入进去,找一块平坦的地方停下,走下去两分钟,就是英雄的家。
茂密的丛林,视线无法穿透,看不见那两间白色的小平房,但是丛林深处,有家禽的叫声,好像是小鸡。
严警官拽了拽衣领,在车窗玻璃前理了理头发,朝着斜坡往下。
坑坑洼洼的土路走起路来高低起伏,严警官在丛林里一高一低,他穿了一双不适合走山路的皮鞋,五个脚拇指之间相互拥挤,于是他换成了小跑下坡。
脚下不听使唤,就像刹车失灵,他冲出荆棘,跳入一条小沟,跨步上去,便是那条长长的水泥路。
他抬手弄了弄被树枝拨乱的头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被丛林覆盖的小路,自言自语道:“自找麻烦。”
在马路上使劲跺了跺粘在皮鞋上的几块泥土,余光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严警官抬头,只见一个小女孩快速跑出他的视线,那是英雄家昨天送回来的小女儿。
看着有人穿着警服站在她家的旁边,估计是往家里通风报信去了。
严警官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刚才小女孩站着的地方,这时已经看到了英雄家白色的小平房,两扇平开的门和两扇平行的窗户,门上的朱红色已经褪去了一半颜色,日头正烈,阳光正好照在他家褪色的大门上,两个小女孩站在门口,妹妹躲在姐姐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叽里咕噜的眼睛。
“屋里来坐。”姐姐先开口了,姐姐这一开口,严警官反倒有些木讷。也不自觉地抬起脚步,往她家屋檐下而去。
姐姐的声音像有魔法,虽然她的方言说得怪里怪气。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吸铁,想要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