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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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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荷蹙眉看着亭中两个男人互相灌酒,很有种冲上去揍人的冲动。
想着这三天男人的好胃口,还有眼下这喝酒的劲头,郑泽安要是有病,那她苏云荷就是“将死之人”!
呵!郑泽安此人果真如张文博所说“坏得紧”!
苏云荷懒得再看这两人,干脆回了房间。
亭中。
郑泽安将手里的酒壶放到桌上,斜斜地靠在栏杆处,望着女子的背影,目光略显温和。
“润之,你直接与她说不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弯子?”张文博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
郑泽安收回视线,轻笑道:“我若直接言明,以她的性子定然会逃。”
张文博摇头,反问道:“现在这般,苏云荷就不会逃走吗?”
“不会。”郑泽安弩定。
当然他这么确定,其中还另有原由。
“呵,你这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张文博认为好友是在白日做梦。
*
傍晚十分,日头渐渐消失在山头,夜色逐渐笼罩。
苏云荷认真打量着看书的男人。
不论如何看,她都看不出这男人竟然将心思藏得如此之深。
但是她多少也明白,镇国公除了郑泽安的弟弟,男子全都上过战场。
其中不仅有骁勇善战的,还有智谋无双的,郑泽安的祖父便是本朝名将。
战场上,除了能杀敌,最重要的就是计谋,哪个统帅又是吃素的呢?
只不过这群人的性子多直爽,不屑勾心斗角。
当然苏云荷认为这要排除她那莽夫爹爹。
若她爹爹不是莽夫,又怎会被她继母骗了去。
“再想什么?”郑泽安出声打断了苏云荷的思绪。
“郑泽安,你没有病对不对?或者说你曾经病倒过,不过现在早就好了对吗?”苏云荷鬼使神差的将藏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郑泽安放下手中的书册,坐到苏云荷的身边,“是。”
苏云荷微怔,她没想到郑泽安竟如此开诚布公,待反应过来,她勾起唇角,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问道:
“你可有在婚事上做手脚?”
郑泽安温柔地望着她,没有出声。
苏云荷轻笑,呢喃道:“果然。”
她收回视线,看着桌上绣样繁复的桌布,再次开口:“为何?”
郑泽安抿唇,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而后叹气。
他起身走到苏云荷面前,缓缓蹲下身,握住苏云荷紧紧攥着得手,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说道:
“自始至终,我郑泽安想娶的都是苏家嫡女苏云荷,可事态发展不受控制,这才……”
苏云荷想要将手抽出,换来的却是男人加重的力道。
“原想着边关的战事结束,家中的事情也料理清楚,再去苏府提亲的,可我……再加上你继母……种种意外累加,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实属无奈。”
郑泽安箍住苏云荷的手,轻柔地摩挲着,“你是何时猜到的?”
“今日,看到你与张文博在亭中饮酒,那之后我想了很多。”苏云荷像是放弃般,不再用力抽出手。
“国公爷,云荷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娶我?您能不能放云荷走?”
她不知道郑泽安看上了自己什么,竟用了这么多心思娶自己过门。
苏云荷不喜欢高门贵户的勾心斗角,更不想嫁个心思深沉的夫婿。
她嫌累,她的性情本就有些懒,不然也不会让继母把持住家中所有的事情,被“替嫁”给镇国公府。
“云荷,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郑泽安抬头,对上女子的视线。
“什么?”苏云荷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叫做“不记得”?
“八年前,云州邓府。”郑泽安眼中染上了失望之色。
云州邓府乃是苏云荷的外祖家,她的外祖曾在兵部任职,后告老还乡。
“你?”苏云荷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与他相似的脸,可是……
郑泽安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用依旧温柔地目光望着她。
忽然间,苏云荷想起了十岁时见过的一人,她樱唇微张,眸中带着惊异之色,试探着说出了一个名字:“安之哥哥?”
听到这个名字,郑泽安的表情也跟着动了起来。
笑容在唇角微微荡开,像是柳叶落在池塘中泛起的淡淡涟漪。
“都说多少回了,我的字是‘润之’,名为‘泽安’。”
这句话掀开了苏云荷埋藏起来的记忆。
十岁那年,她与兄长跟着母亲去看在云州的外祖父,遇到在外祖家做客的人。
那些做客的大人并没有给她留下深刻记忆,但她却记得其中与她相差六岁的哥哥。
她总喊那个哥哥“安之”,只记得那个哥哥长得很是好看。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将将长开,但与苏云荷来说却是高大的。
因着自家哥哥那时只喜欢刀枪剑戟,不爱陪她玩,舅舅们又在外地任职,她便无聊的紧。
冷不丁的多了这么一位脾气好又长得俊的大哥哥,苏云荷自然就黏了上去。
少年带着她跑遍了外祖家后面的山,在那片山林中掏鸟蛋,打野兔,就这么疯玩了两个月。
此后,苏云荷的娘带着她和兄长去找还未调进京的爹爹,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大哥哥。
“傻了?”
郑泽安见苏云荷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了然,再次变回了诧异,不由失笑。
他抬手轻柔地抚过苏云荷柔嫩的脸蛋,如同八年前那般的轻轻捏了捏。
“不可能,安之哥哥很白的,你比他黑多了!还有,安之哥哥的手上没有这么多伤……”
郑泽安无奈摇头,“你只看到了我的脸,怎知其他地方不白呢?再说,我也只比那时黑了一点,我都上过战场了,手又怎能跟八年前比?”
“可是安之哥哥……”
苏云荷承认郑泽安长得很好看,但她觉得安之哥哥更加好看。
在她的印象中,安之哥哥像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不带半点杀气,可眼前这人……
“那时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真人在你跟前你居然认不出。”郑泽安微微叹气。
“不可能啊……”苏云荷还是有些不信。
郑泽安无奈一笑,然后站起身,脱去了外袍,接着是里衣。
苏云荷被这一幕吓到,赶忙用双手捂住脸,耳根霎时红透。
郑泽安轻笑着拉开她的手,说道:“你看看这里,还记得吗?”
苏云荷竖着耳朵,确认对面没再传来窸窣的脱衣声,眼睛缓缓睁开一道缝,看着男人手指的地方。
郑泽安的右侧的腰腹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着像是陈年旧伤。
那道疤痕的斜上方有个淡到看不出的粉色印子,行似一朵绽开的桃花。
“啊!”苏云荷惊呼一声,复又抬头看了男人的脸,随后视线又回到那朵“桃花”之上。
她口中喃喃:“你,你真的是安之哥哥啊……”
对于这朵“桃花”,苏云荷印象非常深刻。
有次他们在河边玩耍,她不慎落水是安之哥哥把她从河里捞出来的。
那时她几乎要失去知觉,却在露/出水面的那刻,看到安之哥哥身上的印记。
后来追问之下,她才知道这是那人的胎记。
“颜色不及小时候明显了,总归还是能看出样子的。”郑泽安重新披上衣服。
此刻,苏云荷的思绪变成了一堆乱麻,“可,可是,没人跟我说过你,你是镇国公……”
“你外祖是我祖父,咳,是我们祖父的属下,也是父亲的师父,理当是我的长辈,大人都是知道的,你哥哥也是知道的,那时你还小,可能忘记了。”
郑泽安突然觉得他们的关系说起来很复杂。
“可,可是你为何……要娶我?”
苏云荷现下口中的“为何”已无质问之意,剩下的只是好奇,更准确的说是她想确认什么。
“小傻瓜,我在等你长大,等你做我的娘子。”郑泽安重新蹲在苏云荷的跟前,再次握住了女子柔软的手。
“那时我就想,要是能这样握着你一辈子就好了,我爱看你笑的样子,愿意看见你趴在我腿上睡着的样子,可你那时还小,我要等你长大。”
说到此处,郑泽安长叹口气,“谁知,五年前边关起了战事,父亲死在了边关,我便上了战场,这一去就是四年……直到年前受伤才回京。”
说起这些事时,郑泽安的语气变得落寞。
苏云荷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还泛起了阵阵酸涩。
八年,时间过得真快……
“云荷,我受伤之前就在你父亲手底下,当时就曾提过与你的婚事,我也知你给岳父写了信,若你仍就不信,可待回信来了再说,边关战事差不多已经结束,岳父大约再过四个月便能回京,若你真的不肯嫁……”
“那时我便放你回去,只是眼下除了太夫人和你继母,还有另一桩事会牵连到你,无论如何,你得先待在我身边。”
郑泽安说这番话时认真诚恳。
这会,苏云荷记忆中安之哥哥脸也愈发清楚,再看眼前男人的眉眼,确实是一人,而且……
她刚刚看到了,郑泽安身上确实很白,跟安之哥哥一样的白。
“我且先相信你,剩下的等我收到父亲的回信再说……”
其实这会她已经确信这人就是“安之哥哥”,但事发突然,她还需要缓缓。
苏云荷不会傻到直接去问对方,为何在婚前没有托人送信给自己。
虽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但她瞧清楚了郑泽安在国公府中的处境。
若郑泽安真的有所动作,说不定消息就透了出去,到时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再者她听明白了郑泽安话中隐含的意思,应该是太夫人和她的继母私下有什么勾连,又或者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毕竟她继母娘家哥哥与其父亲的升迁实在太快。
不过三年,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六品官,摇身一变成了京中三品官员,这跟鲤鱼跃龙门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