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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好轮回缚人者终自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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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太子殿下,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峰主交代了要好好看管这些卷宗,不能随意让外人进出的。”守门二人一脸为难道。
“不是吧,本太子不过想看几卷书而已,连这个面子也不卖给我么?”
不耐抱臂,少年耳旁的杳幽冥玛瑙珠随着他动作晃荡,闪着幽谧的流光。
据说那是从渊暝传国玉玺上所雕神龙处扣下来的龙眼珠子,在太子晟满月之时,由帝主帝后亲自系在他双耳之上,祈愿小太子平安顺遂。
虽不知此等神物有无其他效用,但这对珠子本身涵盖的意味就足以令所有人对太子晟恭敬臣服了——
佩有玉玺部件的他,无谋储夺嫡之忧,将会如北国帝主所宣布的那样,成为五国战力之最、渊暝的下一位新皇。
“你们这么慢待我,本太子可是要生气的。”掸掸袍子,司空晟故意冷脸道。
“太子殿下,您就别为难我们两个做事的了。不是我们不让您进,只是峰主不在,我们的确当不了家啊!”
他们是真不想得罪这位,很是诚恳道。
“要不您等峰主回来了再来?或者我们帮您去请峰主回来?”
开玩笑!司空晟心中嚷嚷,他特意派人将严洺支开,就是为了趁他不在查卷宗的,人回来了他还怎么看?
戒律峰峰主严洺一向循规践律,门中一应事务的奖惩监督都归他管,是出了名的严,被封作“全宗最不能惹的人没有之一”,可见其威信。
在这铁面无私的男人面前,司空晟就算把他爹搬来都没用!更别说让他因为自己坏规矩了。
“不行!本太子等不及了现在就要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耽误不得,你们先放我进去,之后我自己和严峰主请罪!”
司空晟边说边要往里挤。
“哎呦太子殿下,您不能硬闯啊!”
怕下手没个轻重,守门二人拦都没法拦,束手束脚简直难伸展。
要换了别的什么学生来,试图破坏门规早就被他们一棍子抽出去了,哪用得着费这劲儿讲理?
正僵持不下时,其中一人不知看见了路过的谁,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欸欸,程小哥这边!快来快来,快来管管。”
程小哥可是严峰主最器重的弟子,当接班人来培养的,门中诸事若峰主不在,皆可由他暂管。
本想默默路过的程殊年:“……”不幸被发现了呢。
只好收拾出得体笑容,掺和进这烂摊子里,“你们这么热闹啊?”
“程师兄?”司空晟确认了好几遍没认错人,很吃惊道,“我记得李师姐说你是个很狡猾的人吧!居然是戒律峰的弟子吗?”
虽然正派的外表确实很像。
得知被编排,程殊年不见着恼,一脸自然道:“你李师姐的话听听就好,她惯会诋毁人的,赌局输我自然要说坏话。”
“哦哦。”司空晟挠头应了,转而凑过去,“那程师兄,咱也是老熟人了,卖本太子个面子好不好?我想进这卷宗库查点东西,很快就出来。”
程殊年表情不变,“太子师弟的面子自然要卖,只是库中昨日丢了份文卷,峰主要我根据残留的元力气息追查。”
他似有苦恼,“太子师弟若在此之前进去,搅浑了此中元炁,师兄就找不到盗窃之人了……”
司空晟连着门边二人齐声:“啊?”
司空晟不禁奇怪扭脸道:“你们俩啊啥?”
程殊年看那二人一眼,道:“哦,因为昨日不是这二位当差,他们还不知道。”
接收到暗示,守门二人齐点头:“没错!”
司空晟向来单纯,不疑有他,很为难。
他是可以不计代价硬闯,哪怕之后被严洺用门规处置都无所谓,可没想过会牵连到别个。
要是因为这样,耽搁了程师兄查案?他觉得不太行。
“太子师弟如果很急的话,不用管师兄,只管进去吧!”程殊年一副奉献自己的模样。
“那不行,我不能坏师兄的事!”
严肃拒绝后,司空晟苦皱着脸在原地打圈儿转,低语纠结道:“可甄饼子那边又不知道能耗多久,郭焱那老女人会不会伤到她啊……”
程殊年原本料定的表情一住,打断他:“你进去是要查郭焱郭夫子的事?”
对于外门新弟子暴毙一事,他在戒律峰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太子晟为此而来。
司空晟倒退一步,飞快否认:“不是!”
他那么小声他是怎么听到的!
程殊年:“……说真的,师弟不觉得这个时候否认晚了些吗?”
“但如果是三火老妖婆的话,我十分乐意帮太子师弟一把。”
他突然笑得很瘆人,“有些东西已经整理好很久了,希望这次可以派上用场。”
程殊年很快从卷宗库出来,怀中抱着不少案卷,打眼一看有十好几!
司空晟呆呆的,先问:“师兄不是说要追查贼人,不能擅进?”
程殊年从容扯谎:“哦,我这个查案之人自然可以进,只是之前不知道太子师弟要找什么,不能相帮才没提。”
“对吼,本太子怎么没想到!如果谁都不能进,案子还咋查?”司空晟唾弃起自己反应慢,“还要多谢程师兄帮忙!”
守门二人:“……”早知道太子晟这么好骗,他们还劝什么劝!
程殊年笑道:“同门之间不必言谢,走,找个地方我和你细说这些卷宗。”
在翻看过其中内容后,司空晟眼神凝了凝,这些东西正是甄怿交给自己的搜集任务,所需信息竟直接被整理好了——
是郭焱教过的、不明不白死在门中学生的全部资料。
“程师兄,这怎么会……”
程殊年知道他想问什么,解答时无端带了丝戾气,“你以为郭焱一个五阶上品,是怎么会落到外门做夫子的?”
他手掌按在卷宗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当然是因为迫害了不少弟子后,被罚出去的啊。”
原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弟子死得离奇,都是突然就死在房中了,命丧恶疾。
不是没人提出过质疑,大家吃住在一起,关系都极为亲近,为挚友之死耿耿于心的学生不在少数,追来查去都觉得和郭焱有关。
且不说他们中的大多数在生前都饱受其言语暴力的摧残,那些弟子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前最后接触的人都是郭焱!
但苦于无切实证据,郭焱咬死不认,他们再怎么笃定,直觉也不能为证。
最后无有归一只能以投诉太多为由,将她降到外门做夫子了。
——是的,在长老无严重过错的情况下,无有归一还不能随意辞退她。
程殊年攥手成拳,深呼吸,“我峰中一个师弟,就是这样没的。”
“那时候栖筠师姐提着剑就往外冲,恨得双眼通红,要直接和郭焱决斗,砍死她一了百了,被我们一群人死拦活拦才劝住。”
“大家厌恶死这个长期作威作福、侮辱学生人格的夫子,做梦都想拿住她杀人的把柄,但也知道要用正当的方式。”
所以才会把证据都分门别类收集好,只待某日能审判她。
“死老妖婆竟然害了这么多人?真是该死!死了都算便宜她了!她得死一百回!”
司空晟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问,“但师兄师姐们以为是郭焱杀害了那些弟子?”
程殊年道:“不然呢?”
司空晟摇头:“不,郭焱确实是罪魁祸首,但他们都是自|杀。”他将董佩佩是怎么被摧毁心理防线的事说了说。
程殊年怔怔的,“怪不得,怪不得我们怎么查老妖婆下手的痕迹都没结果,原来是方向错了……”
高明的杀人方式,是血不沾手。
“可这样一来,甚至都不能定她的罪。”稳重的青年闭了闭眼,似在忍耐,“难道就只能任由真凶逍遥法外,而拿害人者半点办法都没吗?”
“当然不可能放过她!”司空晟嘴角翘起,打包票,“放心吧,我们饼饼说了,老女人这么喜欢教人自|杀,当然也得叫她自愿去送死啦。”
……
再次睁眼,郭焱又双叒叕死一回,呼哧呼哧喘起粗气,热烘烘好如血的腥腻。
她几乎可以笃定,自己这是被困梦里了——可怕的、醒不来的、无限循环的、被某个疯子可恨缠上的噩梦!
尝试过破阵无果后,郭焱这次彻底摆烂了,她先是在房中乱叫,后又跑到外面,对见到的每一个人发疯。
时间很快如前几轮那样来到了外门考核期,她焦躁地等着董佩佩来。
上一次,就是自己在课后借教导为名,精神控制董佩佩的时候,那妮子脸上忽然糊上一张纯黑面具,拿剑捅死了她。
她已经发现了,在这个噩梦游戏里,谁都可能变成面具人!就连那个刚入暗夜行的新人,都杀了自己好几次!
之前郭焱没法判断,更很难分辨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敢随便出手。
可这一次,她绷死的那根儿弦彻底断了,老脸发癫,“我把你们都杀了!全都杀光!统统杀光!看谁还能捅得了我嘻嘻……”
一路过来,桃金娘、火柿子、铁枸杞、在无有归一看到过的所有人,只要出现了,都被她杀了个遍!
青绿色的元流暴在郭焱两手掌心,她很快等得不耐烦了,霍然起身出门,决定直接找人来杀。
然而偌大的外门此时空荡荡,竟一个人也不见,她左甩一个引雷阵,右扔一个聚火阵,很快把外门毁得七零八落。
“呵,没人了,怎么,是造出来的幻象被我杀完了吗?我看你还能耍什么鬼把戏!嗯?你究竟耍了什么鬼把戏!我是怎么中招的,啊?!!!”
郭焱此时乱头烂服,面目狰狞,像谁家没关好栅栏跑出来的疯子。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说啊!!!”
她都失态至此了,那个可怕又可恨的声音才终于又出现了。
“啊,夫子还不明白么?能把您堂堂幻元境阵术大师困在梦里的我,当然是这个外山门中,最强的存在呀。”
此话一出,几乎在一瞬间,郭焱脑中电闪雷鸣般得到了一个答案。
她想起了!她曾有个天赋异禀的学生,在阵术上的潜力几乎世所罕见。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天赋呢?
——是聪明到连她这个师长都嫉妒的程度啊!
所以她逼她逼得最狠,成功把那孩子逼到堕落,逼成了邪。
“命无榜化邪?你是白桦林山坳的邪?!”尖利的音调几乎成扭曲,“这是绝无可能的事!你出不了诡界!更不可能在诡界外使用能力!”
“哦,的确是这样。”对方慢吞吞道,“但多亏我们的好夫子又为我送来了一位好帮手呢,佩佩师妹学东西很快的。”
董佩佩?董佩佩死了吗?郭焱恍惚地想,哦,好像是的,好像被她用“退学”一吓,就自|杀了,怪不得没来找她。
现实和梦境的记忆相交杂,郭焱已经辨不出哪段儿是真实发生过的了,全乱了。
“我们大家不过集中教了教,再费劲儿把能力借给了她,就能把很威风的夫子戏弄得团团转呢,真好玩儿。”
理智告诉郭焱这是不可能的事,没听说过邪的能力还能外借。
但残存的理智毕竟只剩一丝,很快就被杀了无数遍的恐惧和混乱所占据,郭焱竟然害怕起了这种荒诞的可能。
毕竟她逼死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他们又太恨她了……
郭焱浑浊的眼球爬满了血丝,“那你是想怎样呢?嗯?就算是这样,你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困住我吧,又能怎样?”
“很快无有归一的人发现不对劲儿,就会救我的,到时你又能如何?不过是让我做几个梦罢了,不过是做梦哈哈,不过是做梦!是梦!!!”
说到后面,她下嘴唇都要被自己磨烂了,神经质地重复着。
“是梦是梦是梦是梦梦梦梦……”
“是呢,我不能怎样,只是能让夫子做一辈子这样的梦,但学生也已经很开心了!”
“哦,等无有归一的人救你么?那夫子不妨算算,你这些梦加起来的时间跨度有多少?少说也得六七年了吧?怎么还没人来救你呢?”
“反正学生我是个不死不灭的邪,有的是时间和夫子耗下去呢!如果喜欢的话,就请一直在梦中陪伴我吧!”
说着,无人的场景忽然凭空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她们无不带着同样的面具,举着同样的重剑,嘻嘻笑着向中间的郭焱靠拢。
郭焱两手抓在脑袋上,“啊!去死!全都去死!都给我死!”
一个个大阵放出去,呼啦啦干倒一大片,五阶术修凝结的元阵,无一不是威力巨大,威能之恐怖甚至将周围地砖墙瓦都震成浮灰飞散。
奈何面具少女无穷无尽,如春草般割过一茬儿又起一茬儿,郭焱怎么杀都杀不完。
而自己元渊供给的元力,却因入不敷出而渐渐衰竭了。
“嘻嘻,学生真的很想夫子您!但学生出不来诡界,夫子进来看看我好吗?学生见不到你,就只好陪夫子一直玩这个噩梦游戏咯。”
元流微弱,法阵势颓,郭焱尖叫着倒下,被挤得密不透风的面具人一剑剑刺入,很快被扎成了刺猬。
“夫子,请来和学生见面吧,我在诡界等您哟~”
被千百柄剑凿死的那一刻,郭焱怨厉冲天,她理智全无地想:好啊!那你可要等好了!等我来杀你!!!
不知想到什么,郭焱倒在血泊中痴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又死了。
……
一群看热闹的弟子聚在院外叽叽喳喳,几人在那儿说,大部分人竖起耳朵听。
“听说好些家长来闹,要郭夫子给个说法,杀人偿命。”弟子甲激动道。
弟子乙消息闭塞:“什么说法?那些可怜的弟子,不都是因病去世的吗?”
甲愤愤:“屁嘞!说是包括佩佩姑娘在内,大家都被郭三火贬低羞辱过,长期受她精神打压,所以最后才会崩溃,都是自|杀!”
弟子丙:“哇靠!真的假的!还好我心理素质强大,郭三火骂我的时候全当在放屁,半个字儿都没往心里去,要么说不定我也被她逼死了!”
甲:“嘁,那是老女人看你这皮猴子骂起来费劲儿,没针对你好不好!她盯上的都是很乖的好学生,容易得手。”
“这老变态,折磨学生很有意思?”弟子丁想到什么,“我上次见一弟子都被她骂哭了,边哭边给她磕头,当场都给我吓住了。”
甲:“别说了,我被她骂得都有心理阴影了,成天说我是教不会的蠢材。”
丁:“那为啥还不给她抓起来,让她害那么多人?”
乙想了想:“不能定罪吧,这无凭无据的,毕竟‘诱导自杀算不算杀人’这一条,督明盟议来议去好像都没个结果。”
“但无有归一又不会放任这种事不管,所以这一爆出来,那些家长就被严峰主很郑重地请到会客厅里了解情况了。”
戊好奇:“话说那些家长怎么上来的啊?一般没学宫腰牌进不来真域吧。”
丁答道:“是太子晟派人驾鸾车四处去接的,渊暝帝辇,出入真域畅通无阻!超酷的。”
丙:“哇靠!太子晟真仗义!我记得他和甄大饼同那个被老妖婆害死的董佩佩是朋友,经常看她们三个一起吃食堂,估计这事儿就是他俩捅出来的。”
甲:“错不离。”
“你啥时候看到大饼闲着过?不是在念书就是在练功,哪会一动不动杵在郭三火门外啥也不干?也跟那些家长一样,在给佩佩姑娘讨说法呢!”
乙:“是啊,饼同学从昨天中午等到现在,这马上都要站一天了,郭夫子怎么就不肯见她?”
好像听他们说,当初董佩佩同学也是求了很久郭焱才见她,看饼同学木头桩子一样扎在那儿,动都不曾动,感觉眼睛都没神了。
“你还不懂呢?老妖婆最喜欢给学生摆谱,这是下弟子的脸面呢!”丁嗤道,“搞得好像不端端架子,就显示不出她这个夫子的威严了。”
戊合理推测:“都闹这么大了还不露脸儿,想必也有窝缩不敢出的原因在吧。”
甲咬牙切齿:“三火的阵术外门无人能治她,恐怕只有等内门来人,才能把她从屋里揪出来了!”
此时,甄怿呆滞的双眸忽然有了神采,跟灵魂归窍似的,一下亮起来。
结束了造梦之旅的她嘴角微翘。
不,郭焱很快就会自己出来了。
“啊!!!!!”
果然,随着一声冲破屋顶的吼叫,房门被人一掌轰开,碎渣乱飞。
等热闹的众人都惊呆了!愕然看着披头散发如恶鬼般冲出的郭焱,愣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这、这是他们的郭夫子吗?
院外的甄怿却好像没察觉到异样,此时提起一抹虚弱的笑,像终于等到郭夫子肯见她,没等及众人示警她小心,就走上前去。
“夫子,关于佩佩的死,学生有几个疑问想请……”
夫子?
郭焱耳朵捕捉到这两个字,如被长针扎了下,一眨眼便从廊上来到院门处。
她双目暴突,目光在触及少女背上重剑露出的柄上红绸后,在这张脸上幻视了一张并不存在的纯黑面具,顿时应激反应道:“好哇,又来?”
她直接掀起一掌!青绿的元流阵向外推出,将甄怿一击三丈还远,砸摔在地又蹭出好几米才停。
“噗——咳咳咳咳!”
甄怿疯狂吐血,对目瞪口呆欲冲上来的同门们:“你们快走啊,郭夫子这是一朝丑事败露,满盘算计皆毁,疯球了!!!!!”
郭焱听不懂她是在说什么,只认定这是命无榜化邪的新把戏,此时环视一圈儿,癫色愈浓,她眼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张若隐若现的假面。
他们将重剑藏在身后,预备待会儿一声令下,就冲上来砍死她!
“杀光你们!啊哈哈杀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疯叫中,郭焱双手结印,调动元力,预备结一个大阵。
程殊年随司空晟匆匆赶来,目瞪口呆,“老妖婆这是得失心疯了么?狼人自爆可还成!”
正愁没机会治她,郭焱就自己送上来,也不知道这俩小孩用了什么歪招。
说着,他化出一把乌骨扇,飞身欲上。
司空晟却拦他,“师兄,不必,先将围观弟子疏散了才是紧要。”他眨眨眼,示意好戏还没完。
程殊年想到他此前所说“自愿去死”,心领意会,于是折扇一收,转头去将那些跃跃欲试、还想趁机跟郭焱刚刚的小弱鸡们赶走。
“快快快,都随师兄离开,待会儿郭三火一个大招过来你们全得凉!”
司空晟则夸张地奔到甄怿面前,托起她,“啊!我可怜的饼啊,你不过是想问一些关于佩佩的事,夫子竟做贼心虚,欲将你灭口!!!”
正被迫离场的围观群众:果然!郭焱就是真凶!现在又想谋杀弟子,快把她关起来!!!
甄怿被司空晟双手一提,哎呦呦悄声道:“轻点儿轻点儿,伤不是装的,她那一下好像给我腰椎打断了!”
司空晟一下从假嚎变成了真慌,“啥?她伤着你了?你大爷的死老妖婆,敢打我们甄饼子,本太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蓄大招的郭焱瞬间将范围缩小,对准了司空晟和甄怿,面露狞笑。
二人被压过来的大阵闪了眼,甄怿:“……”
你说你这时候惹她弄啥!!!
在法阵即将把他俩拍成肉泥的前一秒,一把裂穹尺凌空砸下,信条为纹、铁律做骨,铮铮如山岳不可撼,肃然正气直接将法阵冲裂。
好、好强的威压……劫后余生,二人齐齐咽了口唾沫,抬头仰望。
从天而降的男子冷面如霜,鼻骨硬挺,浑身盖不住的大佬气质,一看就非常不好惹。
正是司空晟嘱咐手下掐点儿引来的戒律峰峰主,严洺。
他板着脸将裂穹尺召回身侧,直指郭焱,生冷如铁质问道:“郭夫子这是要做什么,公然杀我门中弟子么?”
看戏二人:哦吼,严铁尺不愧是严铁尺,这就已经将老妖婆开除门籍了?
被刚才法阵破裂那一下反伤,郭焱吐着血狰狞道,“好哇,严峰主都变出来了,你还真是好本事!”
说着,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竟要朝严洺攻去。
要知道,她一个五阶修士,对上严洺这个元君级别的人物,是绝对撑不过半招的!
甄怿面上一凝,果断以邪的身份传音郭焱,“嘻嘻夫子,快打他快打他,把自己打死了我们再重开一局玩儿呀~”
同时掐一把司空晟。
郭焱一听,立即大恼,她这次打定主意要杀去白桦林找那个死妮子,才不会中她的奸计,白白在此处浪费元力!
想罢足尖一旋,攻势顿收,飞快朝山坳禁地处去。
“啊啊严峰主!”司空晟与甄怿默契十足,被她掐一把后赶忙大叫道,“严峰主您先来看看甄饼子吧,她挨了郭夫子一下,好像要不行了!!!”
追赶的脚步顿住,严洺无法,自以弟子的性命安危为先,向郭焱疾去的背影投了一眼,便超窝在司空晟怀中噗噗吐血的少女走去。
严洺蹲下,紫色元流从他掌中源源不断朝甄怿涌去,发着治愈的暖光。
“郭焱逃窜在外,恐会伤及无辜弟子,我先输些元力给你稳住伤势,待会儿你去自医峰找药师再仔细治伤,可以吗?”
不愧是无有归一的人,个个十项全能,严峰主医道造诣居然也这么高!
随着纯质元流不断传入体内,甄怿失血过多的身体很快变得暖烘烘的,嘴唇也没那么白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她握拳道:“我坚强!我可以!”
严洺点点头,“嗯。”站起身来去追郭焱。
甄怿示意司空晟把自己抱起来,“走,跟上。”
司空晟有点犹豫,“行不行啊你?咱还是先去自医峰把伤治了吧,反正后续如何也能猜到了。”
甄怿拒绝:“上山下山一趟,热闹早散场了,就算咱俩不看,也得带佩佩看不是?”
腰间小净瓶疯狂摇摆,意思很明显,她不看,要甄怿先去处理伤。
甄怿很淡定地把瓶子按住,装作无事发生。
司空晟知道拗不过,只好抄着腿弯儿把甄怿抱起来,任命般:“走吧,咱们直接走传送过去,硬追的话估计赶不上风驰电掣的两位。”
但胜就胜在他们知道追逐战的终点在哪儿。
名作“跳影台”的圆盘状法器一丢一站再一收,他们已经到了禁地外沿处,藏身丛丛树后。
甄怿把净瓶打开个小口,方便董佩佩冒头围观。
不出片刻,肩头染血的郭焱就踉踉跄跄闯入他们眼帘,身后一把森森铁尺咬得死紧,眼看就要被追上!
然而诡界当前,严洺不过蹙眉愣神那么一下,郭焱就如一只滑泥鳅,出溜钻了进去。
自绝生路!
眼前变故发生得太快,严洺生生刹住脚步,就差把“尊重但不理解”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他真不懂郭焱为何宁可跑到恨她入骨的化邪学生那儿,被生生折磨死,也不肯同他回去接受正义的审判。
这种犹如自|杀般的方式——怪,太怪了。
“是啊,你怎么做到让老妖婆主动去送死的?”
时间紧迫,司空晟并不知道计划的细节,他奇怪道:“就算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这样跑到诡界也打不赢命无榜化邪吧,有什么用?”
甄怿笑:“因为高阶造梦阵虽能拟假为真、幻虚作实,却有一物十分特殊,看似幻化出来了,实则只是同形的壳子,甚至连造梦之人都不知道它没有效用。”
司空晟略动脑筋,“诡界?!”
“没错。诡界同真域的原理类似,都是独立于外的存在,能开辟这样的空间,手笔之大甚至能媲美神的能力。”
甄怿道:“所以哪怕是道元三境的阵术大佬亲至,恐怕也难能拟化出真正的诡界。”
“但郭焱不知道‘我’知道。”
司空晟反应过来了,“你装成‘邪’一直挑衅,让郭焱来诡界,就为了营造出一种有恃无恐、还想在自己地盘好好收拾郭焱的假象。”
如此一来,郭焱理所当然地认为邪不知道自己的“无敌卡”失效,于是将计就计,假装被愤怒冲昏了头,进入诡界。
目的是控制住施术之人,让对方乖乖结束这幻境。
“毕竟我们郭夫子自负至极,向来看不起自己学生,当然认为身为五阶修士的她,完全能制服失去诡界保护的小弟子了。”
甄怿语气嘲讽,“好可惜,可惜这不是梦,否则还真叫夫子得逞了呢。”
——此时,郭焱一个飞身,狞笑着冲进去,张狂道:“哈!你以为幻境中的假物,还能让你界中无敌吗?受死吧!!!”
说完,就被一群面露凶光的命无榜们蜂拥而上,你一口我一口的撕咬殆尽。
惨叫声凄厉逼天,比她梦中任何一次喊得都要更尖利,冲破诡界的雾障,直直穿透云霄,将沉压在无数学生心头的阴影涤荡一空。
盘踞在无有归一外山门的这处诡界倏地消失了,正午的阳光无阻落下,撒在茂密的白桦林中,如雪生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