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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正式上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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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天气虽然还是很燥热,所以才有秋后加一伏的说法,但是已经不像大暑热得那么厉害了,人们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体会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了,至少不会出原来那么多的汗了。
桂卿骑着洋车子心情愉快地向着县城出发。
从今以后他终于有正式的班可以上了。
能在本县正式单位工作,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他想在乡里上班的美好预期,因此他很满意目前的情况。
他决心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好好工作,踏实做人,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上好这个班。
他认为等他领了工资挣了钱就能好好地孝敬孝敬父母并且替家里分担一部分重任了。
理想总是美好的,只要还没变成现实。
路两边的玉米棵子已经有一人多高了,很快就能形成浓密墨绿的充满神秘色彩的青纱帐了。
花生和大豆也都疯狂地生长着,互相比试着绵延不绝的几近顶峰的生命力。
棉花也跟着开花了,一朵朵水红,一朵朵淡黄,一朵朵洁白,色彩夺目,淳朴动人。
他在路过东草村和西草村的时候,看见村民们房前屋后的核桃、大枣、山楂等果木也都结满了诱人的果实,预示着秋天丰收的喜人景象已经不再遥远,带给人的全是凝重而厚实的美好期望。
一路欢快如歌,奔流如泉,他早早地就赶到了单位,他觉得单位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强烈地吸引着他。
课本上说鲁迅先生曾在书桌上刻了一个“早”字以鞭策自己,这个事他记得很牢,所以他凡事就习惯早一些,再早一些。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超级喜欢这句话,并且身体力行地来执行这句话,坚决不做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他用昨天下班后抽空配的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就提着半旧的蓝色塑料皮暖壶去锅炉房里打开水,打完开水后就开始干抹桌子、洒水、拖地的活。
等收拾完卫生他又把昨晚买的新电池给墙上那个不知道已经罢工多长时间的石英钟换上。
等他把这一切都忙活完了,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单位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过来。
他把一本稍厚点的英语词汇书放在卓头,同时默默地想着他总不能在办公室里再干坐一天吧,他准备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英语单词,万一他将来在单位里待不下去了,至少还可以去准备考研,那怎么说也是一条很好的退路。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气氛也已经正式到了顶点,只听一阵紧急的电铃声骤然响起,纪梅有头无脑地说了声“点名了”,然后就踩着一双纯白色的细高跟鞋扭着肥硕性感的两扇大屁股出门往楼下奔去。
陆登峰和王维之也习惯性地跟着下去了,虽然他们并不是听从纪梅的招呼才去的。
桂卿见状也立马去追随大部队,生怕被人家撂下了。
楼下的大办公室里很快就挤满了花花绿绿的各色人等。
作为职场新人的桂卿很自然地怀着好奇而又忐忑的心情扫视了众人几眼,他发现有的人慈眉善目,温顺柔和得像绵羊、驯鹿和小猫一样;有的人面目狰狞,容貌丑陋,长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如同野狼、疯狗和恶虎一般;有的人嬉皮笑脸,搞笑怪诞,宛如一个耍把戏的猴子、巴狗和鹦鹉;有的人淡漠冷静,不言不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超然得仿佛一只世外仙鹤、山鸡和乌龟;有的人贼眉鼠眼,东瞅西看,活脱脱就是一只耗子、狐狸和枯叶龟;有的人睡眼朦胧,哈欠连天,一副酒酒不醒的样子,就像一头喝了一夜酒或者打了一夜麻将牌的家猪、狗熊和针鼹一样……
正如海底的鱼因为不需要去光明的世界里生活所以就长得很随意一样,来参加点名的这些人里面自然就有不少因为不需要出面干什么工作所以才变得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光怪陆离的家伙。
桂卿隐隐地觉得整个单位就是一个各种比较奇葩的遗传基因非常丰富的动物世界啊,于是他心里不禁感觉有些恐慌,并对今后的日子开始担忧起来,因为他这个人并不擅于和动物们打交道,除了自己家里的黄狗、黑驴和小白兔那几个友好的家伙之外。
在这个新奇而另类的动物世界里他突然发现了宪统的身影,原来对方是今天来报到的,他事先并不知道此事。
他借着屋子里那些绵羊、驯鹿和小猫带给他的温情气息,极力地避开其他动物五色杂陈的咄咄眼神,讨好地朝宪统点了点头,以示亲近,宪统也略微动了一下嘴角以示回应,但是动作很轻很轻,轻到旁人完全可以忽略的地步。
蓝宗原在点完名之后就把桂卿和宪统向大家简单地作了介绍,众人的目光马上就如利箭一般射向他两人,而且一边不停地射着一边还互相议论着什么。
桂卿像刺猬一般满身背负着大家伙射来的根根利箭,在蓝宗原介绍完之后便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是不需要在点名的房间里继续展览下去的,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刚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屁股还没暖热板凳呢,头颅前面敷衍了事地贴着一张白纸脸的马玲就像个催命小鬼一般飘了进来。
“快点呀,小张,”她一边飘一边一脸假笑地对桂卿嚷嚷道,“咱付秦晋※※要召见你,你抓紧点啊。”
桂卿当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付秦晋是何等人物,又是因何事要召见他,于是便怯怯地问了句:“马姐,在哪个屋呀?”
马玲把左手那根看着就让感觉特别讨厌的大拇指,胡乱地往东边歪了歪或者说是挺了挺,就像歪或者挺她那对用厚胸罩硬衬起来的徒有虚名的两个前胸一样,然后懒洋洋、腻歪歪、颇为不耐烦地回道:
“东边,第二个房间。”
桂卿赶紧往她说的那个房间奔去。
付秦晋是单位里负责纪检方面事情的人,她长得宽宽大大、结结实实、有模有样的,脸盘如同一个盛开的大向日葵一样富丽堂皇、匀称饱满,身上还有一股子浓浓的男子汉气概,显得与其他女人有所不同。
因为她具体分管人事政工,所以和新人谈话的活自然就归她管了。
她照例非常热情地招呼着桂卿进了屋,并拿起纸杯子要给他倒水。
他连忙接过空杯子自己去倒水,他可不敢劳人家的大驾。
她见状也就不再客气了,转而开门见山地说道:“桂卿,我是咱局的纪检※※,叫付秦晋,具体分管人事政工工作。”
他自打到单位以来,多数人开口闭口都是叫他‘小张’,能叫他‘桂卿’的人还真不多,这位付秦晋算是其中一个。
就凭着这一声称呼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因此他立即就说了一句“付※※好”,并认真地微笑着,准备聆听对方的指教。
她较为和善地点了点头,用比较温和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他,同时把单位的基本情况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遍,然后又说因为他是单位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本科生之一,而且又是刚进单位的新人,所以一定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勉励他一定要虚心向老同志学习,好好地干好本职工作等。
他压根就没想到就他这样的烂学历在单位里居然属于稀缺资源,对此他感到很有点不可思议。
他觉得,既然县里的单位是如此这般缺乏人才,为什么县里还放着那么多的大学生不肯给他们分配工作呢?
当然了,这个问题要等到很久以后他才能搞明白,现在他肯定是想不通的。
她最后又问他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吗,如果有的话可以一并提出来。他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还真没什么需要当场提出的事情,于是就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暂时没什么困难,也没什么要求。
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出了一种特别的赞许,因为她也就是例行客气一下,根本就无法给新人解决什么具体的困难。
场面上的客气话谁不会说?
谈话结束后她要他去把宪统叫过来。
其实他在早上点名之后就已经抽空问过宪统了,知道对方分在了水土保持办公室,就在三楼的西边,于是他径直去了三楼。
去找一个相对来讲比较熟悉的人,目前对他来说是一件较为轻松的事情。
从空间上看水土办正压着设计室,当然也是两间大屋。他这边还没进屋呢,那边就看见屋里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健硕、土塔般的中年男子正在屋子中间非常无聊地转圈子玩呢,那个人背有些驼,脖子也有些短,完全符合古代画像中武将无颈的特点。
“来呀,过来小青年,进来聊聊天,”那个人看见他刚想要进来,便声若洪钟地叫道,“昨天我还没捞着认识认识你呢。”
他见那人在肢体上气势如牛,壮得就和大粪一样,而且说起话来颇有几分稀里糊涂和自以为是的硬气,遂诚惶诚恐地又从门外走了进屋里,努力地向对方笑了笑,以示友好。
因为刚才点名的时候他也没记准对方的姓名,所以没敢贸然地称呼人家什么,或者不称呼什么。
“哦,我是卢建功,”那个人见他表现得有些局促不安,倒也善解人意,便松松垮垮、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地说道,“和你一块来的小李就是跟我干的,他是我们办公室的新室员——”
“老卢(驴),你怎么又闲得嘴痒痒了?”就在这时,屋里一位穿着打扮看起来比较时髦的中年女人突然站起来笑道,“什么叫室员?”
“人家那是正儿八经华北水电毕业的大学生,你胡扯什么的你!”
“人家行政单位有科员,咱事业单位就不能有‘室员’吗?”老卢随即哈哈大笑道,他好像就知道身边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似的。
桂卿搞不懂他们的这些称谓,只能跟着傻笑一下。
“哦,对了,小张,”老卢大笑过之后像具备雄才大略的人指点江山一样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女同事对桂卿接着介绍道,“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人,就是我们水土办的副主任,顾玉莲同志。”
这倒是句人话,就是定语加得不好。
“玉莲啊,你是让小张喊你顾姐呢,还是喊你顾姨?”老卢又开口消遣道,真是闲得嘴痒痒了,“你自己看着选一样吧。”
“小张,你可要想好了,”没容顾玉莲同志正式搭话回击呢,老卢就争着抢着继续嚷嚷道,恐怕那个话把子掉地上了,看来也是个热衷于嘻嘡着玩的主,“你要是喊她顾姐呢,那你就得喊我姐夫,你要是喊她顾姨呢,那就得喊我姨夫,这个关系你懂不懂?”
桂卿当然是不好回答的。
“你可千万不要一激动给弄错了。”老卢又道。
桂卿这里正听得有些刺耳之时,就见顾玉莲走上前去一把揪住老卢的胳膊使劲掐了一下,疼得老卢几乎要跳将起来并挣脱开去,同时嘴里不住地求饶服输。
顾玉莲见眼前这头老驴确实服了软,才很不情愿地松开了那只玉手,暂且放过了这厮一马,然后两人又如火如荼地接着聊起别的事情来,直接把桂卿晾到了一边。
桂卿的眼里虽然看着热闹,但是心里却自觉无味,觉得他并不适合站在这里看他们男女二人嬉笑打骂,又兼着实在不忍直视顾玉莲那涂满口红的血盆大嘴,遂说了声“卢主任、顾主任我先走了”之后,就非常自觉地退出屋去,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他的办公室虽不是他的家,但他终归还是可以安然地坐在那里的。
“来,小张,你这会子来得正好,”桂卿前脚刚迈进办公室的门槛,后脚还没来得及跟进去呢,就听到纪梅大着嗓门冲他嚷嚷道,一听这个声音就是个正宗的老娘们,“刚才马股长正说你呢,说你在家里肯定是娇生惯养什么活都不干的人。”
闻听此言,他直接石化了。
“我给她说不像啊,”她依然嘴嘴地说道,虽然也看见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但是并未打算收油门和踩刹车,“人家小张家是农村的,一看就是出过力和吃过苦的人,他怎么会娇生惯养呢?”
“他在家里怎么会什么活都不干呢?”她又卖了一句嘴。
他一听她这话,气得一下子心口疼了起来。
他故意不去看她那张自以为很俊的老脸,他怕自己不经心的举动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从而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更加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他在心里却忍不住地想道:“这个阴魂不散的可恶透顶的马玲,我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就算是报名的时候她看我不顺眼,那她也不能到处糟蹋我的名声啊?”
“她这样做未免也太猖狂了,真是欺人太甚了!”
气愤之余他心里还是很明白的,自己气归气、恨归恨,眼下他还真不能表现出哪怕是一点反感情绪来,否则一旦传出去的话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人家根本就不怕他,只有他怕人家。
“马姐现在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于是他只能违心地笑道,希望用态度上的十分谦恭来弥补具体表现上的些许失误,“也许以后接触时间长了,她就明白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人与人之间都有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子摸得那么清楚,评价得那么准确。”
“哎,你还别说,她倒是把新来的那个小李猛夸了一顿,”纪梅又直白地嚷嚷道,那个小嗓门真是够大的,估计连走廊里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说他有素质有涵养,文字水平高,业务能力强。”
“这个小孩不管见了谁,”她又笑着说道,搞得他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她的心里话,还是她学的马玲的话,“都是不笑不说话,和谁都笑眯眯的——”
“哎呀,那个小脾气真好!”她又总结道。
他一听这话,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
“这也有点忒胡扯了吧,”他在心里强烈地蔑视和厌恶着马玲那个娘们,同时又想道,“她夸宪统有素质有涵养,这个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那玩意都是很主观的东西,别人确实不好评价,可是硬说他文字水平高和业务能力强,这恐怕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宪统才刚刚上班没几天,她怎么就知道他的文字水平高和业务能力强呢?”
“这不明显是为了夸人而夸人吗?”
接连两个阴暗无边且邪劲十足的炸弹差点把他给炸晕,但是他又不能真晕过去,那样就彻底败下阵来了,于是他强压心头怒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满臭鱼腥味的污浊空气,向着屋里人附和道:“是啊,我和宪统一起考进来的,他各方面表现肯定很优秀,不然也考不进来啊。”
“他平时待人接物都是一说一笑的,性格脾气确实都很好,我很佩服他。”
她见他如此这样说话,大约也是觉得此话还算顺耳吧,所以也就把这一页草草地翻了过去,开始和陆登峰、王维之聊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顾玉莲悄然走了进来。
“哎,小张,你怎么没泡点茶叶喝啊?”她和屋里的人打过招呼之后,看着桂卿的茶杯一脸诧异地问道,一脸的无辜和天真之态,“难道说你平时挺喜欢喝白开水的吗?”
“噢,对了,白开水对皮肤最好了,”她又自言自语道,一看就是出于好心才这样说的,“我怎么忘了这个事了。”
桂卿见顾玉莲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遂感到十分的可笑,别说喝茶叶茶这种高档事了,他从小到大除了吃饭的时候喝些汤之外,什么时候也没专门带着茶杯喝过茶呀,农村人哪有那个奢侈的坏习惯啊。
在他的印象里能够端着茶杯喝大茶的人似乎只有两种,一种是派头十足和大权在握的村里的头头们,一种村里很有钱又很有品位的人家里的老头子,他们都是既有钱又有闲的主,当然能配得上伸着小腿喝大茶了。
尽管他心里对她的话感到十分可笑,但是却不能随意地笑出来,因此他只能再一次非常柔和地媚笑着面对她,当然还有别人。
“顾主任,我确实喜欢喝白开水,”他切牙扭嘴地强迫自己笑着回道,“因为白开水对人体最好了,它是最廉价的保健品,也是最好的药品,有利于血液循环,据说人一天最好能喝上八杯白开水才好呢。”
他脑子里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救急救难的八杯白开水的概念主要来自于某本他已然记不清楚的地摊杂志,他因此对这些烂杂志充满了感激之情,觉得人没事的时候确实该博览群书,兼容并蓄。
“嗯,你说得对,”顾玉莲道,“喝白开水确实能美容。”
他听后心里感觉稍微轻松了点,因为总算有人认可他的看法了,虽然这个看法其实是非常的微不足道,不过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又拿眼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办公室里其他人的茶杯里确实都泡着不同种类的茶叶,唯独他的杯子里是透明的白开水。
尽管事实就是这样的,但他依然觉得能有白开水喝就相当不错了,他对茶叶压根就不感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欲望。
他觉得就算是以后的以后他万一混发达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什么鸟茶叶如此感兴趣的,他真没有那个雅兴。
人有必要天天喝茶吗?至少现在他觉得没必要。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屋里正好凑够了三个旗鼓相当的女人,当然可以唱一台观赏性极强的好戏了,而这出好戏就从当前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大宅门》开始唱起。
正当她们三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的时候,陆登峰忽然自顾自地像个大傻子一样笑了起来。顾玉莲恰好看见了他的偷笑,忙问他笑什么。
“玉莲啊,我越看越觉得你像杨九红,”他不怀好意地解释说,脸上依然笑个不止,看来是傻到无药可救的可怕程度了,“尤其是你那个小眼神,你那个小嘴唇,还有你那个诱人的小身段——”
“你赶紧给我死一边去!”不等他把话说完整,顾玉莲就蹦跳着“呸”他了一口,然后正义凛然地骂道,“谁像杨久红啊?”
“我看恁媳妇才像杨九红呢!”她继续使个愣劲地骂道,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话里的逻辑漏洞,属于典型的观前不顾后,“你再胡说八道、满嘴胡吣,我就把你踢成王喜光!”
众人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继续群聊,搞得办公室真成了乡下老农的养鸭场了,充满了一片聒噪之声。
在快聊到十点的时候,如果九点多一点就算是快到十点的话,这几个看起来特别可爱的精力异常充沛的鸭子们终于慢慢地消停下来了,因为她们宣称要到菜市场去买中午吃的菜饭了,而陆登峰则在鸭子们不停的刺激下早早地就撤退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或许是去别的房间了,或许是直接回家了,反正是没干什么正经事。
纪梅是三个女人当中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因为她有心事。
只见她十分优雅地背起一个红色的小坤包,在临出门前用手里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办公桌,像做贼一般悄悄地从里面抽一份文件来转手交给桂卿,并安排他按照文件的要求在一周之内写出一份《※※小型水利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交给她。
她的安排很简短,像发电报一样惜字如金。
他自然是面带微笑地满口应承着双手接过那份印刷比较精良的文件,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公文。
他看起来很激动,因为他知道正式的考验终于来了,无论他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
然后她扭着那个总是减不下肥的大屁股走了,只留下一个令人发呆和无语的背影给他。
关于他到底该怎么去写这个报告,该从哪里入手,目前又有什么参考资料可以借鉴,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提,也没给他留一点提问的时间和机会,就那么走了。
他随手翻了翻那个看起来比较厚实的文件,只简要地看了几页就立马感到头都大了,因为里面的要求太繁琐太复杂了,他一个新人在没有老人传帮带的情况下要想吃透这份文件实在是太难了。
也许这个活对于陆登峰和纪梅来讲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生茬子来讲,要在一周之内干好这个活,那真是比登天都难。
他面对着这本厚厚的文件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千难万难,他都要努力地干好这个活。
俗话说头三脚难踢,正因为这是他正式参加工作后领的第一个任务,所以他才必须要漂亮地完成好,坚决踢好这三脚,绝不能让人看轻了。
他又喝了一口实际上并不怎么好喝的白开水,强迫自己慢慢地静下心来,仔细地研究起了那份像死刑判决书一样的文件,一边研究一边从内心里粗线条地勾画起未来报告的大体样式。
他粗略地想了一下,这份报告至少要包括总论、建设的必要性、水文气象条件、建设的内容及规模、环境保护及劳动安全、组织领导机构、项目进度及招投标、投资估算及资金筹措、效益评价、研究结论及有关建议等。
大概的框架他并不是多犯愁,眼下最难办的是缺少各种必要的参考资料,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任何参考资料可以借鉴的话,就是神仙也难以写出合格的报告来。
而他现在除了手头的这份文件外连一张纸和一支笔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什么可供参考的资料了。
更要命的是看纪梅的意思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提供什么参考资料,反正她要的只是结果,就像小学语文课本里那个一心只要葫芦的傻瓜一样。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只好先站起来,像得了混合痔疮一样很难受地在屋里试着来回走了几步。
他强迫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胜似闲庭信步、举重若轻、每临大事有静气”等词句来安慰自己,与此同时他还不想表现出着急上火或者无能没招的样子来,恐怕别人看了会笑话他。
他是个要强的人,这是他一辈子的致命弱点,只是他目前还没能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竟然还以为这是个多大的优点呢。
他看了看傻乎乎地站在西墙根的那个破厨子,赫然发现上边竟然有铁将军把门,里面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头上的旧吊扇有气无力地转悠着,一副因为悲观厌世快要气绝身亡的可怜样子。
每个窗户上的那一层纱窗的边缘全是大小不一的烂洞,却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尽着阻挡蚊蝇的神圣职责。
显然,老掉牙的厨子、吊扇和纱窗这些物件统统都帮不了他的忙,救不了他的急,他现在唯一能借助的资料就是那份文件中提到的关于这个小型水利工程的一些基本要求,这只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适当的发挥了。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去楼上喊宪统,想和对方一块吃,结果发现楼上已经锁门了,他只好一个人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回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稍微眯瞪了一小会。
下午,他认真地看了一会文件,又硬着头皮看了一会英语单词,就感觉到有些焦躁烦闷。
整个办公楼都死气沉沉的毫无人气,只有滚滚热浪从水泥地院子上蒸腾而起,在楼前肆虐和摇荡,不停地发泄着它的淫威。
秋天已经来了,这咄咄逼人的热流已经嚣张不了多长时间了,但正因为不能继续嚣张了所以它才更加嚣张,就和有些得了绝症的病人临死前特别爱作一样。
不知几时他无意间猛一抬头,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宪统。
宪统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笑着,轻轻地飘着,悄无声息地就踱进来办公室来了,像一只野生的山猫一样毫无动静。
“呦吼,宪统,你怎么来了?”桂卿笑着喊道,仿佛对方来了之后他就可以从毫无头绪的工作中彻底解放了似的,“中午我想和你一块出去吃饭呢,也没找到你,你干嘛去了?”
“噢,俺姨夫中午喊我有点事,”宪统又笑了一笑,并没有立即接话,他缓了一会才解释道,“所以我就早走了一会。”
桂卿并没有问他什么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和他之间还没要好到可以随便追问这种事情的地步。
宪统见桂卿桌上摆着那份文件,就随手拿起来看了看,就像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闲着没事在书店里挑书玩一样,然后便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个活安排给你干了?”
“对啊,纪主任安排的。”桂卿回道。
“不是陆登峰直接安排给你的吗?”宪统问。
“不是啊,”桂卿道,他变得更加不解了,“怎么了?”
“你闲得给她干呀,”宪统有些打抱不平地说道,桂卿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算老几啊?”
“这本来就是她该干的活,她凭什么再转给你啊?”他又用解释性的语气抱怨道,说得桂卿心里略微一热,“她是二传手吗?”
桂卿完全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么理解,他只知道这是直接上司第一次安排他干活,他怎么可能推辞呢?
他怎么敢推辞呢?
他压根也没想到推辞啊,宪统的话无疑给他的脑子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哎,桂卿,你傻啊?!”见桂卿真的在发愣,脸上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宪统又冷笑着补充道,“你仔细地想一想,你才刚上班没几天,说难听话对具体的业务知识还是狗屁都不懂呢,你有什么本事一上来就干这种大活啊?”
“这个事就是搁那些老家伙身上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就别说你这样崭新的新手了。”
“纪梅她这是明摆着拿活来撑你,来试探你的,”他更加直白地说道,“说难听点简直就是欺负你啊,这就叫欺生,你明白了吗?”
桂卿现在开始转过想来了,他也开始明白宪统的真正意思了。先前他似乎也这样考虑过,但是却没敢往深处细想,同时他也觉得即使这样想了也没什么用,在单位里他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还没有上班第一天就和直接上司对着干的胆量和资格。
“告诉你吧,像这种烂活你干了也白干,到最后你就算累死,谁又会领你的情呢?”宪统大概看出桂卿的心思了,于是继续明明白白地解释道,说的全是十分中肯的大实话,“谁又知道你在这其中犯的难为和受的苦呢?”
“到最后功劳不还是她纪梅的?”
“说那话,说不定陆登峰连知道是你干的都不知道呢。”
“副主任的官虽然不大,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一级领导啊,我总不能第一次就给她对着干吧?”桂卿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做得没什么大错误,“这是她直接安排给我的活,我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她啊,对吧?”
宪统非常单纯地冷笑了一下。
“我要真是拧着脖子硬是不接招的话,你说这往后还能有我的好吗?”桂卿不无担忧地说道,“毕竟咱是跟着人家干呀。”
“恁设计室里也就是陆登峰是一把手,”宪统继续讲解道,同时也是在表明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只有他能给下级安排活,她纪梅算是哪根葱啊?”
“她凭什么给你倒二把呀?”
“还有一点很可笑,你以为你在单位里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干活,最后就能有你的好?”宪统见桂卿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了,他接着教育眼前这位好友兼同事道,“其实这玩意就和新媳妇第一次和老婆婆较量一样,你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任人摆布,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以后再想推脱可就难了。”
“那咱既然来单位上班,总不能整天闲着无所事事吧?”桂卿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就这样辩解道,为自己的行为进行适当辩解也是一种本能,“单位又不是养老院,咱年轻人总得干点什么活才好吧?”
“哎呀,我不是说不干,”宪统直指要害地点拨道,他说着说着都有点生气了,搞得桂卿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而是说,不能像你这么个干法,你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桂卿点头回道。
“你一点困难和条件都不提,”宪统进一步揭示道,真有点知无不言和言无不尽的意思,“就这么在这里硬难为自己,累死累活地帮人家干活,确实不值啊,我的哥唻。”
“理是那个理,话也是那个话,这都不假,”桂卿咬咬牙回道,他还是想再略微争辩一下,“可是你想啊,我要推辞不干,她在别人跟前肯定会说我的坏话啊,对不对?”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浑身上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她啊,是吧?”
“以前你可是谁都没得罪,和单位里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吧,马玲不是照样满单位说你的坏话吗?”见桂卿说话仍然没能抓住重点,宪统把嘴角一杨,非常认真地哼了一下,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说,既然总是要得罪人的,那干脆从一开始就得罪,省得你干了九十九件好事,最后就因为一件小事没干好,反而得罪人得罪得更厉害,那样就太划不来了,你说是这个理吧?”
“对啊,我也纳闷了,马玲她凭什么到处糟蹋我呢?”桂卿非常不解地叹道,一不留意就陷进了另外一个具体的深坑中,“而且还当着我的面说那些揍瞎的话。”
“她只是在我报名的时候见过我一次,凭什么就给我下那么重的结论啊?”
“她那样干,搞得我还不好当面反驳她,只能暗地里忍气吞声,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你之前没给她意思意思吗?”宪统转脸看了看门外,确信外边没人偷听之后才放低声音问道,“你没请她吃个饭吧?”
“这个公开招考是公家操作的,好像用不着巴结马玲吧?”桂卿异常天真地说道,他这样说当然也是为了能够让宪统顺利地把真相说出来,既然对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确了,“她作为政工股长可能参与到里面去,但是最后录取不录取恐怕她也当不了家吧?”
“哼,她是当不了最后的家,”宪统更加直接地冷笑道,再一次为桂卿的幼稚和天真表现而怜惜不已,“而且也决定不了你和我的命运,但是她要是看你不顺眼,明里暗里给你使点坏还是很轻松的。”
“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给我使坏?”桂卿高声道。
“我这么给你说吧,这个坏人吧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宪统见状只好更加直言不讳地说道,心里刚才燃烧起的那点小火气差不多也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孩就没见过像桂卿这样不开窍的人呢,“一种是损人利己型的,一种是损人不利己型的。”
“马玲就属于第二种,她是得不到好处就心难受,她给人帮忙就会感觉心里不平衡。”
“本来招考这个事就是她份内的工作,”他又更加具体地说道,如此一来他觉得桂卿应该就容易理解了,“就是她该干的活,但她老是感觉她是在帮我们的忙,在给我们跑腿出力和打下手,她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了。”
“她既然都觉得她吃亏了,出冤枉力了,你要是再不给她点好处,你说她能不给你使坏吗?”
桂卿听到此处再次愣住了,他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人。
“我实话告诉你吧,”宪统又关切地说道,“她在嘴上糟蹋你两句那都是轻的,还不知道她在领导跟前怎么说你呢。”
“还有一点你得想明白,”他又颇为严肃地补充道,就像个已然修成正果的老猴一样,“她既然能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就说明她的心机还不是很重,她还不是最坏的那种人,要不然她给你使了坏,下了黑手,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呢。”
直到这时桂卿方才如梦初醒,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马玲老是揪住他在报名时候无意间表现出来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事的事来借题发挥的。
他心里不禁涌起阵阵凉意,感到十分悲伤、气愤和无奈。
他忽然间就猜到了中午的时候宪统去干嘛了,也猜到了为什么马玲到处夸宪统了。
这时,他就像不经意间找到了一把千能钥匙一样,突然就把所有打不开的锁都给打开了。
天下的事说到底无非就是那点事罢了,还能有什么别的?
“谢谢你啊,老伙计!”桂卿充满感激地对宪统道辞着,他真心地觉得能认识这样一个肯和自己交心的人确实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接着便毫无保留地叙谈道,也算是投桃报李的一种方式,虽然这种方式他操作得还不是很熟练,“是不是要给一把手或者有关的经办人员送送礼什么的,后来觉得社会还不至于这么糟糕吧,而且我好像也没必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龌龊吧,所以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吃了这方面的亏。”
“不过有一点应该明确,既然我们两个能考上,这就说明现实情况还是可以的,要不然的话我们也不可能考进来呀,对吧?”
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让宪统把话说得更深更到位一点,因为他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事远没有他先前想象的那样简单和单纯,这里面的水应该不浅,他差点被淹死就是一个不容否定的铁证。
当然了,他也认为此刻的自己未免有点自作多情了,他能考上大概能说明有些事还不是太差劲,但是人家宪统能考上却证明不了这一点。
“谁考上是谁的,管那些烂事呢!”他接着极其痛快地骂道,好像和桂卿是一个战壕里的铁杆战友,任何负面的事情都阻挡不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向前发展,“他们是想搞暗箱操作来着的,只可惜最后没搞成,老天还算有眼啊,那当然也就怪不得咱们了。”
“咱们费了九牛二虎的劲辛辛苦苦地考上了,总不能不来上这个班吧?”
“就算他们想报复,想出气,那也只能暗地里想法,明面上又能拿咱们怎么样?”
桂卿不禁重重地点点头,表示非常认同宪统的看法。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路子宽,见识广,是比他强多了。
“其实马玲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下三滥,”宪统讲到高兴处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桂卿一些别的事情,这都是桂卿急需知道而又无从知道的宝贵信息,“她不光手长,嘴还耷拉到溜地上,特别热衷于吃吃喝喝。”
“她有个外号叫‘基围虾’,就是别人平时请她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来上这么一句,‘别点那么多了,来个基围虾就行’。”
“这个娘们只要有人请,就没有她不去的时候,只要有人送,就没有她不收的时候。”
“你别看她官不大,平时可是吃香的喝辣的,酒场并不比男的少。”
桂卿可是头一次听说马玲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不雅的外号,遂觉得非常怪异,一个女人能得到这么个和吃有关的外号也真难为她平时是怎么为人处事的了。
他觉得宪统能告诉他这么多本该秘不示人的真话,那真是拿他没当外人啊。
所以,他很快就打心眼里把对方摆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同时也将其列在自己的好朋友名单上了。
接下来他们两人又非常投机地聊了接近一个下午,聊的主要内容就是关于澄宇清莲功的事情。
尽管桂卿对这个功法并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反感,但是鉴于宪统对他无私启发和帮助,他还是耐着性子认真地听这家伙长篇大论地讲解了半天这个法力无穷的所谓神功。
最后,宪统把一本精装铜版纸的《澄宇清莲功》从办公室里拿过来送给了他,并要他抽空好好地读一读,说是一般人还得不到这个特殊的礼遇呢。
对于宪统一下午狂轰滥炸般的免费洗脑和授课,桂卿只有认真倾听的份,他不好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质疑和反驳对方,尽管他也有自己的脑子并将它也带到单位了。
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所谓的澄宇清莲功基本上就属于故弄玄虚和胡说八道的玩意,大致处于中级江湖骗子的水平,学说水平比较笨拙和低劣,宣传手段也比较原始和简陋。
但是本着不能轻易否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的基本做人原则,他还是比较谨慎地表态说等认真看完了整本书再来和对方深入地探讨这个话题。
不过,他凭着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直觉还是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这个功法里面比较合理的一点东西,那就是对于死亡的看法和认识。
这个功法非常武断而又偏执地认为人的死亡过程不是一下子就完成的,而是有一个非常缓慢的经过。
好人的死亡之旅安乐而又祥和,中间没有任何痛苦,其灵魂在享受了一番美好的感受之后就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而坏人的死亡之旅则是一个凶险而又恐怖的过程,其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煎熬,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直到把坏人生前所犯下的罪恶全都惩罚够了才把其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唯心主义的东西,绝对不应该随便相信,但是他从内心里依然非常天真地希望这种说法是真的,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比如有一个坏蛋杀了一个人,法院应该判他死刑,如果他杀了十个人,法院还是会判他死刑。
那么问题就来了,同样都是判死刑,这里边怎么才能体现出惩罚的轻重呢?
难道杀十个人比杀一个人不该受到更重的惩罚吗?
正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有时候看不到心中所期望的那种公平和正义,所以才从潜意识里对书里提到的这种说法感到非常正确的。
鉴于宪统喋喋不休的竭力说教,他觉得就算这家伙后来给的那本书里满篇都是骗人的鬼话,写得毫不入流,但是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可取的。
因此,这个功法也并非一无是处,全是垃圾。所以,他决定有空的话还是要认真地读一下那本书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桂卿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看宪统给的书,他把全部精力都拿来去完成这个折磨人的可行性报告了。
他硬生生地凭着自己一颗十分顽强的大脑和一股绝不轻易认输的劲头,逼着自己去想尽千方百计来写好这个报告。
白天上班的时候,特别是上午的时间段一般都没法弄,因为办公室里总有人在喧闹和闲聊。
下午倒是能用用功,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太困,没法完全集中精力。所以,他主要是晚上在家里加班使劲。
这种点灯熬油的辛苦劲头并不亚于当年备战高考时的样子,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去体会了,即使给别人说了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