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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omeone Like You》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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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感会一直在
《流星涟漪》/我爱吃话梅
晋江文学城独家
1.《Someone Like You》一
周围人声喧闹,尹茗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手机上不停翻看。
旁边坐的男同事一直在她耳边吹牛。
说什么他准备换了一辆新车,自驾游去西藏。
邀她一起。
尹茗起身,随后手机放包里,跟在座的同事们拜拜手说了声再见,掉头就走。
“你干嘛去?”男同事追来一个箭步拉住她,但被人灵活地躲到一边。
“约了人看电影。”尹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门口走。
周围同事哄笑,男同事颇为难堪,整张脸都挂了相。
“让你别追我,”尹茗拍拍他的肩,“非不信。”
到了影院,尹茗并没有等人,只是去饮料区拿了两罐锐澳微醺。
23:00,她包场了。
VIP影厅的真皮沙发椅很舒坦,棕色的扶手有一个个白底黑字的圆形数字牌,座位号。虽然没人,但尹茗依旧遵守规则,在自己的号上坐下。
拿出一瓶微醺,单手“刺啦”一声把易拉罐打开。
开看。
八月长安同名小说改编的《这么多年》。
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她享受一个人看电影的感觉。
尹茗跷着二郎腿,潇洒轻松的一边盯着屏幕,一边拿着饮料时不时喝一口,自在得很。
只不过电影已经演了十几分钟后,还有人进来。
尹茗瞥了一眼,男人在低头看票。又是一个虽然没什么人看着,但选择遵守规则的人。他坐在她后面,也是观影的最佳位置,看不清脸,但身形很有氛围,清爽男大。
脑子总结完这个词后,尹茗就又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姿势不变,乐橘乌龙还是一口口灌。
3度的酒精开始弥漫大脑,酸甜的橘子味在嘴巴里散开,清爽朦胧的感觉催得她更贴近靠背,整个人软塌塌的。
电影里李燃和陈见夏在音像店再次结缘,玻璃窗前的暧昧氛围很到位。
尹茗也又重新开了一罐,百香果伏特加的味道在口腔打转,右手食指抵着太阳穴,自言自语,“男生怎么会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女生?”
身后的那个人往前倾了倾上半身,耳朵对着她的后脑勺。
“互相喜欢这么容易?”
身后人低声一笑,很浅,很沉。
“应该不容易,暗恋和单向更多。”他用合适的音量答。
“确实。”尹茗又微微仰头小酌了一口手中的锐澳微醺,百香果伏特加口味感觉比其他口味容易上头。
男人的脸浸在电影泛出的光里,没再说话。
电影继续往后走,成年再重逢,嘴硬试探,含蓄表达,句句都是放不下。
接近尾声,黄昏下的坦白。
身后有了动静,男人站起身来,“女生会因为男生的十年等待而心动吗?”
尹茗没有及时回答,果酒滑过喉咙后,她才说,“不清楚,感觉金钱和颜值更有用。”
身后传来一声“哦。”
“所以这就是电影,”尹茗的眼神停留在拥吻的背影上,“也只有电影。”
趁着灯没亮前,周廷宁离开位置,站在台阶处,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松垮的丸子头,穿了一条阔腿牛仔裤,上半身是短款小香风,此刻正跷着二郎腿,手臂搭在扶手上,纤细白皙的手拿着易拉罐,一晃一晃的。
侧脸望去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颌线以及她挺拔漂亮的鼻子。
感觉又瘦了,至少比上次见她瘦了。
尹茗感受到视线后,转过头,可惜,又没看到脸,只留了个不大高兴背影,感觉有点落寞。结合他最后问的问题,估计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租住的公寓跟影院在一栋楼上,只不过得去负一楼乘另一部电梯,上25楼需要一点时间,尹茗进电梯就开了手机。
通知栏的小企鹅:特别关心的好友发表了新的动态。
特别关心?尹茗没啥印象,但手比脑子快已经点开了。
周廷宁
今天00:59
【今天看了场电影】
配图是《这么多年》的海报。
这么巧?
都不记得是高二还是高三设的‘特别关心’了。
点进他主页。
除了刚刚那一条叔叔就没了。
好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动态。
点击右上角三个点,尹茗选择‘取消特别关心’。
她向来运气不佳,辞职批了才得知错失了晋升机会的倒霉鬼,还妄想能有电影中的久别重逢?
再说,周廷宁应该都不记得了。
尹茗的离职时间往后推了三个月,直到合适的人接替之前她都没能走,看在公司多给了半年补贴的份上,晚些日子也没什么。
工作全部交接完是在9月份,处理完房子回家,夏天已经结束了。
可夏末未带走的浪潮还在嚣张翻涌,热气黏稠,黏住了行车司机的冷静,窗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同来来往往的车辆鸣笛声拉扯着神经。
下了高速,赶上了临川市区的晚高峰。
车内放着Adele的《Someone Like You》。
这首歌在车上反反复复地听,歌手开嗓的前两个字依旧能抓住了她的心。
歌声骤停,有电话打进来。
“到哪了?赌路上了吧,让你上午出发非得拖到下午。”
“妈,小区路口了。”
“嗯,那我下楼给你找车位。”
尹茗应了声好,那头直接挂断电话。
车子拐进兴工前街,这条路老旧又窄,连通四个小区,人车根本没法分流,乌泱泱都拥在了一块。每次开车过兴工街尹茗都要拿出考科目二的精神来对待,半分不敢松懈,让她对这不想来的地方又添了厌烦。
兴工街之所以叫兴工街,是因为紧挨工业大学,有振兴工业大学的意味。据说在80年代也是辉煌过的,后来没跟上时代脚步,从一本重点院校降为二本次等,政府为了生源想尽办法也作用甚微。直到一个人带着荣耀回校任职才得以改善。
车子拐进工大的职工院。
张淑清应该跟门卫打过招呼,门卫大爷瞅了眼车牌抬杆放行。尹茗不得已降下车窗,试图寻找些熟悉的环境来确认车子的走向。终于在多绕了一个圈后找到了张淑清居住的单元楼,看到了站在楼前停车位,等她的母亲。
“怎么这么久?就说让你早点出发,早回来一会都不肯。”
尹茗推门下车,跑过去拥了下抱怨中带委屈的妈妈,笑着说:“这不是路上不好走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兴工街向来就堵。”
张淑清念叨,“就你理由多。”
“这不是理由,是事实。”说着,尹茗从后备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礼盒。
“哎,你这孩子回来还买什么东西?”
这又不是回自己家。尹茗很想说可她知道这话不该说,只能笑嘻嘻,摆出讨好的样子,“这不是想多孝顺孝顺你吗?”一手拎着礼盒,一手挽着张淑清,上楼去。
吴文渊早就打开门等着了。
尹茗硬扯嘴角,“吴叔叔好。”
吴文渊赶紧弯腰接过尹茗手里的东西,“回家就回家,买什么东西呀?还这么沉,累了吧。”放下东西,紧接着转身端出一个粉色琉璃杯双手递给尹茗。
受他感染,尹茗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水杯很漂亮,温度也刚好,不凉不烫。垂眸触及弓背弯腰将崭新的粉色拖鞋放到她脚边的吴文渊,尹茗在反感中逆生出一分歉意。
吴文渊鬓角灰白,特地搬起换鞋凳轻放在尹茗跟前,“赶紧坐下换鞋,饭菜都温着呢,现在吃正好。”
膝盖处好像被绑紧了木条打不了弯,拇指指甲不停地扣着食指指腹。
这种过于热情细致的招呼,更让尹茗局促难安。
吴文渊看出来了,退后了一步,站得稍远一些。
“赶紧换鞋,发什么愣呢?”听见张淑清扯了这一嗓子,尹茗才坐下开始换鞋。
尴尬才消失了不到10秒,就又来临。
“不是说不走了吗?怎么没见行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吴文渊这话是问张淑清的。
张淑清这才想起来,逼视尹茗,“你行李呢?”
埋头专注于自己的鞋带的被质问者将换鞋的动作放慢,“在车上呢,我又不住这。”
张淑清觑了眼吴文渊,屈膝靠近尹茗,语重声轻,“你还想不想要那盒子了?”
尹茗仿佛没听见,还在解着那鞋带,那鞋带被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先别换了,赶紧去把行李拎上来再换,快去。”再开口张淑清自顾断了商量的余地。
“我去拎我去拎!让孩子歇会儿。”吴文渊抢说。
“不用 。” 尹茗迅速抬头打断,“我自己去。”说完便转头出门,动作快到都捕捉不到。可关上门从二楼到一楼的这几步台阶却走得极其缓慢。
停在单元楼门外,长吁一口气。
刚刚就该硬气一点,直接拒绝!
这会儿还拿什么行李?直接开车就走了。
这个拒绝怎么就没说出口呢?
后悔药是买不到了,尹茗抬眼,隔着低矮灌木组成绿化带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正趴在她的车玻璃上。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她的车太好认,黑白交错成行的车辆中,只一辆红色的且明晃晃停在路灯正下方。
赶紧摸口袋,摁了下车钥匙。警示灯一亮,尹茗赶紧躲到了阴影处。车前那人也做贼心虚,转头几步走开了。
黑T恤,黑短裤,黑色鸭舌帽。
尹茗悄摸走过去,站在别的车旁,望那人远去的背影。那人走出去一段距离,靠近健身活动区时慢了下来,他双手插兜,那闲庭信步的样子,真不像个小偷。
尹茗凝神再看,健身活动区唯一的篮球架旁,黑衣男人原地起跳做了个空手投篮的动作。
那不经意的动作重叠着青春懵懂里无数个藏在眸中的同一姿态,从高中到大学,一层套一层,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她觉得格外奇妙,惦念,就连空手投篮后的响指收尾也如出一辙,紧跟着召唤来盛满回忆的湖面,尹茗抛下警戒不合时宜地沉了下去。
在这夏末的夜晚,闷热的空气中,隐约可闻的栀子花味道,像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那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那蓝白校服的少年背影,尽管早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发什么呆呢,拿个行李这么慢!”张淑清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那声音如撒出去的网,覆盖方圆十里。
篮球架下的人被惊动了,也朝这边转头。
尹茗慌张收回目光,开锁掀后备箱,在粉色行李箱和蓝色行李箱之间选了个小一点的粉色箱子拎上了楼。
原木餐桌不大,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见尹茗坐下了,吴文渊赶紧用公筷给尹茗夹了一筷子小炒黄牛肉。
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尹茗确实也饿了,夹了一筷子肉,刚放进嘴里还没品出滋味呢,便被从洗手间出来的张淑清喊住了,“别动筷子,还有人没来呢!”
“不说我都忘了,”吴文渊放下筷子赶紧去找手机,滑动屏幕的功夫,还不忘嘱咐尹茗,“不打紧的,你先吃,你先吃。”
“那怎么行?怎么说也得人齐了再动筷子,也不差这几分钟,忍一下。”张淑清又说:“这孩子一般不迟到哟,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大约是在路上耽搁了。我打电话问问。”电话一拨通,吴文渊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等你吃饭呢,到哪儿了?哎别买酒,今天不喝酒,抓紧的,就差你了。”
听这语气,尹茗只能判断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应该说是吴文渊和张淑清很熟悉的人,她肯定不熟悉了。
尹茗端坐在饭桌前,看桌上这几盘熟悉又陌生的菜。熟悉是指这几道菜他都吃过,陌生因为她没有吃过吴文渊做的。
往年她也只是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从不在这里吃饭。不是在外面和朋友聚餐,就是在亲戚家蹭一顿。在这个屋子里吃饭还是头一次,如果不是张淑清寻死觅活威逼利诱,尹茗也不会回来,她给自己制定的十年规划里没有回临川的打算。
一个呼吸,也就一个深呼吸,尹茗握筷子的手还没有酸,门就被敲响了。
属曹操的。
那人被吴文渊迎进门,礼貌讨巧先大喊了声,“师母好!”。
“唉!”张淑清笑脸晏晏,“怎么戴上帽子了?”
“剪头三天丑,遮遮……”
听着玄关传来的简短对话,尹茗约莫猜出来客人的身份了,凝神正考虑如何介绍自己时,那人忽地站到了她眼前。
两人目光不期然对上,尹茗呼吸一滞,灵魂像是一瞬间被抽离,又很快回归。
她无声呢喃着意义不明的话。
心里想的却是。
今夜的栀子花可真够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