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70、第171章 旧忆·鱼逢舟

　　已行至无人之地，三人这才驻足，正式开始了交谈。

　　首先自然是奏向双方简要介绍身份，但如何介绍洛魂，倒是一个难题——主要是她也不清楚该如何向鱼仙子说明洛魂的情况，最后便只道是无所师承的散修。

　　而介绍鱼逢舟时自然无比顺畅，仙子乃流影剑派第五十五代弟子，天赋上乘，曾随剑派中前辈一同拜访过圣临宗，歇过些时日，故而相识。

　　通报姓名后，洛魂便率先行了见礼。不过他也并没有要多说些什么的意思，便就这么安静站在了稍远处，与二位仙子保持了一个极为礼貌安全的距离。

　　鱼逢舟回了见礼，见洛魂识趣站在了稍远处，便对奏传音道：“司仙子，对于圣临近况，我也有所耳闻……”

　　奏对外自称司绒，如今自然是告知了鱼逢舟这行走江湖的假名。不过倘若真的持续以此作名，日后名扬天下，怕是这假名也同真名无异，恰似鲁迅之于周树人。

　　“江湖上传的能信么？江湖上还传我圣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呢！”奏应道。

　　其实，这倒也不全是假的……

　　“传言听之一笑便了，我不过是想离开宗门游历一番而已。”奏补充了一句。

　　“大典之时我正闭关，所用时日超出预计，倒是错过司仙子风采了，实乃憾事。”鱼逢舟歉然笑了声，道。

　　“倒也无需遗憾，我也并未受礼。”奏很自然地便把事实说了出来。

　　“传言究竟几分真假？”鱼逢舟又看了一眼抱着剑闭目假寐的洛魂，问道。

　　“我无意继任圣女之位，便寻了位愿随我远行的向导，游历这世间。”奏应声答道，没有细说他们相识，也没有详谈他们相知，便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便划过了这洋洋洒洒的三个月。

　　鱼逢舟自然也不会再过多去问。既然奏无心细谈，那必然有着其理由，又何必追问？本就是无心问了一句，人家应了便也已足够，在交流当中相互留点说话的余地，对彼此都好。

　　“司仙子此行欲往何处？”

　　“随心而去。”

　　“仙子当时不曾来过无尽之海人，我正要回宗，不妨往我剑派一观？”

　　“我记得剑派喜清幽恬静，此去会否有叨扰之处？”

　　“外人刻板印象罢了。究其原因，是剑派诸岛大而广、弟子少且女子多致使。有客人前来拜访，想必宗门前辈也是乐以见得的。”

　　“那他呢？”

　　“仙子是指……这位洛魂道友？”

　　“剑派多为女子，他一男子前往也似有不妥。”

　　“剑派多女弟子，并不代表只有女弟子，如芳菲岛那般只收女弟子的门派还是少见的。再者，洛道友品性如何，仙子应当是知悉的，合适与否，仙子更为明了。”

　　“也对，他不喜女子，无妨。”

　　“？”

　　即便是鱼逢舟戴着垂纱掩面的斗笠，奏此时也能觉察到她的那种愕然。见后者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洛魂，奏心中不免有着恶作剧达成的趣味。

　　而洛魂自是不清楚她们二人在谈些什么，传音之言，他不会也不可能去窥探。故而，他只能敏锐觉察到那位鱼仙子在看他，却不知她为何而看自己。不过，联系奏面上微弯的唇角，便也能猜到又是她说了些什么惹人深省的话。

　　不过，他无所谓，她能心喜，一切皆可。

　　“洛魂，鱼仙子邀你我同去流影剑派一观，你待如何？”奏踏前两步，掩去了轻淡的笑，问道。

　　流影诸岛位于无尽海域偏北处，距离东北方向的连舟群岛并不远。

　　“依你。”洛魂道。

　　“没点主见的笨蛋。”奏哼了一声，倒也不见几分嗔怒之意。

　　鱼逢舟在后方静观他们二人简短的交谈，心中也泛起了别样的心思。这位来自魔域的恣意飞扬的圣女殿下，对这洛魂的态度可不似对寻常向导，反是与她和魔域那些玩伴相去不远。如此一来，说他“不喜女子”，倒可视作是好友间随心贬低的玩笑话，当然也可视作其他意味，关键在于你如何想。

　　最后，奏便拍定了这场旅途将往流影诸岛进发。而鱼逢舟还有些物事需要购置，便由她领着，去往了下一处集会所。

　　而洛魂刻意拉开距离，吊在后方，凛凛的剑气，震慑着一些只会欺软怕硬的小贼。已经入圣的大修者，很难会去做盗匪这种勾当，而岛上未入圣者也大有人在，也便会有江湖人专盯着这些人强抢。故而，洛魂也便能兵不血刃而逼退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贼。

　　鱼逢舟也适时往后看过三两次，那人无论是寻常行进，还是面对贼人，都是一副不曾变过的表情，冷淡漠然，哪怕是提剑出鞘，也很难见到寻常剑客的那种锋芒。

　　她是懂剑的，故而，她不评价他是否懂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单凭瞧上一两眼，可没法确定人家的道为何。

　　不过，也就看了这么几次，便见到了奏那玩味的笑。她想了想，提起那如她人般纤细的剑，白纱之下面无表情。

　　“我懂，还得是阿染……行行行，不说了。”

　　——奏自然不会过多调侃许久未见的友人，和那把出鞘的剑自然是半点关系都不曾有。

　　过了一刻多钟的山野林间，便到了下一处更为大型的集会所，三人避开了外面一处声势浩大的血腥打斗，便入了集市当中。

　　不过，虽然他们不知道对战双方是谁，但仅凭路过听闻路人的津津乐道，便能知晓个大概。据说，是集市里两对仇家碰上，竟不顾规矩打了起来，然后就被大能轰出了集市之外，便又在此打生打死。而今双方都各有死伤，都杀红了眼，难得收场，后边大概率还会引起新一轮的门派争端。

　　至于两方分别都是谁？

　　这倒是个难度不小的问题。

　　无尽海域宗派林立，单凭连舟群岛上便有数十，没有点鲜明特征的宗派，倒还真的不太好辨认。反正一众人也只是看热闹，再瞅着有没有机会捡点好东西，至于斗争的双方，并不重要。

　　行于集会当中，倒是惹来了不少目光。不仅仅因为两位美人，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鱼逢舟的衣裙——白衣墨竹玄金剑，流影剑派弟子服饰。这般大宗的服饰，可没有多少不长脑子的敢于仿制，弟子服饰乃是身份象征，也是宗门面子所在，伸手打大宗门的脸，的确是嫌命长了。

　　不过少，也不代表没有，此间故事，暂且按下不表。

　　当然，美人也是主要因素。奏不曾遮面，那半含娇媚半青涩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墨中点血的眸子，也好似那勾魂的锁链，栓了人的心。而鱼逢舟则不同，高挑纤细，斗笠垂纱，素手执剑，故事里标准女剑仙的模样，就是不知，当那面纱掀起之时，该是何等的惊艳？

　　故而，也少不了上前会面搭话的，只不过还不待二女竖眉斥声，洛魂便很自觉地横剑上前，那张漂亮却没什么感情的脸上仿佛挂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字样。

　　所幸，方才被轰出去的两批人还历历在目，再加上鱼逢舟这一身衣裳，被拒之人，倒也不曾发作，道着后会有期便还算和善地退场。

　　正当奏还感慨这江湖好似也没故事里那么不堪，一左一右的洛、鱼二人却是严肃告知，多在秩序之外看看，便能知晓江湖之乱了，聚会之外的血腥斗争，正是一处缩影。

　　话罢，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也多了几分对对方的认同之感。

　　奏想起了那暗红发色、俊美近妖的男子，还是觉得他更般配些。只可惜，流水有意，尚不知花肯不肯落下。

　　鱼逢舟要换购的，是一批灵果果树的幼苗。她道，剑派所在气候适宜，天地灵气充盈，适于灵药灵果的培育，故而一直都是无尽海域之内稳定的灵药灵果供应方之一。而近几百年间，随着种植与培育方式的改善，某些品系的灵药和灵果的产量已经大幅提升。而她购置这些幼苗，是宗门为进一步选育而带回的。

　　见鱼逢舟身着流影剑派服饰，幼苗卖家倒是客气许多，论价之余，还不忘不着痕迹地吹捧了几句流影剑派。此事倒也不难理解，流影剑派本就出产各类天材地宝，供众多修者所需，而今更是提高了产量，福泽更多修者，受人几分尊敬也是必然的。在修者对这天地间夺掠不息的今日，流影剑派还能坚持逆水行舟，还灵于这世间，促就整个世界的可持续发展，不得不让人感叹几分格局之大。

　　奏倒也嘀咕了几句，北境雪山有几味独有的极珍稀的药材出产，药阁也在想办法培育提高产量，但终究还是产量太低，不足为外人道也。

　　——虽然洛魂觉得当是魔域并未探索出方法不然早就将这项成就公之于众了。

　　总之，在付出了几枚上品灵果之后，鱼逢舟也略带悦色地取走了灵树幼苗。

　　而今，该往流影诸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