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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共进午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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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回来的人都依次落座了,不过一会端妃三人便也回来了,皇后刚说要打发人去将端妃几人叫回来,端妃一行人就掀帘子进来了。
剪秋点了点人数,“人已齐了,娘娘,可传膳?”
“好。”
剪秋叫手下人去通传,得令的小厮们开始走菜,碗盏碟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桌案上。
“裙衫茜,花簪乱,自在赏游、舒心作乐。纵然春景天然,也难免疲乏,咱们便不多说,开宴吧。”
皇后浅说了两句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春笋,大家这才各自落筷。
皇后坐主位,华妃坐在皇后下首,齐妃与端妃对坐,其余人两人一案。
华妃与齐妃在王府时都是侧福晋,齐妃瞧着华妃,阴阳怪气道“还是华妃娘娘面子大,离皇后最近呢。”
是离座位近,还是离位子近?
华妃瞧不上她愚笨还非要挑事,“沾的是谁的光,眼睛放亮些。”
齐妃就是先挑事,遇见硬茬还先熄火的人。
见皇后瞧都不瞧,只当没听见的架势,齐妃哼了一声,端起酒杯就自己喝起来。
甄嬛与陵容坐在左侧案尾,眉庄和淳儿落座右侧案尾,四人正对着面。
淳儿和眉庄说着悄悄话,“姐姐,咱们四个是宫里位份最低的哎。”
眉庄将淳儿桌子上的酒壶拿来闻了一下,是甜饮子,那就好,淳儿还小,不能喝酒呢。
“否则还坐不到一起去呢。咱们四个坐在边上既不用多说话,又可以专心吃东西,岂不正合你意。”
淳儿咯咯笑,向眉庄投去一种名为被你猜中啦的目光。
芳贵人见边上的沈贵人查看酒壶,她也提起来闻了一下,是花香味的水酒,许是在宫外怕喝醉,淡极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端妃,端妃有所察觉,回望过来。
芳贵人手指在酒壶上点了点,端妃会意是叫她少喝点,笑着轻点了点头。
甄嬛正和陵容谈论菜肴,“陵容,你看干果碟里有你爱吃的酥炸腰果。”
“瞧着有些油腻,我还是先喝点羹汤清清口吧。”
陵容不知怎的看着金黄的腰果提不起兴趣来。
甄嬛无端想到这一路上淳儿颇为小心的样子,觉得不太对劲。
她把一盅鸡丝燕窝推到陵容跟前,见她小口小口喝着,偶尔夹两根青菜,反而木樨糕与椰子卷已经夹了三块了。
陵容并不是很爱吃甜食,往常也只是用一些清甜的藕粉桂花糖糕或者马蹄糕,怎么这会单吃甜的?
回想起来,前两日在碎玉轩里闲坐,流朱说一上午已经送上了四盘茶点,比以前一天还多,她还训了淳儿一顿,叫她不要把牙吃坏了。
想来是陵容吃的,冤枉了淳儿。
难怪淳儿气嘟嘟的,她还以为淳儿不服气,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气的淳儿跑到储秀宫把欣贵人宫里的桂花糕全都吃了。
后来去看望欣贵人时,欣贵人还告了淳儿一状,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过来把她的点心一口气吃光了,问她什么缘故又不说,晚上又跑来还给她两碟新的。
这样能吃甜的,怪不得陵容最近脸上都圆润了几分,看起来十分好捏。
“陵容,你最近爱吃甜食了?”
陵容愣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见到甜食胃口总是好一些。”
甄嬛认真和她絮话,“吃多了零食,到用膳的时候更加吃不下饭,饭用少了,饿了又要吃糕点,一来二去整日吃的都是些饽饽。糕点的荣养哪里比得上饭菜,等回了宫请个平安脉吧。”
“听姐姐的,近来的确觉得困倦懒怠,请太医来看看也好。”
口味变化,困倦懒怠,甄嬛灵光一现,莫不是有了?
那淳儿的动作也就合理了,许是欣贵人有所猜测同淳儿说的。
她正沉思着,一口一口咀嚼着椒油茭白,余光却瞧见陵容去拿酒壶。
不论有孕与否,还是不要喝酒较好。
“身子重要,少饮酒。”
甄嬛叫下人倒了一盏温水来。
陵容顺从的接过来,慢慢抿着,望着身边的空地,那里没有别人,她是最后一桌。
类似这种的关心,她从来都不反驳,有人常常叮嘱约束,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细密缠绕的幸福,是像蚕茧一样的安全感。
这种带着安抚、令人沉溺的关切让她能安稳的坐在案尾,而不是嫉妒到慌不择路地向上爬。只要有人眼里注视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就能甘心坐在这。
于她来说,被人遗忘才是最可怕的事。
眼前的碟子里突然多了一筷子鲜豆苗,转头一看,甄姐姐刚将公筷放下。
“想什么呢?”
陵容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一会唱个什么。”
“《金缕衣》怎么样?”甄嬛建议道。
初听金缕衣时,她心里并不平静,看着皇上狠心将眉姐姐抛在脑后,转眼迷上新欢,心中怨怼。
当时根本静不下心听,现在想再听一次,听清楚。
转念一想,她又说“算了,不好。我觉得《陌上桑》也不错的。”
《金缕衣》是杜秋娘所做,杜秋娘本是歌舞伎,靠着这一曲成为节度使侍妾,又凭此曲入宫成为秋妃。
上一世是明明白白的要叫皇上注意到,唱来才合适。
如今叫陵容唱,只怕她心里不舒服。
失言。
陵容读书已经不少,不过多是读诗文本身,且主要是读一些简要文章,以及花间集这类诗集,还有皇上教她的一些零碎东西,并不知道甄嬛为什么说不好。
等后来她专门读唐诗时,终于读到了杜牧的《杜秋娘诗》,才知道为什么姐姐说不好。
那时她已经获封嫔位,早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可以轻松的说出一句,“杜秋娘学识渊博又通晓政事,若要比肩岂不是陵容高攀了。”
忆起旧事来,很感激姐姐照顾她当时那颗还没有裹满坚韧血肉、抵不住刀戈,也挡不住软刺的心。
回到眼下。
陵容无所谓唱什么,“听姐姐的,就陌上桑吧。”
“什么你都听姐姐的,把你卖了你还帮忙数钱不成?”甄嬛有些气笑,声音大了些。
“卖我不值几个钱,姐姐倒不如留着我陪你解闷。”陵容说笑道。
甄嬛狮子大开口,“除非你打牌让我十把。”
“还是把我卖了换点钱,姐姐也好有钱叫别人陪你打牌解闷。”
“又在胡说八道了,你不是不值钱吗?”
“聊胜于无,别把豆包不当干粮。”
富察贵人在一边听她俩吵嘴,捂着嘴笑。这熹常在和安常在都是妙人,说话真幽默,比夏冬春那只知道撒泼气人的强上不知多少。
富察贵人另一边是曹贵人,这边曹贵人与丽嫔也拌起嘴来。
曹琴默端起酒杯向丽嫔敬酒,“多谢姐姐这段时日的照顾,温宜偶有不适多亏姐姐相帮。”
丽嫔有些别扭,一直同住启祥宫,近来关系才亲近起来,这是事实不假。但温宜不舒服,主要是华妃给请的太医,她不过是搭把手。
“不过是搭把手,算什么照顾。”丽嫔举杯与她碰了一下。
曹琴默笑笑,“温宜爱和你亲近,我有事时,姐姐好几回过来看着温宜,怎能不叫照顾?”
“小事罢了。”
“这样推辞,难道姐姐不愿意帮我照顾温宜?”
曹琴默故意误解。
“本宫何时这么说过了!”
若不激一下丽嫔,她准不肯说软话。
“你若不肯认,就当我先谢过姐姐以后的看顾了。”
曹琴默又倒了一杯酒,径自碰了一下丽嫔的杯子,一饮而尽。
丽嫔见她已经喝了,嘀咕一声“强买强卖。”
心里却已经想着把自己羊奶的份例多匀给温宜一点,羊奶养人,煮的好了一点膻味都没有。
下人说烤全羊已经分好了盘,询问剪秋要不要端上来,剪秋吩咐他们趁热抓紧上。
宫女们按人数分了下去,一人一盘。
只捡着卖相好的、口感嫩的上来了,一盘里并不多,不至于吃的腻味。
有人夹了一片,滋味果然十分可口,饶是有不爱吃羊肉的也愿意尝上一筷子。
淳儿欣喜地尝了一口,有股奶香味,腥膻全无,还隐约尝到了果香。
用完午膳,宫人把残羹冷炙撤下,摆上茶水点心,干果蜜饯。
宜修笑起来,“赏玩赏玩,既要赏也要玩。咱们便游戏两轮消消食吧。”
敬嫔应声询问,“不知是怎么个玩法呢?”
“击鼓传花,花也有了,鼓也备好了。鼓声停,花在谁手里,谁就来掣签,抽中什么,便做什么事,若是做不来,要认罚。”
“罚什么呢?”
“那就靠大家集思广益,一同定罚什么了。”
宜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游戏开始前有没有人愿意来热热场子啊?”
宜修扫视着案尾。
甄嬛脑后一凉,皇后准是要算计她。
陵容刚要起身,甄嬛连忙拍拍她的手,“陵容等等。我总觉得击鼓传花准会传到我手上,我还是先来一个吧。”
陵容便叫她先来了。
甄嬛站起来说“娘娘,臣妾先来抛砖引玉,写一幅字吧。”
宜修挑眉看着她,叫她猜着了。
“要什么纸笔?”
“要九尺长,二尺宽的绢布,笔大一些即可。”
不一会用具备齐,放到了中间的桌案上。甄嬛走到案前,提笔挥毫,分别在两端写下:翠眉开、娇横远岫;绿鬓亸、浓染春烟。
待稍稍风干,她将绢布挂在脖颈上。
脚尖轻点,深浅跃动,身姿轻盈地旋转着,手臂展开将字迹呈现在每一人的眼前。
裙装与绢布相碰,发髻上的小银铃叮叮当当微弱的晃动着,待到皇后面前,她将绢布取下来,盈盈下拜,放置到皇后前方的桌案上。
又转过身来,口中说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似天仙,面赛芙蓉。乍到园林,见到姐姐们花容月貌,妹妹也要东墙窥宋整整三年。”
写的字另说,话却直白。
纵然其中有人没读过书,也不会不知道是夸人的好话。
“东墙窥宋?”皇后疑惑。
东墙窥宋是指美貌女子倾心意中人。
“臣妾姑且自称美貌女子。管她男郎君还是女郎君,见到一群绝世佳人,臣妾怎能不倾心呢?还是说娘娘嫌臣妾容色不够?”
甄嬛先作痴心状,又故作伤心。
华妃在眼前扇了扇,不想看她谄媚的样子。
齐妃很满意,开心地笑道“熹常在好甜一张嘴。”
只怕蚊虫都叮不透她的脸,皇后被她逗笑,也只有齐妃会觉得她嘴甜而不是不着调。
宜修苦恼的想,华妃顽劣,甄嬛油滑,一朝回来,全变了个样子。
端妃倒是不知道这位酷似纯元皇后的熹常在是这样一个爱耍宝的性子,与纯元皇后并不一样。
芳贵人寻思,这位熹常在不去唱戏,实在是可惜了碎玉轩的戏台。
宫人将东西都撤了下去,甄嬛回到座位上,陵容夸奖她的字写得银钩铁画、入木三分,把她说的直激灵。
风水轮流转,她可算是知道被人一堆好话夸到脸上是什么感觉了。
甄嬛伸手戳她的额头,呸她一声。
“情人眼里出西施,姐妹眼里出的是王羲之啊。”
陵容被她逗笑,富察贵人也跟着捡了个笑话听,在一边偷偷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