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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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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川当年踏进石室的时候,忘记是出于什么心理,但猜来猜去也无非是逃避之类的,他也没给自己留后路,偷偷在宁风致枕头下藏上一把匕首之后就断了所有感知,甚至心里有点或多或少的期许着这辈子都不用出去,等到再睁眼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去想,比如白发苍苍比如坐化枯骨。
天不随人愿。
暮云川这场闭关在十六年后宣告结束,他在寂静岭中被毫不留情地丢出来禁止入内。这么多年他从未遇见这种情况,和武魂那种相融的联系告诉自己大约是心不静,也大约是不喜欢一个懦弱的挑战者。
总而言之他被迫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在这般幽暗的地方都能看见一点在红瞳中流转的光泽,是体内能量过多,一时难以收放自如的外放表现。
石室打开的时候轰隆隆几声,掀起数千的灰尘,正好撞上一个路过的仆人。
那仆人明显一愣,可能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个常年紧闭的房间甚至被下死命令禁止接近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出来人也可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暮云川的出关,“云……云川少爷。”看来是后者。
暮云川为不可察地点点头,略微询问了一番比比东的情况,原本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例如修炼勤奋实力超群之类的,却没想到那仆人支支吾吾好半天,最终低下头,再也没说一个字。
“说。”
那人被问得没办法,但也不敢忤逆背后的人,扑通一声跪下,闭着眼怯懦道:“云川少爷……”
暮云川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点猜想,但不明朗,心下明镜一般知晓从这仆人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也不欲多说,转身便往比比东的房间里走去。
那仆人见暮云川离开,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某个方向跑去。
比比东的房间不远,也很好找,外面花里胡哨贴了一大堆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只不过这回他循着记忆里的房间找去,却是光秃秃一片,再平常不过。
暮云川皱皱眉,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女孩子长大少了些少女心。
他抬起手叩了叩门,等了几秒,没回应,反复几次依旧如此。
不在?
暮云川心下疑惑,“咔哒”一声开了门,不说没有人,室内可以说是空无一物,丝毫不像常年住人的样子。
之前给比比东的玉牌和自己存在感应联系,暮云川这么就从未感应到碎裂之类的问题,这番武魂殿里仆人对比比东的事情噤若寒蝉,想来问题不小。
暮云川转身离开房间,却迎面撞上一个样貌姣好几近阴柔的男子,“月关?”这人和比比东向来同进同出,关系颇好。
月关似乎有些意外,但随之表情上更多的被厌恶取代。
很难说出这个时候的感受,暮云川感觉有些新奇和不解,比比东与月关关系好,自己也与他关系不错,自己闭关这么久,也不应该有仇之类的,怎么会是这个表情?
“怎么了?”暮云川皱着眉问道。
议堂内的魂力驳杂又混乱,受主人的影响在大厅内四处乱窜,带着不安和焦躁。
暮云川胸膛起伏剧烈,寂灭剑幽黑的剑尖上划过几道暗红的血液,蜿蜒着聚到一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又随着高低不平的地面和地上的某一摊血迹混成一团,粘稠的液体顺着楼梯径直流下。
那摊血越来越多,从地上一金发白衣的人身上流出,说是白衣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已经被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晕成了一片又一片深浅不一的红色。
“千寻疾,那是你徒弟。”暮云川抖着嗓子,握着剑柄的手也在隐隐颤抖,白净的脸上染上数道暗红的液体,“那是你喝了拜师酒的徒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千寻疾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但体内伤势过重,这个动作莫约是对于自己的身体而言过于负担,数不尽的血液从口中奔涌而出,“怎么……不做懦夫了?敢出来了?”
他大喘了几口气,眼神堪称阴翳,“也是那小妮子自己蠢,我都屈尊降贵做了这种事,谁知道她还把那玉牌当宝死活不肯用了……”
“你……你他妈的。”
千寻疾笑了几声,听到暮云川这么说也不生气,眼里的阴翳褪去,剩下的就是一些疯狂偏执和一些暮云川看不懂的东西,“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要这么多年才能看到你?”
暮云川只觉得一顿恶心,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地上的人,“所以阿银献祭也是?”
“扑哧”千寻疾笑了几声,彻底失了神采,议堂内也再无动静。
暮云川在千寻疾的尸体旁站了好一会,他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什么都没想,失去了大多思考的能力,机械似地一把火放到千寻疾身上,然后火势愈烧愈烈,映红了整个议堂。
月关静默地从门后走出来,冷着脸看着地上的千寻疾,突然开口道:“比比东好像是被七宝琉璃宗接走了。”
一旁雕塑一般的人有了终于有了点动静。暮云川转了转眼珠,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月关,哑着嗓子道:“风……宁风致?”
月关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七宝琉璃宗。”
地上的火势逐渐变小,露出了底下一些发着光的骨头,这是魂骨。
“派人把魂骨都送到昊天宗,然后……派人去将比比东接回来,准备加冕礼。”暮云川一把抹掉脸上的血,道。
月关一怔,“加冕?那千家那边……”
“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你们给我好好把比比东接回来,加冕礼一点失误都不准有。”
*
七宝琉璃宗。
“死了?”宁风致从一堆书信中抬起头。
“是的,探子来信是这么说的。”尘心道。
宁风致搁下笔,摩挲着下巴眯着眼想了一会,道:“谁杀的?”
“据说是……暮云川出关了。”
尘心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宁风致往一座阁楼处走去,这阁楼位置偏僻,环境和装潢却是再好不过。
他走到门前,轻叩两下,好一会门打开,一个粉眸样貌出众的少女的脸出现在面前,“风致哥哥。”
“嗯,进去说。”
宁风致跟着人走进客厅,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人给自己端来一杯茶,“有劳。”
“是有什么事吗风致哥哥?”少女在对面的椅子落座,抬起眼看着宁风致道。
宁风致垂着眼,面前的茶叶在杯中起伏不断,想说的话在喉咙中滚了一轮又一轮:“千……千寻疾死了。”
“啪嗒”
茶杯滚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死了?”
“是,据我所知,应该是暮云川出关了。”
少女蹭地一下站起来,“云川出关了?”
“是,比比东,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宁风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你准备一下。”
“我不回去。”比比东想也不想便道。
“比比东,别耍小性子。”宁风致轻叹一口气,“暮云川出关,以后定是没人还会……”
比比东垂着眼,不说话。
“你不想报仇吗?暮云川替你报了仇你难道就真的放下了吗?”宁风致道,“成型了的伤疤断断不会愈合,只能让别人也拥有和你一样、甚至更深的伤疤才会有些许快意。”
“当年我将你接来七宝琉璃宗,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但是我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替你做一些事,所以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将你带来了七宝琉璃宗,也是在等暮……那人的出关。”宁风致说起那人的名字,有些不自然,他皱皱眉头还是接着道,“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
“风致哥哥……”比比东垂眼卷着衣角。
她心动向往却也怕。
自小她便是在暮云川的保护之下,天之骄子,整个武魂殿也对自己尊敬有加,不吃苦也没吃过苦,见不得恶意也没见过恶意,对未知的前路会莫名害怕也会不自觉的退却,后来出了事,宁风致二话没说便力排众议,顶着整个武魂殿的压力把自己接到了七宝琉璃宗,将她目光所及之处的黑暗降到最少。
除了痛恨和一些其他的之外,她大概是少了些狠劲。
“不怕。”宁风致一双琉璃目清冽得像一池春水,声音干净温和,“七宝琉璃宗永远是你的后盾。”
眼泪滑下来的时候让比比东有些措不及防,还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瞬间通红,但怎么收都收不住,反而越来越多。
宁风致无奈,从怀里拿起手帕倾身替人拭去眼泪,温声道:“可不准再哭了,晚些被那人知道了,杀上我七宝琉璃宗来。”
比比东破涕而笑,用手背一把擦去眼泪道:“回去我帮你打死那个混蛋。”
“好好好。”
“我还有点舍不得荣荣。”
“到时候我让她去看你。”
“我还想骨叔的饭。”
“我可不能让骨叔跟你回去做厨子。”
……
几日后的早晨,武魂殿的马车稳稳停在七宝琉璃宗的门前,踏着晨光离开了这里。
宁风致送走比比东之后回到房里,从前多出匕首的地方再次多出一条手串,入手生温,瓷白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