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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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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宁风致只觉得头一阵晕眩,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最后关头唯一的印象,就是紧扣在腰间、从始至终也未曾松开的手。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就是了。
等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面前的景物已经更换了个彻底,早已不是他们之前待的那个星斗大森林。
至少因为破坏的缘故,星斗大森林远没有这里葱郁,甚至有可能时间维度都不再是他们所在的维度里面。
宁风致四下环视一圈,四周都被浓郁的白雾笼罩,腰间的手早已松开,也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他动了动手腕,打算站起身来四下看看,却意外发现了轻轻搭在腕上的手,从略微弯起的指节上,还能看出主人最后失去意识前,还试图抓住身边人的意思。
他心底无端升腾起了那股被他忽视已久的异样,在这片无人之境里四下滋生。
但不待这股异样的滋生,扣着他手腕的那只白皙的手指轻微一动,发现这一幕的宁风致立刻闭上眼来,头一歪便倒在一边。
怎么现在装睡装得越来越熟练了......宁风致心里胡思乱想着,面上也随着不安稳,一对羽睫飞快地颤动着,全都落在旁边人的眼睛里。
偏生在装睡的人还自觉演技挺好。
暮云川看着身边人,面上勾起一抹笑,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这抹不甚明显的笑转瞬即逝,如果这么看过去的话,看不出一点端倪。
他松开搭在宁风致腕上的手,站起身来四下转了转,视线被某个方向的小点吸引。但因为周围都是浓雾的缘故,他也不敢走太远,便坐回宁风致身边,等身边人“醒”来。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宁风致这才“悠悠转醒”,他迷茫地左右看了看,自觉做戏要做全套,问:“这是哪?”
问完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
暮云川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宁风致也只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没有多搭话的意思。
来不及让两人之间多发酵,浓雾中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暮云川眼神一凛,迅速扣上那才松开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后,玄黑的寂灭剑无声出现在他的右手,浑身警戒地看着来人的方向。
被人一下拉住,宁风致也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后面,抬起一只手指扣了扣前面人的手背,再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
暮云川一下愣住。
但还没等他们说什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消片刻,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突破白雾,一团浓近实质的雾气,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还有一些粘在了来人的身上,被往前带出一点尾巴。
暮云川一手执剑,另一只手伸出来,把后面的人往自己身后拢了拢,护得更严实些。
来人穿着一身白袍,衣衫的尾部缀着一些不甚明显的青绿色,跑起来的时候还见得一些浮光落在上面。
他神色惊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但却不是往后方眺望,而是直勾勾盯住自己的影子,额角和鬓角落下无数汗水,看到自己漆黑如墨般的影子时,突然怪叫一声,脚上也像被什么绊住一般,曾哥身子向前栽去。
见此情形,两人虽都觉得有几分奇怪,但还是伸了手,打算扶他一把。
宁风致的动作较快,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但手却只是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受到一点几不可察的阻力,随后便毫无阻碍地穿过那人的手。
那人仿佛是完全没看到他似的,身子狠狠栽到地上,摔倒后,他没立刻爬起来,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七宝琉璃宗有很多钱,你是不是想要钱......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那人脸上泪迹纵横,一道道交错在他的脸上,从嗓子里嘶吼地、满是哭腔地挤出这段话。
七宝琉璃宗?!
两人听到话里的关键词,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来人的目光也不再是警戒或是其它,而是带着探究的样子。
宁风致把目光转向地上漆黑如墨的影子上,想起了自己之前忽略已久的一些东西,神色越发沉了下来。
来人的声音落下之后,整片空间里面弥漫着一股安静,甚至带着些死亡的萧瑟气息。
见没人回应,他一把擦下脸上的泪痕,不知是想起些什么,眼上划过一抹坚毅。
就在此时,地上的影子突然无规则地乱动起来,不过两三秒,便从地面上冒出了点头来,虽然还是无规则的流动体,却也能初见一点人的雏形。
见此情形,那人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嘴唇翁动几下,忽的从身上爆出一阵浓烈的彩光,随后身子便如同失了翼的鹰一般,缀在地面上,只剩右胸的宝塔依旧在泛着流光。
他的身体很快便化为无数星星点点,消散在空气里,那个从地上冒出了头的“影子”,也在他死后,规规矩矩地钻入地面里,跟着消散的身体也随之消失。
......
这是独属于七宝琉璃宗的骄傲。
作为一个辅助宗门,他们或许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但顶尖的辅助能力和强大的宗门,他们永远是不屈的。
所以他格外理解他的选择。
求饶是人对生的渴求,自裁是他对骄傲的选择。
暮云川伸出一手揽过他的肩膀,用力压了压,似乎这样就能传递出自己的力量,“我在。”
他简短地说了这么两个字,收起来所有的调笑与漫不经心。
随着他的动作,宁风致的肩膀也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比直挺拔,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悲伤,终于问出了自己这两天一直想问的话,“我能相信你吗?”
也许在成熟的少宗主和身边人面前,他还是选择先行交付出自己的信任。
“我在。”他没有回答宁风致的话,只是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话里真挚不见假,压在他肩上的手略微用力了些。
宁风致深深地看了眼一眼,长吸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看向那人消失的地方。
尸体已经消失,连光点都没见留下,但这一小块成荫的绿地却不见安稳,高大的树冠被风带起,发出“飒飒”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宁风致在心底说。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轻灵很多,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纤细的女性身躯穿过白雾,身上依旧是一身白袍,衣摆处却不是淡淡的青绿色,而是通体月白,与之前死在天斗城的弟子服饰一致,是七宝琉璃宗直系中的血亲。
但却不是宁风致认识的人。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的影子,却意外发现地上的影子不是漆黑如墨,而是正常的,在阳光下投射出来影色。
她的步履匆忙,偶尔还会被地上冒出来的石子绊住步子。
直到少女跑近了,他们这才看见一个突然闪近的一个实质身影,是的,是闪近。
即使是宁风致的眼力,也完全看不清来人的动作。
而发现身影再次出现的少女眼角泌出几分泪来,一咬舌尖,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加快了脚步。
这实质的身影不比之前那个男生所遇到的,还有些流动的影子,这个轮廓分明,远远看去,与人形没有什么区别。
又是在同一地方,说来奇怪,他们两个摔倒的地方明明比起其他地方来,要更为平坦干净,连块石子也见不到,但却都在这个地方摔倒。
宁风致依旧重复之前的动作——
伸出一只手试图拉住倒下人的身子,试图让她避免摔倒,从而避免死亡。
但没有例外的,女生的身子重重栽倒在地,月白服饰上染上了数不尽的灰尘。
女生像是没看见一般,对身上的污藏置之不理,借着一只手肘的力量撑起身子,长且轻的乌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如画的面庞,只能在偶从发隙里看到投射出来的坚毅不屈的目光。
后面的身影缓缓逼近,比起之前难以捕捉的速度,现在明显放慢的步行,无声带来无数的威亚。
下一刻,黑影乍动,不待那只手的动作落下,女孩的身子已经无力垂下,倒在地面上。
见此情景,那黑影似是一愣,好像有些懊恼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似的,站在原地好一会,想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还是落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诡秘的黑色花纹瞬间从伤口处开出花来,向四周溢去,顷刻便爬满了半具身子。
......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到后来,宁风致他们也数不清这是遇到的第多少个身陨的弟子,他们的服饰无一例外的都是七宝琉璃宗的弟子服,只是衣摆的颜色不同,随之而来的,死法也不尽相同,而且到最后,他们几乎已经没有看见自裁的弟子了,他们身上的黑色纹路也扩散得更为宽广,更为诡秘。
这赫然就是那片乱葬岗。
那片在城外,他们误入的乱葬岗。
面前的景象还在上演,空气之中的缄默却再持续发酵。
“你们宗门,衣服颜色不同是有什么意义吗?”暮云川略一沉吟,问道。
“是,颜色越淡地位越高,和宗主一脉关系越近。”宁风致声音发沉。
他说完这话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在刚刚的所有人中,死法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因为直系服饰的颜色一共也就四种,而却是颜色淡的,他们死法不一定凄惨,但一定是遭受心理压力是最大的。
给予了生的希望后,又生生打碎,连点碎片也见不到。
这分明就是针对七宝琉璃宗直系一脉而来的事,无论是宁远的死,还是误入城外的乱葬岗,这所有的都是一分一秒所计算好的,甚至他们前往漓城都是被算计在内的。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暴露出来的失踪死亡,突然之间选择将人杀死在天斗城的边界,而且离七宝琉璃宗本部仅仅百米之遥。
这是一种警告。
随着最后一具身体的消散,周围白雾刹时褪去,露出后面诡谲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