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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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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夕没能见到皇帝,便乘了马车径直出了陨宫前往长公主府。长公主府位于临安最好的地段二道胡同上,住在此处的也大多是皇子皇孙。当初林文夕出宫开府,当今皇帝为表对这位体弱皇姐的重视,特地选了此处。又嫌一处府邸住着不够宽大,不如陨宫宏伟,特批了两处王爷规制的府邸,将其打通翻新后才有的现在规模的长公主的雕梁画栋,玉宇琼楼,便是在整个临安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长公主府清晖院
挥退侍女,屋内只留玉竹了一人在旁伺候,林文夕端坐在黄花梨壶门靠背玫瑰椅上用晚膳,身前酸枝木圆桌上摆着十几道精致的菜品,皆是往日林文夕喜欢的吃的,许久未吃过倒是多用了几筷。而这些菜品想来是玉竹日夜备着,才能一回府邸就吃上。
见林文夕放下碗筷玉竹顺势递上茶水和丝帕,待其整理完毕才开口。
“主子,之前奴才将您提前回临安的消息放了出去,不少贵夫人都递了拜帖,想来这眼高于顶的大人们坐不住了!”
林文夕倒像是没听出来玉竹幸灾乐祸的口吻,起身走向里屋的贵妃椅,在玉竹的搀扶下侧身躺下。
“你看着推了就是,倒是本宫不在临安的这大半年里魏明哲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大大小小不少呢,要是奴才在这儿和您一项项的禀报倒是一夜也说不完。奴才将其恶行事无巨细都一一列在上面了。”说着玉竹伸手进袖口里拿出了一本册子,双手呈上。
林文夕抬手接过册子翻开浏览,一目十行。里头尽是些欺压宫人,打压官员,排除异己的事迹。品级最高竟官至正三品参将,往下更是各类文武官员都有。被打压的这些官员或调离临安,或停职在家,或人头落地,好不凄惨。空出的官职则都安插上了魏明哲自己的人。
“倒是有些手段!上头被发落的这些人官职或大或小,大都有一项共通点。”林文夕合上册子,抬眸看向一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缕缕青烟,是她往常一直在用的安神香,有明神静心的功效。
“主子是觉得魏明哲有目的而为?”玉竹回想册子上了名单,皱着眉道“奴才愚钝,看不出来。”
“皇帝如今十八了,亲政也快三年了。”
林文夕没有接着聊魏明哲倒是提起了当今圣上。
“再过三个月,就满三年了。”
“你觉得先皇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如何?”林文夕侧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撑额,抬眸看着玉竹。
“这三位表面上为国尽忠的口号喊的倒是响亮,背地里只怕都各有打算。论行事,也就高将军还直爽些,另外两个属实是难缠,李相倒也还好些,就是那吴太傅迂腐的很。主子您可少与他碰面,见到可也躲着些,省的被说教了。奴才还记得他参过您一本,要不是怕节外生枝,奴才早就命人将这老头套个麻袋扔出临安去了。”
这插科打诨的话倒是让林文夕忍俊不禁,不过玉竹倒也没说错。
林文夕自问人前人后事事办得妥帖,未曾落了皇家颜面,且在临安本就呆的少,只一次在陨宫驾车疾行,就被参了一本。可能是林文昭觉得他们同病相怜,于是退朝后溜出宫到长公主府,对着自己吐了一个时辰的苦水,把从小到大与吴太傅的恶行都一一痛骂了一遍才回宫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吴太傅的年纪,可禁不起你一番折腾。”别说是吴太傅,便是年轻力壮的将士也扛不住。
“主子提及他们是觉得……”
“还不好定论。”
七年前先皇驾崩,独留一子林文昭,一女林文夕。先皇虽然早逝,却也为当时年幼的皇帝留下了三位辅政大臣,其一为百官之首李陵李相,其二为天子之师□□吴太傅,其三为陨国镇国大将军高旭。
先帝将陨国托付给三人,待今上年满十五后亲政。由此朝堂上也文臣武将学士三足鼎立,各自为营。十几年下来三方势力错综复杂,深深扎根与前朝后宫不可撼动。这本册子上三方势力的人皆有不少……
权势,谁不想真真切切的握在手里呢?
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福大海趴在地上转述长公主今日突然回临安并来紫宸殿的事。
“阿姊回来了?这么突然,朕都未曾知晓。福大海,你怎么不早些派人和朕说?”郧国皇帝林文昭皱着眉头,前些日子宫外是由传阿姊要回临安的消息,只是自己都未曾有收到阿姊动身的消息,只当那些都是谣言了。
福大海心想着自己怎么知道长公主会突然回都城,再说了皇帝和魏明哲去哪里自己又怎么会知晓,何谈向上汇报?“老奴,老奴也不知啊?”
“哼,要你何用?滚!其他人也都滚,魏掌印留下。”
待福大海等人退出紫宸殿,林文昭才在开口“阿姊此时回来,定是得了风声。”
魏明哲慢慢走到林文昭身侧“皇上不必忧虑,长公主迟早有一天会回临安的。”
“但不是现在。”林文昭看向魏明哲。“阿姊自幼聪慧过人,之后的计划就算做的再隐蔽,早晚也会怀疑到朕的头上。”
“不过是个永远构不成威胁的女人罢了。”魏明哲抬了抬眉。“皇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没接触过阿姊,自然不明白。以阿姊的睿智,怕是……罢了,明日朕要出宫,你去朕的私库去挑一些阿姊喜欢的,一并送过去。”
“是。”魏明哲俯首应声,转身走出紫宸殿。
看着偌大的宫殿,林文昭不经想起一些往事。
林文昭是先帝酒后与一洒扫宫女所生,宫女在生产时突然大出血,勉强生下林文昭便死了。一时间后宫流言四起,都说这个皇子出生低贱不说还克死生母,是为不祥。
大概也是这样的原因,林文昭出生后先帝从未去看过一眼,更未曾给他取名入皇室族谱。后宫又是惯会看上头那些主子眼色行事的地方,见先帝未曾在意这个生母地位卑微又克死生母的儿子,反倒是欺负他能让后宫的主子们高兴,如此林文昭自然是成为了人人喊打喊骂的对象。
夏日不给冰,冬日不给碳。便是拨过去照顾他的宫人也是从未精心照顾过,不是忘了给吃的,就是忘了给穿的,生活上处处缺斤少两,时时冷嘲热讽。便是如此,林文昭竟也挨过了七个春秋。就是那一年林文昭遇到了林文夕,那个第一次给予他温暖的人。
小时候的数不清的记忆随着长大渐渐模糊,但林文昭一直清晰记得,八岁的那个冬天,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雪积了几尺厚,地面也结上了冰,走路都打滑,冷的要命。像往日一样,宫人又“忘记”给他送饭,裹着单薄的被褥和衣服抵挡不了呼啸的寒风。林文昭实在饿得不行,只得出门去御膳房找些吃食。
在路过太明湖的路上,他被太监们从身后推到了湖里,却只能在刺骨的湖水中一边挣扎一边看着岸上的那些个奴才在取笑他讥讽他,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干的。直到他快挣扎不动的时候,林文夕出现了,是林文夕救了他。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比太监们口中的娘娘们都要好看,尤其是那双杏眼,明亮有神,好比天上的星星。那时,林文夕于他就像是冬日的一缕暖阳,是黑夜的一寸月光,是引着他脱离泥潭的蝶,是救赎,是方向,是阿姊。
翌日,长公主府清晖院
刚起身的林文夕在采薇和一众侍女的伺候下正在穿衣梳妆,采薇有一双挽发梳妆的巧手,拿着青玉梳缓缓在发间划过,细细地梳开林文夕的一头乌发,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上一支步摇。妆容上也没有过多的修饰,只略施粉黛,浅点朱唇来遮盖病容。
茯苓匆匆走入房内在林文夕耳畔细雨道“主子,皇上来了。此时已在前厅等候了。”
“嗯,今日在前厅摆早膳。”林文昭回来,林文夕毫不意外,不来就不是他了。
“是。”
待林文夕到前厅已是三刻钟后了,在前厅的林文昭并未有丝毫不耐,反倒是喝起了茶。
“阿姊,许久未见,身子可还好些?”见林文夕踏进屋内,林文昭赶忙起身伸手相迎。
林文夕抬手放在林文昭的手上,仍由林文昭牵引这走到摆满早点的圆桌前。
“好多了,倒是你,怎的一早来我这公主府?”
“自然是来向阿姊赔罪的。昨日阿姊回宫,朕不在宫中,害的阿姊白跑一趟,是朕的疏忽。今日朕带了些小玩意儿,希望阿姊喜欢。”
林文夕低头抚了抚衣袖“是本宫回的突然,未曾与你打招呼。”
“阿姊早些回临安阿昭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是突然呢?阿昭巴不得阿姊日日都呆在临安。阿姊快些用早膳吧。”说着林文昭拿起玉箸为林文夕夹菜。
林文夕思索片刻还是开了口“阿昭,本宫回临安的路上看到不少流民,也听到不少传闻。”
林文昭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阿姊,都听说了什么?”
其实林文昭不问也知道是些什么话,左不过是说当今昏庸,听信小人罢了。这些传闻林文昭在与魏明哲合谋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但是有所得必会有所失,这些和实打实的权利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待日后大权在握,自然也就是民心所向了。
“阿昭,本宫不愿如吴太傅一般与你说教,只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都想想你是陨国的皇帝。魏明哲此人心狠手辣,做事不计后果,军国大事应当多与朝中大臣商议而非一个身处后宫的太监。”
“阿姊放心,阿昭心中有成算,魏明哲此人对朕有多次的救命之恩,对朕忠心耿耿,不过是给他些权利处理一些朝中羞辱他的人罢了。若是这些都不能给,那朕岂不是成了有恩不报的小人了吗?阿姊快用早膳吧 ,用完朕陪阿姊走走,今日朕就在阿姊这里留宿了可好?”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林文夕只能作罢。林文昭借魏明哲之手处理了不少三位辅政大臣的人,如今已经尝到了甜头,想来不会轻易收手了。今日倒是未见魏明哲跟来,怕是又有朝中的哪位要遭殃了。只是这几日林文昭怕是都会赖在长公主府中了。
长公主府又春院
魏明哲悄然出现在林文昭身后,屈身道“皇上,西边都安排好了,只等您的传信。”
林文昭摆了摆手“先不急,再等等。”
“皇上在犹豫吗?”
林文昭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捏了捏眉头道“自然不是,此事是朕筹划已久的,不可能临了放弃。”
“那皇上就是在担心长公主殿下。”魏明哲顿了顿见林文昭不再否认挑眉道“皇上不必忧心,长公主那边奴才自会处理。”
“你要如何做?”
“此事简单,奴才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明哲,多亏有你。”林文昭起身拍了拍魏明哲的肩头。
“皇上抬举奴才了。”
三日后,户部尚书贾济锒铛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