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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预产期不到,我就住进了医院,但孩子很倔强,直到预产期过去了快一周,医生已经开始准备催产方案的时候,才慢悠悠睡醒。
      刘清临比我紧张。
      宫缩到两指的时候,医生打了麻醉的针剂,并给了我一个小遥控器,如果感到疼痛,可以自行控制添加麻醉剂量。
      效果很神奇。
      “萋萋,疼不疼?”
      我如实回答:“没什么感觉,下半身好像离家出走了。”
      刘清临笑了一下,像是稍微松了一口气,揉揉我的脑袋,“那就好,留一点力气。”
      因为是无痛分娩,所以我的精神很好,刷刷翻着手机,“下个月你就要忙起来了,《星系·二》上映在即,作为主演,要到处跑宣传了吧?”我把手机转向他,“这件衣服怎么样?我觉得很衬你。”
      刘清临看了一眼,一如既往,对我的安排全盘接受,“好。”
      我拿回手机,“其实这件也不错……”
      “萋萋,先吃饭。”
      我挑衣服挑得正开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很快,一只小勺子已经递到我嘴边,我只好就着他的手咽下,“这个眼镜不错,风格也很搭配,很儒雅,不如我也买一个好了。”
      刘清临无奈地看我,犹豫了一会儿,他问:“外地的可以不去吗?”
      “当然不能,”我瞪他,“你是主演,除非天塌下来,不然尽量不要缺席,你要是有意见,跟你经纪人商量去。”
      刘清临失笑,“不是正在商量吗?”
      “商量的结果是,她不同意。”我说,“因为你是她最好的作品。”
      刘清临一向尊重我的想法,他点头,没有再反驳。
      吃完饭,我依言继续休息,躺下闭眼之前,先戴上了耳机,刘清临问我:“在听音乐吗?”
      我摇头,关上屏幕,不让他看,“不是,睡前故事。”
      天意把《安徒生童话》做了一个广播剧的版本,上线以后,播放量惊人,我把刘清临配音的几个故事全部下载收藏了,最近童心泛滥,直接开了列表循环。
      正播放到《坚定的锡兵》一章,刘清临同时配了锡兵和旁白,我闭上眼,他的声音正好在耳边响起。
      “很久以前,有二十五个锡兵,他们是用一把破旧的汤勺铸出来的,整整齐齐躺在盒子里,作为送给小男孩的生日礼物。
      锡兵们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最后一个——他只有一条腿,因为在铸造他的时候,熔化的锡不够用了。这只锡兵被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摆满了小男孩的玩具,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座纸做的小宫殿,美丽的小树,清澈的湖水,但是锡兵一眼看见的,是那位站在宫殿门口的小姐,她穿着白色的布裙子,肩上有蓝色的缎带,缎带上有一朵锡纸做的玫瑰花,小姐正在跳舞,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他。
      锡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动人的画面。
      漂亮的小姐和锡兵一样,也用一条腿站着,因为她的另一条腿正高高抬在身后,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失去平衡。
      ‘多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呀!’锡兵偷偷地想着,‘可是她太高贵了,她住在宫殿里,而我住在破旧的鼻烟盒里。’
      天色变暗,夜晚来临,人们都睡着了,玩具们纷纷出来活动身体,他们吵吵闹闹,互相串门,举办宴会,可是锡兵没有动,他用一条腿站在原地,眼睛一瞬间也没有离开过那位跳舞的小姐。
      奇怪的是,那位跳舞的小姐也没有动,她依然踮着脚尖,张开双臂,维持着美丽的姿态。
      这时候,一个黑色的小妖精跳上桌面。
      ‘锡兵,’小妖精说,‘不要指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可是,’锡兵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好像已经爱上她了。’
      小妖精哈哈大笑,‘你只是一个用汤勺做成的玩具,玩具是没有心的。’
      窗外忽然吹来狂风,锡兵从窗口跌落下去,狼狈地摔在了街上。”
      疼痛的感觉变得明显了,我睁开眼睛,调高了麻醉的剂量,刘清临安抚地握着我的手,我看向他,他的背后是满窗落叶。
      我说:“今天是立冬吧?”
      他附和了一声,“又到冬天了。”
      “我们这一年,过得是不是太疯狂和草率了?”
      刘清临沉默了一会儿,“是的,对不起,萋萋。”
      “为什么突然道歉?”
      “因为,你嫁给我,却什么仪式都没有。”刘清临抚上我的脸,“甚至,一开始结婚的目的,都是别有用心。”
      刘清临当然知道我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但在结婚这件事上,我意外的草率,一方面是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月份越来越大,所以实在难以操办婚礼。
      而且,也没法大张旗鼓地宴请,毕竟他的那些朋友们,已经出席过他的第一次婚礼了,当年,刘清临和小经纪人的传闻闹得很难听,就算婚礼上宾客满堂,估计他们的心情也很微妙。
      所以,就像苔丝狄蒙娜和奥赛罗一样,无人处相许,唯天地为证。
      我笑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被我骗到手了。”
      “我没有后悔。”刘清临认真地凝视我,想了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是两枚戒指,造型很古雅,桑叶的纹路蔓延环生,年代应该非常久远,但,经过打磨和改造,有一种经年的美丽。
      “你随身带着戒指干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你在回想结婚的时候,一点美好的记忆都没有,萋萋,不是你骗了我,而是我本就想娶你,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刘清临的眼神黯了一下,“所以,至少要弥补一点什么。”
      “我懂了,你是觉得,起码要补一个求婚吗?”
      怎么想,刘清临都不是这种人,求婚这种花里胡哨的事情,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何况是事后补偿,毕竟已经是夫妻了,这种仪式就更加失去了本来应有的意义。
      刘清临颔首,“对不起,萋萋,一直没找到很好的时刻。”
      让一个四十六岁的中年人,突然在某天,对着已经成婚、即将临盆的妻子下跪求婚,果然还是太离谱了,别说刘清临,连我都觉得那个场面一定尴尬无比。
      我看他,他的手指默默沿着首饰盒收拢,有种无措的感觉。
      耳机里,童话故事正讲到尾声。
      “就这样,经历了暴雨、泥泞,甚至差一点失去生命,锡兵终于重新回到最初的房间,娇美的小舞女依然站在宫殿门口,神情温柔坚定,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张开双臂,像是在舞蹈,也像是在等待。
      锡兵几乎要落下眼泪了,但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小男孩看到桌上的锡兵,感到很惊讶,‘天哪,多么破旧沧桑的玩具呀。’
      于是,锡兵被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炉火。
      锡兵的衣服开始褪色,他慢慢熔化,但还是抬头望着那位小舞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火焰在他身边烧着,一直烧,一直烧。
      忽然,又是一阵风,将小舞女从窗边吹落,她像一朵落下的花,落在了锡兵的身边。
      小舞女的身体迅速着火,白色的布裙子,蓝色的缎带都被烧尽了,这时候,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是很累的呀。’小舞女的语气带了一点抱怨,‘为什么你一直在看我,却从不靠近,也从不说话呢?’
      锡兵回答道:‘因为我是一个丑陋的、残缺的锡兵,而你是美丽的、高贵的小姐。’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小舞女笑着说,‘刚才,我向小妖精要了一阵风,请它将我吹到你的身边,锡兵先生,我已经等你很久啦。’
      说完这句话,小舞女就消失在火焰里了,只剩下缎带上那朵锡纸做的玫瑰花。
      看着那朵玫瑰花,锡兵流下了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没有心。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火焰熄灭,管家在打扫壁炉的时候,在灰烬中看见了两个闪光的东西,原来,是一朵锡纸做的玫瑰花,旁边依偎着一颗小小的锡心。”
      我摘下耳机,向刘清临伸手,“现在,好像就是个很好的时刻。”
      刘清临看着我,眼里像有星星亮起,他握住我的手,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萋萋,你愿意——”他顿了顿,更加贪心地问我:“永远,成为我的妻子吗?”
      我点头,“何萋萋,愿意成为刘清临的妻子,上辈子,下辈子,永远。”
      刘清临是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但这一刻,他相信我的话。
      他向我伸手,我把另一枚戴在他的手上,与他十指相交,看着彼此的戒指,桑叶萋萋,交缠双生。
      古时候的人,看见桑树,就会想到归处。
      刘清临唇边扬起笑,“春日迟迟,桑何萋萋。”
      “对了,你是从哪里买到的这么合适的戒指?”
      “不是买的,是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
      “是吗,连大小都很合适,找专家鉴定过吗,是什么朝代的东西?”
      “宋末元初。”刘清临看我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接下来,是想问它值多少钱了吗?”
      我点头,“感觉会比普通的钻戒贵。”
      “卖掉的话,大概能在首都换一套不错的房子。”
      “我居然把一套房子戴在手上!”
      刘清临吻了吻我的脸,像是无奈,但又是在笑,“喜欢吗?”
      “喜欢。”我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虽然是个非常古老的物件,但却感到一阵亲切和熟悉,也许我生来就喜欢这种有岁月印记的物件,“刘清临,我忽然想到孩子的名字了。”
      “是什么?”
      “一叶,”我在他手上写,“愿君眷倾叶,留景惠余明,所以,他就是我们的小叶子了。”
      “好。”
      晚上的时候,我终于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和护士围着我,指导我如何用力,不过下半身依然处在麻醉的状态,整体上我还是感觉迟钝。
      直到,听到那声响亮的啼哭。
      护士们把小婴儿擦干净,放在我身边,小小的,软绵绵的一只,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大事不妙,是个女儿。
      我已经预感到刘清临即将把她宠得没谱的日子了。
      戳了戳她的脸,我轻声说:“欢迎你,刘一叶。”
      小叶子往我的方向拱了拱,想爬到我怀里,只凭本能,她就似乎知道谁是妈妈了。
      幸好她还不会说话,否则,这一刻,无论她想要什么,上天入地,我都必须满足她。
      生产很顺利,作为第一胎,我的速度非常快,医生夸奖我的身体素质,很有力量,也知道如何用力,手术室的门打开,刘清临脸上有一掠而过的惊讶,显然也觉得我不符合平均用时,不过下一瞬,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女儿身上。
      回到病房的时候,沈阿姨已经在等我了,时间很晚,但她非赶来不可。
      小叶子懵懂地看她,沈阿姨眉开眼笑,容光焕发,感觉能一口气再活十年。
      刘清临跟我的反应差不多,不过我已经从踩在云端的感觉里回来了,他还在飘飘然,眼睛里比我多了一些百感交集。
      小叶子饿了,正躲在我的胸口,我指了指刘清临,笑着说:“小叶子,这是爸爸。”
      女儿很有脾气,直到吃饱喝足,才慢吞吞翻了个身,刘清临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伸手,小叶子看了他一会儿,也举起自己的小爪子。
      她太小了,即使用整只手,也只能握住爸爸的一根手指。
      但是这个动作好像带给刘清临很大的触动。
      “萋萋,谢谢你。”
      我对上他的眼睛,温柔到难以形容,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进去。
      如此郑重其事地谢谢我,印象中,只有三次。第一次,是他得知任齐死亡真相的时候,第二次,是他打算和我离婚的时候。
      这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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