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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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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形于色的宝可梦。她冷静,她果断,仅仅是通过不同泥土的成分就能够确定鞋子的主人所居住的方位。她不喜与人类、宝可梦交往,孤单地落在他们三个人的身后。她看似弱小,实力却神秘莫测,小智可以观察得到在他们所经过的树林里,索侦虫有时落得很远,远到几乎小智会担心她会被野生的宝可梦捉弄,但她总是会跟上来。
说直白一些,小智有想过收服索侦虫,他很久没有那么想收服一只宝可梦了。或许是因为她浑身上下散发的神秘的气质,使他忍不住想要去注意她。
但在他的心里,宝可梦的地位总是大过于自己的。很明显,索侦虫现在关注的重点并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自己身上。小智可以从她的空洞的眼睛里读出悲伤,那种悲伤刺入骨髓,他可能不知道泪眼蜥的样子,但他绝对感受得到泪眼蜥对于索侦虫的重要性。
小智凝视着她的时候会想,她失去的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而是唯一的家人。
小智想要帮助她,就像帮助他之前遇见过的任何一只宝可梦。但索侦虫不太一样,她的自尊心极高,她基本上无法忍受自己会在陌生人的面前露出一丝丝的软弱,小智无法在白天靠近她。
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索侦虫会放任真实的自己,她仰望着天空,月亮和星星倒映在她灰蒙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光。只有在这种时候,小智才能堪堪坐在她的身边,听她和皮卡丘轻声地交谈一些他听不懂的对话。
他安静地守在他们的身后,有几次他实在困得发紧,宝可梦的叫声大抵是最好的安眠曲。他迷迷糊糊之中可以感受到,索侦虫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她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带着怀疑。小智很高兴没有看到任何负面的情绪,他每每以为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却又移开了视线。于是,原本还存在的瞌睡虫消失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初醒的人大概是最勇敢无畏的,小智开口道,“索侦虫,我知道你总是孤单一人,只是有时候你也可以多依赖我们一些。”他顿了顿,看向树底下熟睡的索尼娅和赫普,他们看似与索侦虫的疏远,实际上又何不是对索侦虫的尊重呢?他们也是想要帮助索侦虫,只是方式更加得隐晦、含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将索侦虫特意从研究所带出来,不是吗?
“索尼娅和赫普,他们也是非常努力地想要与索侦虫你拉近距离啊。”小智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索尼娅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对她来说除研究之外,其他都可以凑活,但她还是记得会在包里带着索侦虫的口粮;赫普性子比较急,他在三人之中步伐也是最快的那一个,但他还是会记得放慢脚步,因为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一只宝可梦。
小智不会相信索侦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索侦虫,我不会说什么时间会改变一切,因为时间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东西,它可以将伤疤变淡,将疼痛从脑海中忘却,但这些却都是你实实在在现在所感受到的。”
“你的痛苦不会是假的,你的孤独不会是假的,你过往的一切都不会是假的,我们都知道,这些永远都不会过去。”
索侦虫抬头望向小智,她认真地看着,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
“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见你沉溺在这过往的悲痛之中,而我知道我无法为你做些什么。”小智扯出一抹苦笑,从他抓紧拳头至发抖的手可以看出,他是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皮卡丘担忧地将小手搭在少年的手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一些力量。“很可笑吧?即使我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但我还是幻想着能为你减轻一点,哪怕是一点。”
少年这么说着,他的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人,索侦虫和那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他们都是同样的茕茕孑立,同样的选择一个人孤独前行,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条非常艰辛的路途,却还是始终如一、无怨无悔。
“blip。”索侦虫初次对宝可梦之外的叫出了声,她缓慢地、迟疑地,但她确实是在不断地向小智的方向靠近。
索侦虫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坦荡的人类,坦荡到光是从他的外表便可以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她知道小智很喜欢她,她知道小智想要收服她,她知道小智想要帮助她。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男孩竟然同样可以看透她的心。
在失去泪眼蜥之后,所有人甚至是她自己都认为,这件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么他们所能做的只有自我消化,只能期盼着伤疤慢慢自愈回去。她独自在角落里舔舐着伤口的时候,她会想,她还是幸运的,起码现在坐在这里的并不是泪眼蜥。那个爱哭的孩子,实际上比所有宝可梦都要坚强,他不会惧怕外在的伤害,唯独怕漆黑的夜晚,因为这让他感觉到孤独、感觉到寂寞。这种无形的恐惧带给他的心理伤害要远远超于□□上的。
但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相遇、相交、相知,成为彼此的家人。他们都是群体中聪明的那类,他们知道终有一天会分别。所以早在之前,他们就互相约定好了,即使有一方提前离开,另一个也不能伤心,必须好好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索侦虫没有想过那一天会到来的这么早,早到她直到现在还依旧浑浑噩噩的,她不敢睡觉,害怕梦里会梦到泪眼蜥大骂她不守信用。她知道,她完成了他们的承诺,努力地好好生活,努力地脱离舒适圈,她自我欺骗着,妄想着未来有一天,她能够将自己都欺骗住。
但那个少年的话,却如同拨开云雾的一只手。他戳穿了他们之间的虚假的诺言,戳穿了这毫无根据的欺骗,戳穿了这薄如蝉翼的假面。他把一切都为她完完全全地袒露出来,残忍而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会过去,你的痛苦永远都不会结束。
她自认为是个聪明的宝可梦,甚至比部分人类都要智慧一些。但她却没有意识到她此时陷入了聪明人的误区,那就是理智大于情感。
理智告诉她,迦勒尔这么大找一只泪眼蜥只是海底捞针,这没有意义。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信守他们的承诺。理智告诉她,她还有自己的生活。
她忘却了情感被封在墙壁之下的声音,在呐喊着万一、呐喊着如果、呐喊着奇迹。
而眼前这个少年却着着实实地替她,替她心里那个脆弱的、被看不起的情感大声喊了出来: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
是的,这就是奇迹。
索侦虫笑了,她第一次感受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的感觉,她在紧张,她在期盼,她在向往,那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实际存在着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pika。”皮卡丘站在索侦虫的面前,不让她再靠近。但索侦虫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然后她又再一次对上小智恍惚朦胧的眼睛,片刻之后,少年安然闭上了双眼。
“blip。”索侦虫与皮卡丘合力将小智背靠着树干,她深深地将少年的模样完整地记在脑子里。如果她能够成功完成这次的行动,如果她能够找到泪眼蜥,如果她还能回来—————她想她会非常愿意将余下的生命交付给这个少年。
“blip。”
走吧。
索侦虫走在前面带路,皮卡丘则在身后跟着她。她还是决定将事实告诉了皮卡丘,就在吃饭的时候,就在喵喵的眼皮子底下。她告诉皮卡丘,在这次的计划之中,他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只需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好。等一切结束之后,她会放他回去,回到他的家人、那个少年的身边去。
“pika?”
“blip。”至于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索侦虫的眼睛在黑暗的草丛之中亮得惊人,她向皮卡丘道歉,也向小智道歉,她知道小智有多么的看重皮卡丘。但她却利用了他们,只怕之后,那个少年是不会再信任她了。
“pika、pikapi、pikaqiu!”皮卡丘手舞足蹈地向她比划着,他的样子很是急切,似乎在努力澄清着什么。索侦虫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只是埋头在前面走着,她害怕她一出声就会被听出哽咽,这样糟糕的情绪实在是不能够拿去面对火箭队。
再往前走五十步就会到喵喵热气球的地方,而前面十步的位置,她看见了陷阱的影子。灵敏的嗅觉告诉她空气里还残存着少许熟悉到令她几近落泪的味道,但她现在还不能够软弱,皮卡丘的安全在她的手中,泪眼蜥还等着她。
索侦虫望着前方,纵使黯淡阴森,但她却见到了光明无量。
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小智知道他是在做梦,因为此时的他正坐在一片海滩之上,还带着温度的海水拂过他的脚趾,斜晖将大海染成一片橙红,让他瞬间回想起在那个岛屿上与同伴们放学路上的场景,宁静而又惬意。
“阿罗拉,小智,”坐在他身边垂钓的男人向他打了声招呼,男人带着护目镜,只身着一件外敞的研究服,还是那一副潇洒的样子。“好久不见啦。”
“阿罗拉,库库伊博士。”小智抓起手边的细沙,然后任由沙子透过他的指缝流下,“博士,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嗯哼?”
“如果是您遇到了,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却还是想要得到的那种心情,会怎么做呢?”
库库伊博士听后没有立即回答,他调整了鱼竿的位置,然后话锋一转问小智:“你觉得在浅滩钓到盖欧卡的几率是多少?”
“诶?!这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吧。”先不论盖欧卡是居住在深海之中的传说宝可梦,水莲虽然也有钓起的案例,但那一次是积聚了多种因素的结果。而他们作为钓鱼的新手,既没有技巧,地点也选得不对,想要钓到盖欧卡完全是痴心妄想。
但库库伊博士只是笑了笑,“小智,你知道吗?在你来到阿罗拉之后,我不会想到莉莉艾会学得接受宝可梦,水莲见到了她梦寐已久的宝可梦,玛奥能够在嘉年华那天获得冠军得到了z环,马玛内会愿意克服自己脆弱的一面选择孤身前往丰源学习,卡奇通过考验可以得到飞行z石,而我,也娶到了现在的妻子。我们都受到了小智你的影响,才拥有了各自的目标,并且完成自己的理想。”
“你就像一团燎原之火,热情、灼热、生生不息,我相信就算前面有困难险阻,你总是会将他击破的。因为你就是有这种力量,因为你就是奇迹本身。”
“库库伊博士......”
库库伊将少年的手覆在钓鱼竿上,轻声在他的耳畔说:“只要你相信自己有能力,那么你就真的会有。”
“大胆放手去做吧,小智。”
鱼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