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海》有追求的大原

14、第 14 章

　　“我哥走了。”

　　“都有半年了。”

　　什么意思？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瞬间迟钝了几十倍，突然不会思考。

　　他明知道宋乐乐懂事，根本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直到把宋乐乐的眼眶问到通红，偏过头说不出话。

　　那是他第一次见宋乐乐哭，一向冷漠，怎么逗都不给反应的小冰坨子默不作声地掉着眼泪，像个小大人一样压抑着抽泣安慰他，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

　　“......昭哥你保重。我哥希望你好。”

　　他想把宋乐乐眼角的泪揩去，抬手才发现抖得厉害，拇指试了两三下都抹了个空，直到宋乐乐扬脸让那滴泪落下去，周昭的心也跟着不断下沉。

　　“我没事，你......节哀。”

　　这话本来该他说。周昭莫名想笑，但那股想笑的冲动牵得他心脏抽疼。

　　到头来没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坚强。

　　凉意渗透全身，耳边的嗡鸣还未散去，他等宋乐乐关了门，走到门前的台阶上缓缓蹲下。七月的艳阳天转瞬成了寒冬，他穿着T恤蹲在阳光底下，却像极地里困了数月的旅人，手脚冰凉。双手即使极力拽着衣服的布料，抓进肉里，也还是止不住颤抖。

　　他原本计划着去青龙寺，一口气爬到山顶，去寺里转一圈，看游客上香，听老和尚敲木鱼。从大殿里走出来，挠挠门口的痒痒树，树的枝叶微微晃动，绑在上面地祈福红丝带也跟着风飘扬。

　　计划去自己第一次骑车的陡坡，在一家新开的路边摊那里买瓶水，帮一个小女孩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风车，然后一口气灌完一瓶水，把塑料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随后去那棵百年黄葛树那里看两眼，如果没有熊孩子捣乱，他绑的红丝带应该还挂在上面，很高，很显眼，是整棵树唯一的红色。

　　去观景台下面的湖堤，去一排柳那里看看，或许柳树的新芽已经长了出来，原本的枝条应该很长了，能垂到水里，在风里左右轻轻地摇晃，荡起水波，一圈圈散开。

　　他连下午饭吃什么都想好了，水煮虾，酸菜鱼，清炒苦瓜。尽管他每次只吃苦瓜里面的青椒，因为嫌苦。

　　吃完太阳应该就下山了，可以看见夕阳和落日，可以把晚霞拍下来，能在那块大石头那里坐到天黑，然后吹着凉风在树叶的沙沙声里走回家。

　　这些都是他梦里的场景，梦过很多很多次，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诸实践。

　　不幸的是，这些场景的主角从来都是两个人，他现在找不到那个人了。

　　黄葛树上那根红丝带还在脑海里一个劲飞，上面是他一年前写的，“愿宋浠健康喜乐”，不知道是不是挂错了位置，半点用都没有。

　　他回忆着他那些在脑海里循环往复转了一年的计划，埋着头慢慢向前。

　　明明没什么目的地，不知道是因为肌肉记忆，还是他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身体领着他去了原本想去的地方。

　　一排柳还是那样，一截长长的湖堤在将尽未尽的天光中沉默地延伸，暮色渐浓，深蓝的湖映了天色，所见都蒙上冷色调。

　　柳树的枝条近期被修剪过，一眼看上去光秃秃的，能垂到水里的都被砍掉，只留了到长不短的两三根凑数。他应该早点来的。

　　周昭失魂落魄地蹲坐在湖边。

　　四周很静，空落落的，他一个人待了很久，蹲到腿发麻，索性直接坐在地上。

　　天快要完全黑下来，周昭依旧在发呆，一丝带着些凉意的清风轻轻牵起他的一缕发丝，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周昭低着头。

　　“我在来的车上还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