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门客 ...
-
日落西山，天边泼满夕阳的橘色余烬。
夏明桉：“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天都快黑了。”
玖心：“快了，那块牌匾下面就是。”
夏明桉手搭凉棚，借着残存的日头往前看，果不其然，在道路的尽头立着个气派的牌楼，正当中长方形的一块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落霞庄。
夏明桉心中微微一动。
虽说妖王大人分明是把她带离了颜如莺所在的主角团，但其实根本没有偏离剧情太远，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回了颜如莺身边。
按照颜如莺那边的剧情，之前在逢源客栈，祭诛仙剑阵的喻音为玖心所伤，筋脉俱断，五脏破裂，但因喻音是半仙之体，方不似寻常人般当即毙命，仍勉强吊着一口气。
这时候最佳选择是回叠燕宫闭关休养，然而叠燕宫并不善医术，喻音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师妹，大概也是怕小师妹跟那两个刚认识的野男人跑了的原因，说什么也不回门派，执意追随颜如莺。
颜如莺没法，只得带着喻音上路，反正叠燕宫掌门已经死了，多耽搁几天也无妨，师兄喻音却还活着，是全叠燕宫的希望。
颜如莺当机立断，决定更改行程，带喻音前往落霞庄调养。
*
大庸共有几大世家尚未得出定论，但在闵州，落霞庄的势力显然不止能与闵州知府分庭抗礼。
人嘛，一旦有钱了，就总喜欢玩点花活，比如养一大堆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当门客，供他们吃住，给他们发月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颜如莺小时候没少被那些游手好闲的门客排着队逗乐，在他的印象里，门客里应该是有那么几位妙手回春的散仙，能治好自家师兄的内伤。
小女儿回庄，庄内自然张灯结彩，率土同庆，不过可能是因为喻音身负重伤无法御剑的原因，反倒是夏明桉和玖心早到了几日，眼前的落霞庄尚未得知小女归家的消息，一派祥和宁静。
夏明桉：“……你的意思是，我们住落霞庄里。”
玖心狐眸斜睨一眼：“是你先提议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去。”
夏明桉：“对啊，但我提议的是，住客栈啊，借宿民居之类的，不是指……嗯……”不是指把人杀了再闯进人家里。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出口。
玖心显然听懂了她的隐喻，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
玖心：“谁跟你说我们要闯进去了？我们要光明正大地进去。”
夏明桉：“光明正大？”
玖心不答，只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二人打扮瞬间更改——是款式相仿的浅橘丝绸罗衣，侧襟绣着雅致雪竹镶边，腰系玉带，坠着个怎么看怎么价值不菲的碧玉腰牌。
夏明桉：“这是——”
话音未落，从落霞庄里走出位衣衫相仿的陌生男人，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最后定格在腰间的玉牌上，微微一笑，执君子之礼。
玖心回了个君子之礼，夏明桉也有学有样，那人并未多言，只与二人擦肩而过，走向市集。
夏明桉灵光一闪：“啊！我明白了！这身衣服是落霞庄的门客制服。”
玖心哼了声。
夏明桉：“所以你让我们两个做这幅打扮，好混进落霞庄里！”
玖心用一副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夏明桉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你真聪明。”
夏明桉就当没看到。
嘁。我本来就聪明。
靠着二人的衣衫和腰牌，一路走去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不多时便混进落霞庄后院。
迎面有衣着光鲜的男人走来，视线在二人脸上停留半晌，神情古怪。
夏明桉心里一突。
男人藏住眼中精光，客客气气一拱手，对玖心道：“在下乃是落霞庄门客总管颜七，百里追阳公子，咱们落霞庄一日一点卯，公子可莫要再忘了。至于这位姑娘——恕在下愚钝，姑娘并非我落霞庄中人，为何穿着我落霞庄的衣服？”
夏明桉：完蛋了，被发现了，我怎么总在冒名顶替，我怎么每次冒名顶替都会被捅穿。
手腕突然被玖心一手抓住，男人温热指腹按在她脉搏上，妖王大人不疾不徐地开口，是她最喜欢的磁性声音，充满蛊惑意味。
“她是我远房表妹拓跋雪，前些日子庄主见她擅使医术，便特意托人给她送了衣裳和腰牌，今日方才来落霞庄点卯。”
门客总管颜七神情恍惚，显是中了玖心的蛊惑之术，唯唯诺诺地点头，从怀中摸出册子，炭笔记下夏明桉拓跋雪之名，口中喃喃道：“是是，确有此事，拓跋雪，没有错。”
玖心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定定看着满脸惊讶的夏明桉，又道：“至于房间，给她安排在我隔壁就好，我听说，那人恰好想换个位置。”
*
气运之子颜如莺尚未归家，倒是妖王大人先一步入住落霞庄。
夏明桉总觉得这走向多多少少有点魔幻，人家主角还没来呢，反而是反派先大摇大摆地到位了。
落霞庄有钱有地，饲养数百门客不是问题，夏明桉吃了下人送过来的晚饭，安顿好自己，孤身一人和衣躺在干净的床榻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几天风餐露宿，今日好不容易得了安闲，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颇为想念呆在妖王大人身边那种如履薄冰般的反向快乐。
夏明桉：也许这就叫做，人之初，性本贱吧。
不管了，夏明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定决心摸出门，去隔壁找玖心。
玖心果然还没睡，房间内灯火通明。
夏明桉屈指敲敲门。
“进。”
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玖心已经换回了原本的面貌：一袭轻薄红衣，雪发披散，凝脂般发肌肤吹弹可破。左手持纸，右手执笔，面上若有所思，美得惊为天人。
夏明桉：美人儿QAQ
玖心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般，脸色忽地变得难看，右手一抬。
门在夏明桉眼前砰地撞回原位，夏明桉摸了摸差点被拍扁的鼻尖。
“进。”里面又说。
再开门，夏明桉定睛观瞧，眼前哪儿还有美人的影子，只有那位名为‘百里追阳’的壮汉。
夏明桉：“……”
玖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招呼她过来坐。
玖心：“来做什么？”
夏明桉：“嗯……看看大人你在做什么。”
她大着胆子扫了眼桌子。
男人面前摆着今日晚餐的食盒，见风消与箸头春丝毫未动，倒是馄饨和水晶龙凤糕被咬了几口。
看来这男狐狸精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嘛，就是挑食，只吃好看的。
玖心读人心的能力好像也没那么万能，这次就没读到她的腹诽，只垂眸看着手中黄纸，看也不看眼前食盒，捡走自己用过的勺子和装水晶龙凤糕的小碟，把剩下的推到夏明桉面前。
夏明桉：“给我吃？”
玖心嗯了声。
夏明桉：“那我可不客气了啊？落霞庄的鹌鹑可好吃了。”她筷子点了点箸头春，诱惑道。
玖心：“不吃还我。”
“吃吃吃，”夏明桉忙护住食盒，一口叼住炙鹌鹑。
这落霞庄的吃食相当精致，然而但凡是讲究的吃食，量就肯定不怎么多，夏明桉只吃了个半饱，这边正好填填肚子。
还要为了不被玖心发现自己贪吃而转移话题：“大人，我看您刚才好像在写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玖心也不瞒她，把手中墨渍新鲜的黄纸翻了个面给她看。
*
六剂铜，三剂锡，一剂铅，此为筑之大要。
次要雪莲二钱，百年顶好，十年次之。
三为天山陨铁……
*
落霞庄以炼器之术闻名大庸。
修仙界有自己的一套炼器法门，买卖交易不用铜钱金银，只用灵石，以至于让筑基前期这些刚入门的修仙者望而却步。
俗话说得好，有求必有供，颜宗之敏锐觑到其中商机，借着把自己小女儿颜如莺送去叠燕宫的机会与修仙界攀上关系，专门以筑基前期的修仙者为目标顾客，以凡铁铸神兵。
二者档次差了不少，但却无须花费灵石买取，一来二去，落霞庄的生意越做越大，腰包也越来越鼓，家势竟能与闵州知府分庭抗礼。
颜宗之有钱以后没少搜罗天材地宝，无论哪里有稀罕配方，他总要高价收回来看看，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那号称上可屠神下可杀佛的斩仙六器，小小配方千金难求，曾有富家子弟以大庸千亩良田换来其中一器的半张配方，并号称谁能拿来剩下半张，谁便能拿走这位富家子弟余下的万贯家财。
富家子弟足足寻觅半生之久，直到老死在榻上，也未曾见过剩下那半张配方的影子。
夏明桉的目光挪到最后一行。
——则昆吾剑成。
“你没看错，”见她看完，玖心道，“是斩仙六器之一，昆吾剑的配方。”
夏明桉嘴里的鹌鹑脑袋啪一声掉回食盒里。
昆吾剑，在原剧情里是颜如莺刺杀妖王玖心的重要道具，颜如莺除了在三位男主之间左右周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除妖就是在搜罗锻铸昆吾剑的素材。
然而从夏明桉误入大庸起，所有的故事纷纷变了个走向，昆吾剑配方此时正在玖心的手里被勾画涂抹，肆意篡改。
夏明桉不动声色地打开系统面板，看上面的回家进度条，百分之十一。
她不太关心剧情偏离了多少，她更关心进度条什么时候跑满，好把她放回家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明桉撅了撅嘴巴，继续啃那只凉透了的鹌鹑，一直到等她把第二份食盒也统统吃光，玖心才把那份配方改完，妥帖地收入怀里。
“带你去个地方，”妖王一手捏住夏明桉手腕，指腹按在脉搏上，“你去不去？”
命门被按，哪敢不去。
“去，去哪里？”夏明桉忙举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漱口。
玖心耐心等她把茶杯放下，手掐法诀。
白光暴涨，西面墙壁顷刻间变得柔软无比，水波纹横向晕开，在夏明桉‘是遁地术！’的惊讶表情中微微一笑，拽着她冲过墙壁。
黑暗扑面而来，夏明桉听到耳根处有男狐狸精满是笑意的哼声。
“当然是去闯落霞庄宝库。猜猜看，你会不会梅开三度，再被颜家看守再抓进大牢里？”
夏明桉：救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门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