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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绝不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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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丁简捧起喜酒对楚留香敬了一杯,一饮而尽:“请。”
楚留香也坐下来喝了一杯,干脆边吃边喝,同他一起等着。
没有人招呼宾客,有人想走但不便走,还有人想看热闹不想走,于是只能围在外面呆呆地看着。
这边推杯换盏,庭院中虽然红纱红烛,却一片死寂。
烛火在摇动,摇出了点点残影,偶尔响起丁简和楚留香碰杯的声音,黄昏已落幕,只有他们还在喝喜酒。
眼前这情景看起来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后花园忽然传来女人的哭声,兵器交战的声音,呵斥声,然后突然间归于平静,什么也没有了,片刻,傅红雪就走了出来。
他赢了,他当然赢了,那里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刀。
傅红雪还是谁也没有理,他并没有杀了丁白云,那样子也并不像报了血仇,反而……
像一具行尸走肉,他整个人都像是空了一般,连仇恨都没有了,变成了毫无感情的空壳子,一步一步拖着残废的腿,向丁家大宅的门口走过去。
离开之后他又要去哪儿?他为什么没有杀了丁白云?
丁简站起来要去问,他还没有走出一步,就有人叫住了他。
“你不用找他,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叶开从后花园那缠满了紫藤萝的花架下走出来,向丁简笑了笑。
他还穿着一身火红的婚服,新郎官还没有做,怎么会到这里来?
叶开坐下来也倒了一杯酒,他等到傅红雪走出去,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因为他和任何人都没有仇,我才是傅红雪之母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实在不能不让人震撼惊讶,楚留香都不禁觉得荒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中的酒都忘了举起来。
这场震动全江湖,轰轰烈烈的复仇,此刻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傅红雪一定是最那么认为的人。
叶开道:“当年,为了报复我的母亲和白天羽有私情,白天羽的正室妻子用傅红雪换走了我,又因后悔将我给了我师父,傅红雪的命,本该是我的。”
丁简的神色好像春日暖水结成了一层冰,忽然又笑了,仿佛寒冰化开,春风拂面。
“原来是你,看来你没有一点报仇的意思,还来做我们家女婿。”
“你都认我这个妹夫了,不能反悔吧。”叶开笑着递给他一柄飞刀,“算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终于可以放下这件事,去做你的逍遥杀手了。”
他看向楚留香,笑道:“也许是两个人。”
即便丁简和楚留香什么都没有说过,但他们身边的聪明人太多了,只要他们有了这种关系,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楚留香看着丁简那纯粹如少年,温柔阳光的笑容,他本想说一些话,但却没有说出口,用手抹去了丁简嘴角的酒渍。
这里的宾客全都听说过楚留香的名字。
但他们绝不会认为站在这里,和丁家那个不成器的四公子往来暧昧的年轻人,竟然就会是江湖人无人不知的盗帅。
“这样看起来,丁简在外面做杀手就合集多了。”一定会有人这么想,认为丁简是被赶出去的堕落世家子。
楚留香进这个门来拜见过丁乘风,对方应该也不知道他是谁,最好永远不要知道。
丁简看着叶开身穿的红色婚服,只觉得嘴里发苦,轻声道:“五妹她还好吗?”
叶开叹道:“还好,只是她……中了马芳铃的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丁简看着他:“如果我要杀你,你会不会还手?”
叶开道:“不会。”
丁简手里转着那把小李飞刀,如果死在这柄刀下,叶开不会有什么怨言。
叶开原本发亮的眼睛暗淡下来,又喝了杯酒,道:“但我希望你能再等等,石观音的毒很少有人能解,马芳铃不救,还有一个人,如果傅红雪肯开口,她一定不会拒绝。”
这个人当然就是曲无容。
“一笔勾销,谢绝武林。”
曲无容的留书在桌上,压在上面的瓷瓶就是解药,这已经是三个月后。
傅红雪似乎成了叶开的朋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好像成了真兄弟,共同侍奉他们已经过着普通生活的母亲。
时间不会回来,丁灵琳嫁为人妇,叶开要和她一起去下一个地方,继续他们的闯荡。
丁简没有待太久,第二天清晨就要离开。
“哥,你是不是要去找楚留香?”丁灵琳走出来,挡在他面前,仍然是个少女模样,笑得阳光明媚。
丁简的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青色的剑鞘,是杀人的剑。
但他今天穿得又是个贵公子模样,除了在家里的时候,或者需要伪装身份,他才会花时间打扮自己。
也许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他即便很落拓,女孩子们还是能看出他很英俊。
连江南的名妓都愿意每晚为他留个房间,那他是不是打扮自己似乎就不重要了。
丁简的确是要去找楚留香,因为对方已经来过三封信,每一次都提起新偷到的宝贝,末尾说船离得并不远。
虽然没有一个字在说思念,但如果再不去的话,他明年一定不会接到活了。
“我想,以后不做杀手了。”丁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等丁灵琳打开,才发现是张悬赏令。
“做杀手结仇太多,虽然我不太干活,但我要杀的人从来没有能逃的,所以我以后专讨悬赏,就算有人寻仇,他们也知道去找出钱的人。”
丁灵琳笑道:“所以现在开始,你不是杀手,算是追捕逃犯,六扇门的编外捕头了,我回去告诉叠,他肯定高兴。”
看着她明媚的笑颜,丁简心底里像有水纹荡漾,暖暖的一汪温柔,又掺杂几分失落,抹了抹她挽起的长发。
“时间很短,五妹,一旦做了决定就再没法回去改变,当时再无所谓,再怎么潇洒,都留不住一辈子,我是个很懒的人,但如果不在年轻的时候做点什么,就只剩下后悔了。”
丁灵琳道:“所以你要和你喜欢的人闯荡江湖,去在年轻的时候做事,过快乐的日子,我懂,真的很快乐。”
她温柔地握着丁简的手:“但是,也要回来看我啊。”
“会的,我一定回来看你。”
丁灵琳目送他晃晃悠悠地走远了,视界竟然变得模糊,原来眼睛已经完全湿润。
楚留香的船是最舒适的船,躺在这里晒太阳,世间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事。
他的老朋友胡铁花在半个月前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的三个妹妹结伴出游去了。
船上只剩下了晒太阳的一对情人,他们躺在甲板上,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每天至少有一次,他们会为了谁去做饭而认真地辩论,然后两个人对付一顿能吃的东西出来。
楚留香半个身子躲在阴凉里,晃着腿,懒洋洋道:“今天别吃鱼了,吃我吧,我躺得实在无聊。”
丁简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闷声道:“你实在是个流氓。”
楚留香笑道:“我从来没有不承认。”
“五天前我刚抓到一个江洋大盗,领了五千两赏金,知道在你眼里这不算什么大钱,但对我来说很多了。”丁简翻身起来,拍上楚留香的肩膀,“我现在只想花钱。”
“好,那我们去个花钱的地方,江湖最大的销金窟。”
楚留香翻身而起,仿佛一片羽毛被吹入风中,飘然落在船舷边,迎着阳光,闭上眼说道:“和你在一起的话,去任何地方,我都开心得很。”
“这么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和我分开了?”
“不行吗?还是我一厢情愿?”
丁简走过去,对他伸出了小拇指,这种小孩子的玩意看得楚留香一笑,又立刻严肃下来。
承诺永远都很严肃。
楚留香的小指勾上他的,拇指相对按在一起。
“决定了,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