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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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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过高速,很快便抵达K大的门口。车外热闹的长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正是喧嚣热闹时分。
后门口是一条小吃街,各种香气四溢扑鼻,喧闹的笑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头巷尾,树下草坪皆坐满形形色色的男女。
这条长街曾经是林络最爱来的地方,尽头的那家包子店里,笼屉永远冒着热气,一年四季皆如此,她最爱的便是流沙奶黄包,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那家的面皮是牛奶味儿的,而细密的流沙奶黄里掺了许多炼乳,极致甜腻,尽管每次都会烫到舌头,可她每次看到都仍旧会买。
或许是喜欢的人真的不多吧,每日到晚这个口味总会被单单剩下,可林络却真的很喜欢。因此她便更开心了。
以至于很多年后的某个深夜,林络突然想吃奶黄包并且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时,她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幸福的人。
紧接着不得不提的是街边第二个巷口的茶馆,说是茶馆,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起眼的门面,门头写着“茶”字,且先称它为茶馆吧。
这里的人来去匆匆,不为别的,只为喝茶,林络买完包子总要配上一壶绿茶解腻,冬日里温暖冒着热气,夏日里清凉如甘霖。
她或坐在草坪,或斜靠着树下,漫无目的的看着来往的人潮,那时的林络大四,于别人来说临近毕业,未来即使是迷茫也总会有光,而对她而言,不过是要履行一个她早已麻木后悔的婚约。
她越来越厌恶回家,她厌恶那个男人,厌恶他在林家的庄园横行霸道,像是撕开了虚伪表皮的恶魔般令人恐惧。
她把自己隐藏于烟火,渴望逃离。只有这里不会有他的身影,他的眼睛。
林络有时也会想,或许自己还有大哥可以依靠,她还有阿准呢,再不行她就去求爷爷解除婚约,总会有希望的吧,总会有的。
那时的林络好似长在悬崖边的藤蔓,即便前路无光,可也总能努力向前生长,只要根基牢固了她总可以去向四方,她是可以逃离的。
可她终究忘了,藤蔓又能逃到啊里去呢,即便再努力的攀岩生长,终还是要傍崖而依,摧毁一座山不易,而摧毁藤蔓,或许都用不到一把火,一个烟头就可以。
不知不觉间,林络下了车,正当她发愣时,鼻尖突然传来一阵甜香,香气四溢,甜蜜诱人,林络抬眼望去,街对面的男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带着口罩和帽子,手里捧着牛皮纸袋,里面装满热腾腾的板栗和红薯。
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女孩儿回头的目光,甚至还有主动搭讪的,而男人则旁若无睹,迈着修长的腿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裸露在外的那双浅眸此刻也正凝望着她。
林络接过纸袋深深吸了一口,“唔,好香!”
她笑脸盈盈的看着身旁的林怀准,明知故问道:“给我买的?”
林怀准抿了抿唇,轻笑不语。
说话间,一颗金灿灿的栗子光滑饱满,递到林络嘴边。林络自然的张开嘴,栗仁甜蜜软糯,顿时心情大好。转而又看到自己剥成两半还没剥开的栗子,有些尴尬,不禁撅起小嘴:“好吧,又是你快。”
“说吧,这次又要干嘛?”
林络鼓着嘴巴,一边吃着板栗,一边怀抱着牛皮纸袋,昂着脑袋,不太开心的模样,望着林怀准。
心底却并无半分担心,反正阿准也不会让她做什么的,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嘛。
林怀准看着眼前的女人撅着小嘴,傲娇跋扈的小模样颇有些威胁的意思。可仍还要装出一副不开心,昂着的脑袋上就差写着,“我、现、在、不、开、心!”
林怀准不禁失笑,长叹一口。这幼稚的把戏,从小玩儿到大,既然姐姐不嫌累,那他岂能不奉陪。
从小到大他们玩儿的游戏何止比赛剥板栗,然而只有这一件被林络记在心上。
女孩儿娇柔的小奶音软软糯糯:“这是只有阿准才能赢得游戏。”有一次她们在大哥面前比赛,又是阿准赢,林络却笑得开心,大哥疑惑,“阿准赢了,你有什么可开心的?”
林络不以为然扯着小嗓子颇为得意,“阿准赢了,我也赢了。”
林怀祎更不解了,林络却笑得更欢了:“大哥笨笨。”
“因为阿准总是对我说,他想要做的事就是我想要做的事呀。”
所以啊即使是他赢了,他所求的也全部是她所想要的。
所以,阿准赢了,便是络络赢了。
林怀准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抚眉尾,随后,他慢悠悠开口:“让我来想想…这次要什么呢?”
“那么就让林络为我挑几样这条街上的食物,我全部吃完且不能拒绝,如何?”半晌,他才轻声开口。
林络闻言立即抬起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着,盛着晶莹的光,她盯着眼前的男人,笑容满面:“真的?”
“嗯。”
一声闷闷的回答飘过,林络没忍住差点笑出声,眼眸放着光,“这可是你说的,不准拒绝的哦!”
“……”
“那快开始吧,带你尝尝姐姐我最爱的。”
林络迫不及待,就自家弟弟挑食的程度而言,这样的机会可谓是难得。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拉住林怀准的手兴奋的往人堆里钻。
手腕忽然被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拉住,林怀准缓缓低下头,浅眸微弯,眼底满是柔情,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轻轻扬起嘴角。
他走上前,长臂一弯自然的搂过林络的腰,迷人的嗓音无尽慵懒。
“这里的人这么多,姐姐可别丢了。”
林络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无奈,而后又有些宠溺的伸手摸了摸他额前散落下的刘海。正当林怀准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温柔的嗓音软软的像是夹着雾气,听上去似有些不真切,
“那阿准,可要好好保护姐姐哦!”
女人停住脚步,抬头凝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此时噙着笑,明媚又动人。
晶莹透亮的仿佛蒙着一层水汽,明明是笑的那样温暖,可林怀准依旧看见了她笑容下刻意隐藏起的情绪以及眼尾落下的一抹不可觉察到的悲伤。
林怀准嘴角一僵,笑容凝在脸上。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问她为什么难过,又为什么要伪装。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
夜幕低垂,星星划过夜空,人群散去,热闹的街头逐渐恢复平静,除了路边烤肉店里依旧欢声笑语不断,烟雾袅袅,街道旁的巷口宁静而深远。
林络还没未得及反应,便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清冽的冷香拂过鼻尖,男人缓缓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女人的发顶,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声音温柔绵长,
“有些冷呢,抱会儿 。”
林络愣在原地,她并未推开,而是轻轻闭上了眼,她是真的有些累。重生回来的每一天都令她感到不安。
日子越是安逸自在,她便越是担心,她很怕历史重演,更怕某天阳光升起,睁开双眼她又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空荡的房间里。阳光普照万物,只单单越过了她。
此刻的怀抱,有力温暖,她的确很需要。林络头抵在他的心口,渐渐恢复神色。
深远幽静的巷口,两人相偎,无言,彼此取暖。
好在这一次,她的身边还有阿准,她再也不是只有一个人了。
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柔媚含笑的眼睛,明亮耀眼,盛着星光,美的不可一世。她轻轻推了推身前的人,不由得嗔笑,“起开啦,臭小子。”
眼前的男人,其实也不过是个才二十不到的少年啊。
谢谢你,阿准,一直陪在姐姐身边。
也谢谢你,总能让我在不经意间就卸下所有伪装。
林怀准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晚上吃了太多甜腻,胃有些不舒服。他拿起手边的绿茶抿了几口,那是林络刚才递给他的。入口清香甘醇,微苦却不涩,回味甘甜。
突然,“啪嗒”一声,灯光照亮整个别墅。经纪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此刻看着一旁料理台前发呆的林怀准焦急道:“你今晚是不是去K大了?”
林怀准神情淡淡,甚至眼皮都未抬一下,全然不在意的专心喝着茶。
一旁的经纪人,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焦虑了。他急冲冲的走过来,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小祖宗哎,你是不是对自己现在的知名度有什么误解,助理司机什么都不带,戴个口罩就敢往人多的地方跑?”
林怀准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淡定的坐着,似乎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在经纪人快要崩溃吃人的眼神下,好半晌,他才悠然的开口:
“被拍到了?”
“那…那应该还没有吧,但也说不准,万一明天早上……”
“放心,不会被拍到的。”
男人悠哉的喝着茶,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图片,视频什么都不会有。”
说完他站起身,平淡的声音却格外冷静和坚定。经纪人呆呆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露出放心的笑容,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
他在心里也时常会想,自己的运气真的挺好,入行三年多,自认经验有限,很多事情发生后总也没那么果断,也曾带过好几个新人,可不是红不了,就是红了之后直接把他换了,尽管他再努力的忙前忙后却也总落不着好。
他想着干脆辞职回老家结婚算了,这个圈子或许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呆下去的。
准备递交辞呈的那天,他站在门口徘徊很久。直到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么犹犹豫豫,果然不适合这行。进去吧,你的决定是对的。”
那声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冷疏离,淡漠的没一点儿情绪,可正是这句话瞬间击碎了当时彷徨无力的他。
他抬头朝那个年轻的声音望去。少年的脸庞清冷又高傲,一双浅色的眸子深邃而耀眼,四周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也低头打量着他。
他想,如果能做他的经纪人该有多好,或许是被刚才的话刺激到,于是他做出了二十八年来最大胆的举动,他抓住少年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睛没有一丝迟疑,字字坚定:“请让我做你的经纪人。”
“请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一定会让你爆红的。”
就在他豁出所有却还是觉得没有希望时,对面的少年开口了,甚至没有一丝考虑,他依旧神情冷淡,他或许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他说可以。
这个年纪不出二十的大男孩是他带的第一个这么红的艺人,他心知肚明这和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而是人家自身足够优秀,那是一张只要出道就一定会爆红的脸啊。
虽然他们相处了几年,可他对林怀准还是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的背景。然而少年却有着强大的气场和魔力,出道以来,但凡是他说不会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
别的经纪人焦头烂额处理的危机,他一次也没遇上。能够遇上这样的小福星他真的是感激不尽。所以日常琐碎的事情他都全部揽下。
此时此刻他看着少年清俊的脸庞不由得露出姨夫笑。
林怀准起身,就看到他的经纪人一脸欣慰的望着他出神,不禁一颤,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你看什么呢!”
经纪人一脸欣慰的感叹,“啧啧,我们准啊真是明明可以靠颜值,还非得靠才华,你说说,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我跟你说下一步戏啊咱就接一个……”
边说边走上前也拿起茶杯,刚准备倒点茶来润润嗓子,突然被人无情的拿走,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配。呸,他的不对。
“你可以走了。”无情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林怀准回房间的脚步微顿,转而又回到料理台,端走仅剩不多的茶,往楼上走,路过他的耳畔时又开口道:
“走前关灯,谢谢。”
“不是吧,林怀准,我给你家打扫的这么干净,一口茶都不配喝嘛?”
就在楼梯上的身影即将看不见时,呆在原地的经纪人听见了那声淡漠又有些欠揍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他说:
“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