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交谈 ...
-
夏壁刚跨脚要进太庙门,女帝的侍从追来了。
“公爷,请留步,陛下找您呢!”
夏壁道:“我去寻文学士,马上就回。”
侍从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甩袖走了,只能回长运宫复命。
女帝在宫里发脾气,“夏壁呢?滚哪里去了,不是说青城公府瞧人去了,不复命他往哪里跑?”
青城公府因为涉嫌姚和风弑帝案,还全府都被看着,里外不通,就连进去的太医也都一个没放出来,只有夏壁去了一趟又出来,知道堂长墨兄弟如今情况。
但夏壁在殿中听了会儿政务,不等女帝问话便溜了,眼看宫门要下钥,这会儿遣人去青城公府也来不及,女帝急了。
巴信哭丧着脸找到随影,“姑姑,公爷说他去寻文学士,一会儿就回,奴婢没喊回他。”
随影也不知如何是好,这般瞒着女帝,怕是也瞒不久,夏壁这样躲开,看来堂长墨状况不好。
巴信见随影不语,便一五一十把他如何看见夏壁跟姜依萱聊天披了披风等事,他追上去夏壁如何不理他讲了个详细。
随影:“去做事吧,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巴信没敢动,低头弓腰。
随影转身就看见一脸不善的女帝站在门后,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呢?”
随影扶了女帝进了暖阁,服侍她坐好。
“夏公爷身上有伤,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忙,身上的衣服都没及回家去换,倒是奴婢疏忽了,让他穿着以前在宫里的旧衫,他长高许多,胳膊腿脚都短了半截。现在又顶着大冷天去文学院找元学士,想来是核实方才您问首臣之言。他对您忠心没得说。”
宋蔚朝被分散了注意力,心思挪到夏壁身上,她冷哼一声,“谁还敢委屈他了?我让人将他关起来,他们还能给他找间有榻的干净单间让他舒服住着。他在宫里向来横行惯的,随便叫个人回家去拿件衣服不是一句话的事?巴巴地穿着旧衣服到处招摇让人同情,怕是故意的!他惯会如此哄骗小姑娘,你莫被他骗了。”
随影轻笑一声,“陛下,下人都三十几岁的老人了,不是小姑娘,也不会被夏公爷骗了。”
宋蔚朝想着夏壁确实今日穿得单薄,早上滚太快连大氅都没穿便跑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在宫里勾搭贵女,那还是姜小姐,堂长墨的未婚妻。
对了,堂长墨,他到底如何了?
不管怎样只能等夏壁回来问他了,她吩咐随影,“叫人去把他的大氅送去,就在文学院等着他一起回来。奉圣殿对外的东大门那里也找人堵着,别让他从那边直接溜回家。”
随影起身去安排,紧着一口气,今夜怕是又不得安宁,女帝这是预感到堂长墨不妙,所以才紧追不舍。
夏壁问了一些元之修林和哈林的旧事,元之将她幼时知道的修林和从资料里查到的这两人的事跟夏壁讲了。
“没有什么破绽,只有一处有些奇怪。”元之拿着帝国大学实录,“帝国大学教授都有相片,修林和克里却从未留下任何影像,而对克里那说是被修林误杀的妻子一言带过,按理她是被害人,作为证据是要详细记载身份信息以及如何被杀等,但这些都没有。我也去查了刑务院三十年前的刑事案卷,并无修林杀人案,所以我要翻了内官院刑罚司的档案,发现这个案子是帝皇直管宣判的,但档案里也只有寥寥几句。”
元之问:“敢问阁下,陛下为何都对这个修林和克里如此关注?”
夏壁道:“事关堂卫长,陛下总是多关心些,我是方才听了哈林之言,觉得他记得太清楚了。一件发生在三十年前旧同事的事,他记得如此清楚而且对答如流,这很奇怪。”
元之问道:“堂卫长伤势如何了?”
夏壁挠头,“不算太好,陛下很担心,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他看天色,“已晚了我就不入宫,这就家去了,若再找到有关克里的事记得先告诉我。”
元之点头,既然是陛下查克里,夏壁是内官长替她跟进也是应当。
夏壁瞧见元之摊开的案卷,“你在查无圣教?”
元之点头,“克里被说是无圣教徒,才被圣教绞死,我也在无圣教的资料里查是否有他的踪迹。”
夏壁难得脸色凝重,“无圣教三十年前被明皇剿灭,但这些异教徒死而不僵。钺皇在位20年,曾试图感化异教徒,让他们回归圣教。圣教负责对民众教导,你曾担任文教院副大臣,深知此事之难。”
元之叹息:“何止之难!圣教内部对钺皇和平之说并不赞同。”
夏壁:“政务阁和勤务阁已合并,你既回阁臣,还是担回文教之职,不能只待在书院查史料,要深入圣教和民众,秘访异教徒,以防他们生事。”
元之眼神黯淡,“无圣教确实未全被剿灭,只是从之前的明面上煽动民众叛乱变成在民间传播文化思想,摒弃暴力反叛的方式改为要与帝国政权和平共处。钺皇查其教众多年,渐渐接受了其一些思想,并致力于推行和平共处之道,他一生致力于解决大贵族与平民的矛盾,可惜天妒英才,不等他所有行动便突然薨逝。”
夏壁怀疑地盯着元之,“所以你在查无圣教,是怀疑帝皇薨逝与之有关还是怀疑兽乱是他们所做?”
元之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不敢乱说。但我确实查到一些东西,近年来,无圣教派中暴力派逐渐冒头,开始在教众中有了话语权,他们不再相信帝国会自行改变,不相信贵族会与奴隶共处,有再次掀起暴力反叛之路的苗头。”
夏壁没再说话,教派之争,涉及皇权、贵族、平民、奴隶四个阶层的大事,谁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推动,谁也不能一个人改变现状。
帝国贵族领主制与奴隶制是最难改变的现状。
夏壁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贵族,他父母早亡,但不代表家族衰败,家族中还有长老会,堂亲等,哪个不都是躺在帝国贵族领主制上的受益者?
夏壁从奉圣院的东门而出,准备直接回府,但刚出大门,便被巴信堵住,跪着抱住他的双腿,笑道:“公爷,轿马准备好了,奴婢这就接您回宫。”
夏壁还想挣扎,裹紧大氅道:“我需回府换衣服,明日再进宫吧!”
巴信道:“奴婢已经叫人去公府取了您的衣服,保准一样不差,这是您的大氅,陛下特意嘱咐给您带来,怕您冻着了。”
夏壁挣扎无用,还是被一群侍从簇拥着上了轿子,一溜烟抬着又进宫了。
刚进宫门,便听内侍喝唱,“宫门下钥。”
这是躲不掉了。
夏壁把脸窝在大氅的毛领里,叹了口气,淡淡的兰花香味冲入鼻端,他闭上眼睛想着怎么应付今晚。
夏壁磨蹭着进入长运宫,巴信不停催促他。
“公爷,您贵脚动一动,陛下急了。”
夏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连着又咳嗽起来,把脸脖子都憋红了,一路咳着进了殿门。
宋蔚朝坐在西暖阁里执着棋子给自己下棋。
夏壁在帘子外行礼,“陛下,臣下得了重感冒,就不进来了,怕传染了您,夜也晚了,臣明日再给您汇报宫务。”说完就想溜。
“给我滚进来!”宋蔚朝扔了棋子,呵斥一声。
夏壁又剧烈咳嗽,“陛下啊,臣下真不能把病气传染给您。”
“进来说吧,是不是堂长墨出事了。”
夏壁一声咳嗽卡在嗓子里,呛了气,这才真的咳嗽起来,他咳得惊天动地,扶着墙许久没缓过气来。
脸红眼红地进了暖阁,他还从微微喘气,用帕子擦着眼泪鼻涕,低眉顺眼地站着。
宋蔚朝目光难测,上下打量夏壁。
夏壁忍着没敢乱动。
“给我扔了烧了!”
“啊?”夏壁一个激灵,弯腿就跪了,“陛下啊,臣真的不是故意失礼,是真的冻着了,真的生病了,请原谅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侍从们逼了过来,夏壁任命地闭上眼睛,得了吧,女帝说要将他烧了那是气话,随影等不会真的把他当根柴火烧了,不过是扔黑牢里再睡一晚罢了,但好歹躲过今晚,等明日堂长墨醒了,说不定有什么好消息,那时再告诉女帝,总比今晚上要受折磨强。
侍从按住夏壁两边肩膀,轻轻一扯,没有想象中的被拖出去,只是扯掉他身上的氅衣。
夏壁睁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侍从将那氅衣卷做一团,有人端了火盆出去,他没脑子多想跳起来就抢过氅衣。
“陛下,这是借人之物,是要还的,不能烧。”
“那便将你烧了吧!”
夏壁看看内侍手里的火盆,咬牙道:“那陛下便将臣下烧了吧!”
宋蔚朝指了他鼻子,“行,你跟我硬气,来人给我将他拖下去,把他给我烧了。”
内侍们不敢不听,扯了夏壁出去。
待到殿外,巴信为难地劝夏壁,“我的公爷,陛下昨日受了那么大惊吓,今天又处理了一天的事,又累又烦,您就不能哄哄她说几句好话?巴巴地等了你半日,好容易进来,这又闹这样,让奴婢们为难啊!”
夏壁抱着氅衣,吸着鼻子,喉咙痒得厉害,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连着几声下去,眼泪鼻涕又涌了出来,他是真得伤寒了。
巴信不敢给他递帕子擦拭,低声道:“公爷用那衣服擦拭下吧,奴婢实在不敢帮您,这衣服陛下说要烧了,您就让我把衣服烧了,也好进去跟陛下认个错。”
夏壁吸着鼻子倔强道:“我犯什么错了?”
巴信哪里知道他犯什么错?
这两位从小干到大,打了闹了,谁也说不好是谁对谁错,怕是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谁先起的因。
“公爷,今时不比往日,那时候帝皇陛下还在,他老人家给你们评理,总有个对错,如今陛下是陛下了,她说您错了,自然就错了。”
夏壁不服气,“有身份了,就能随便欺负人?”说着又咳嗽。
身上觉得冷,他不禁更抱紧了大氅,让自己暖和一点。
暖阁内,宋蔚朝继续跟自己下棋,随影给她上了姜茶,没敢说话,室内寂静,夏壁在殿外的咳嗽声不时传来。
画瓷心有不忍,看向随影。
随影微微摇头。
夏壁不肯说堂长墨的情形,女帝是不会饶他的,那也是个倔强的,怎么都不愿开口。
这样让夏壁在外面站一夜,他还受了伤未愈,加上伤寒,身体再强壮怕也得大病一场。
巴信在扯夏壁怀里的大氅,“公爷呀,求求您了,把衣服给奴婢烧掉吧,您好进去给陛下认错。陛下也不是真心狠,只要您肯服个软儿,她肯定就气消了。”
“消不了。”夏壁叹气,“烧了衣服也不顶事,你还是给我留着,我抱着暖和点吧!”
以女帝脾气,他不先服软,怕是真让他在冷夜里站一夜,她一贯对夏壁心狠手辣,找到机会就会整治他,夏壁的鼻子已闻不到兰花香气了,但是柔软的氅衣给了他很大的温暖。
巴信也叹气,“您也是,给您送了大氅,为何就不换了呢?非穿着那姜小姐的衣服给陛下过目,让她闹心。”
闹心的是跟衣服主人有关的人,不是衣服。
“好了,你别老衣服衣服的,这事跟衣服没关系!”夏壁劝巴信,“要不你还是把我烧了吧,好让陛下舒心。”
巴信要哭了,“公爷,您还不如将奴婢烧了算了。”
时间流逝,女帝也累了,让撤掉棋盘。
随影劝她,“陛下,去歇息吧!”
宋蔚朝不动。
外面夏壁的咳嗽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画瓷都出去看了好几遍,回来对随影摇头。
随影帮换了热茶,在她腿边跪下,“陛下,您别怪公爷了,不是他不肯跟您说,是奴婢让他瞒着您的,您罚我吧!”
宋蔚朝睁开了眼睛,她张了张口,没敢问出来。
随影一狠心道:“堂卫长被巨石砸到双腿,昏迷不醒,太医正在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