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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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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神女庙坐落在玳山的半山腰中,天灰蒙蒙的,薄雾罩在山谷之间,模糊了它的线条。
从远处看,灰色的雾般天气,把苍绿的树叶都腿了色。
整座山显得庄严又死寂。
没一会儿,稀稀拉拉的雨滴从天空坠落,正在觅食的兔子,慌忙的跑进洞里。
雨越下越大,疾风哗哗的席卷着树叶,骤雨咻咻的打落在树梢上,有些从叶与枝的缝隙中砸落下,打的人生疼。
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急风骤雨刮的七倒八倒。
艰难的稳住重心,往神女庙走去。
突然的一道惊雷,照亮了小身影的眉眼。
是个看起来六岁左右的小娃娃,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不符合她身材的棉质长袍。
长袍上有好几个破洞,还有一些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污渍,没穿鞋,脚上沾着泥土和草根。
很久没洗的头发乱糟糟的,干枯像野草一般。
依稀能看出小娃娃灰头土脸下原本应该是莹白的皮肤。
小娃娃快走到神女庙时,风雨骤停,缓了口气,揣紧了身前今天在垃圾堆掏到的食物。
有些体力不支的走到庙门,单手撑在门框上。
往庙里一扫,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青年身影。
身着一身雪白月衣,袖边很多金银线条绣着水纹,披雪狸绒毛披风,闻声转过了身。
小娃娃睁大眼睛盯着他,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少年头发用一条素色玉带高束着,白衣如雪,不浓不淡得剑眉,狭长的凤眸似潺潺清水,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的唇颜色偏淡,嘴角勾起,微笑着温润注视着她,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好似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便是比她见过雀儿楼里最美的芙蓉姑娘,还要好看上百倍不止。
这天仙一般的人物缓步走向她,小人有些不安的看向他。
紧了紧怀抱里的食物。
天仙少年在她面前站立,慢慢弯下腰。
小人局促不安的四处乱瞟,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后迅速低下头去。
少年看着她瘦如枯槁的幼小身体,裸露的手臂似乎还有疤痕,忍了忍抚上去的冲动。
温润凤眸微微泛红,紧紧闭了双眼,再睁眼强装了几分冷静。
似是怕吓到小孩,轻轻的开口:“你可还认识我?”
小孩没有理会,只是低头抱紧着怀里的食物,盯着少年手上的扳指瞧。
少年顺着目光看过去,轻笑了一下,将扳指取下。
抽出女孩的手,把扳指轻放女孩手心中。
本来反射般要抽回手的女孩子愣了愣,看着他歪了下头,似乎在询问这是何意。
少年微笑着询问:“你可知你姓甚名谁?”
小孩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察觉出他没有危险,也不想抢食物。
思索了一会,缓慢的摇了摇头。
少年又问:"不知?那你家住那里?父母何在?"
小孩又摇了摇头。
少年思索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可是一直在这日月神女庙?"
小孩还是摇了摇头。
少年没有生气,反而宠溺般的轻笑道:“一问三不知,你以后便叫不知可好?”
说罢,想摸摸小孩的头。
小孩却反射性护住头部,瑟瑟发抖。
少年见状愣住,手在空中握紧了拳,颤抖着收了回去。
蹲下平视着她,喃喃自语:"这是受了多少苦。"
小孩偷瞄了一眼他,少年眼里似是起了雾。
她呆呆的想着,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伤心,她看着也有些难过。
小手下意识,颤颤的伸向少年的脸,想给他擦掉眼泪。
少年惊喜的看向她,抓住她脏乎乎的小手,一点不嫌弃的按在脸上,似留恋般的蹭了蹭。
这个举动可吓坏了她,想收回来,可是少年力气太大拽不回来。
看小孩吓得快哭出来,少年有些不舍得放开她的手。
小孩转身想跑开,被他拦住:“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瑟瑟的看着他。
"小不知,你可想活下去?"
不知眼眶噙着泪,有些发愣,不明白他讲的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十天后的这个时辰,你拿着我送给你的扳指,出了庙门顺着这个山路往上走。"少年指了指门外的山路。
“走到一个废井处,会遇到一个老爷爷,他问你姓甚名谁,你就说你叫不知,然后把扳指给他,他会带你走,一路上不用害怕,跟着他就好。”
少年看着她交代着:“哪里有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饭,没人会再欺负你,别害怕不知。”
不知看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抬头,望了眼云雨破晓的天,又对她说道:“我马上要回去了,再见不知。"
不知看着他浸满笑意的眼眸,不知为何,对这才认识一会的少年充满安全感。
少年站起身,起身往出走。
不知拽住他的衣袖,少年神色变得格外柔和。
上前一步,轻拥着她,承诺道:“别怕不知,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似要把她的脸刻进眼眸里。
最后怕是再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般快步跨了门出去。
不知看着他出去的身影,追了两步。
但是在眨了下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了。
雨过的天气微微泛凉,不知坐在破草席上裹了下身上的衣服。
虽然这衣服满是破洞,根本无法御寒。
低头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神放空,回想刚才的一幕。
如果没有手中的扳指,恐怕真的会以为梦一场。
“活下去……十日后……”不知回想着少年的话。
从有记忆起,不知就在这个破寺庙里。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几岁,不知道自己原本家在何处。
原来在庙里,还有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妹妹,跟不知相依为命。
后来大哥哥偷吃的被打死了,小妹妹也不知所踪。
听山脚下得叫花子说,小妹妹长得好看,被人牙子拐走了。
最后只剩下不知一个人。
不知之前是在街边要过饭的,有时候遇到好心人还会给两个铜板。
可是不知太小了,没有反抗能力,总会被别的叫花子打一顿抢走。
她太饿了,为了活下去,最后只能去捡渣斗里的食物残渣,运气好还能偷到食物吃。
不知对生活没什么想法。
之前躲在墙角偷听隔壁王家村的夫子上课时,听夫子问大家,对未来生活有什么憧憬。
他们叽叽喳喳的,什么要家财万贯,什么要考取功名,还有娶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不知嗤笑,如果问她的话,可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那是吃饱喝足人家孩子才有的志向。
她的想法很简单。
她只想活下去。
今天少年的一番话,让不知很心动。
思索了一会,不知把扳指藏在草席下去,沉沉睡去。
次日睡醒,不知揉了揉眼睛,摸了摸干瘪的胃。
把昨天的食物拿出来,就着水把发霉的食物吃掉,勉强裹腹。
走出寺庙门,晃悠晃悠的下山,考虑今天去哪里找吃的。
山下县城名叫清远县,虽是小县城,长宽二十公里左右。
但是繁华的很,商铺酒馆栉比鳞次,还有几家妓院赌坊。
清远县,可一点不清,水深的很。
不知之前在赌坊门口要饭,听过八卦,说这里赌坊背后的人是县令。
李铁匠儿子,被赌坊砍断一只手,不敢张扬……
后续讲了什么,不知没仔细听,也不关心,毕竟今天的伙食还没着落。
没空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知沿着市集的街道慢慢走,东瞧瞧西瞧瞧。
街上热的可怕,沉闷又拥挤。
到处是尘土,砖块,食物的味道还有夏天特有的臭味儿。
肚子咕咕叫,不知闻着香味儿,走到一个死胡同。
那里有一道门,门口是泼的脏水还有菜叶子,应该通着饭馆的后厨。
不知尽量不发出声响的走近,蹑手蹑脚从开着的窗户往里望。
就一个厨子,正背对着切菜。
开着的窗户下面有馒头,不知瞄着厨子,垫着脚,小心翼翼的勾着馒头。
拿到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心,一转头,饭馆的伙计回来了。
指着不知大喊:“干嘛呢!把东西给我放下!”
不知见状,眸子骤然一缩,逃命似的往外跑。
可惜体力不支,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地,还是被逮到了。
伙计抢回馒头,一看白花花的馒头上已经印上脏兮兮的小手印。
气恼的将馒头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踢了不知两脚:“妈的臭乞丐,小小年纪不学好。”
骂够了才气急败坏的离开。
不知痛的蜷成一团,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哽咽。
不知揣着怀里的馒头,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日落西山,听到敲了三声鼓声,现在已经快要闭市了。
被抓到在街上走要被处罚,想到这,不知加快脚步赶回庙里。
走到山脚下路过雀儿楼。
灯火通明,门口一排姑娘,几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
应该是经常喝酒的缘故,脸浮肿发黄,眼皮也肿着,但是目光神采奕奕。
几个美娇娘毫不在意的搀扶住几个酿酿跄跄的醉汉,往楼里带。
调笑声不绝于耳。
在这寂静的郊区,显得更加糜烂腐败。
还真是富贵迷人眼,贫贱惹人嫌。
回到破庙,不知在草席下翻出扳指。
席地而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片刻后,像是打定主意般,将扳指慎而重之的揣进怀里。
十天一晃而过,不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
就着门口的水坑,洗了把脸。
看着水中倒影整理了下仪表。
握紧手里的扳指,抬步往山上走去。
一路往山上走去,果然看到一个废井,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老人家一袭白衣端坐在木桩上,一头白发,面目慈祥,手持一柄拂尘,似乎在闭目养神。
和这周围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不知只是稍作打量,就知道这一定是少年要她找的人。
老人家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不知。
微微笑起来,显得本就慈祥的脸庞更加温和,让人莫名想亲近。
“你可是不知?”声音飘渺,好似从天边传来。
“正是。”不知开口回道,因为很久没说话,嗓音沙哑。
“扳指可还在。”
“在的。”不知急忙伸出手心,给老人家看完好无损的扳指。
老人家取过,仔细打量一下。
忽而一笑:“贫道此番也算赚到了。”
不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人家收起扳指,正了颜色:“不知,你可愿随我回青山派修炼。”
“青山派是何处?”不知歪头茫然的询问道。
“在十万里外的渺法山上,我们现在动身的话会废些时日。”
“哪里有饭吃,有衣服穿吗?”
“当然。”
“好,我愿意跟你去!”不知扬起嘴角,喜上眉梢,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贫道法号扶桑真人。”
“师傅好。”不知学着平时看到的的道长们,弯下腰,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嗯。”扶桑真人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
转瞬间,不知只见他拂尘一挥,下意识闭上了眼。
咻的一声,再睁开眼,旁边的风景瞬息变幻。
身旁白云浮玉,寿鹤齐飞。
一片瑞霭祥云中,似乎还有几只仙鹿拉着华贵宝车若隐若现。
不知震惊的看着身边的景色,
忽的感觉脚下触感不对劲,茸茸的,往下仔细一看,他们此刻竟然站在仙鹤背上!
大脑飞速运转,想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就到了这儿。
不知瞪大双眸,不知所措的问:“我们这是上天了?”
扶桑真人捋着胡须哈哈一笑:“正是。”
不知惊喜又好奇,虽然听说过有修仙这一说。
每年也都有东瀛洲的修仙门派,来她所在的地方是凡人地界西凉洲,寻找骨骼惊奇,适合修仙的天纵奇才。
但这些都离她太过遥远,而且修仙之人与他们凡人是互不打扰的。
除了每四年会来一次,收几个资质通仙的童男童女以外,剩下关于修仙之人的消息都只是在传说中。
家中如果有被选中的天选之子,是非常光宗耀祖的。
要写进族谱第一页。
立起牌位,被当做神仙一样供奉着。
穿梭在朵朵祥云之间。
不知仍觉得这几天像梦一样。
她刚开始只是以为会去哪个道馆打杂。
哪成想一下就从人人喊打的臭乞丐,变成高高在上的修仙小童了?
激动之心可想而知,甚至疑问苦难之人犹如过江之鲫。
为何偏偏是她被选中,有此番机缘。
思绪万千,不知摇摇脑袋:不管了,既然有此番机缘,能从泥沼中爬出,便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
不管前路如何,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