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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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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钰安身边只跟着几位御前侍卫,以及他常带在身边的一位叫阿谷的太监。
“发布通缉令,告诉那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陛下,季岩将军早就侯在大殿等您了,说是知道那诺阳王的下落。”阿谷走在钰安身边,道。
阿谷自钰安幼时起边一直伴随其左右,对于钰安来说,除了萧眠和自己那位一心向往江湖的弟弟以外,他最信任的人。
季岩……
钰安微微蹙眉。
此人虽也算是个英勇豪杰,但不知为何总爱找萧眠的事。
对于他,钰安是不信任的。
不过既然是称知道诺阳王的下落,他倒是愿意见一见这个季岩将军。
大殿内只有一抹身影正在不安分的踱来踱去。
季岩一边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走动,一边时不时看看殿门外,他所等待的那个人到底来了没有。
直到那抹穿着白金华服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季岩立马迎了上去,作揖行礼:“陛下……”
“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有何事不妨坐下说。”离开了牢房,钰安身上那丝阴冷也悄悄被隐藏了起来。他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带头往里面走,坐上了高堂。
季岩甚至都没顾得上喝杯茶就开始直入主题:“陛下,我前几日曾在我家夫人的娘家那里见过诺阳王。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心下有疑,便派人跟着,如今我的下人传信来,说诺阳王找人做了一批兵器,如今带着兵器躲在乡下。”
“你确定吗?爱卿。”钰安闻言微微眯起眼,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季岩作揖:“千真万确啊陛下。”
“既然如此,就由你带一批人马前去抓捕我这位不听话的皇兄……”冷风从殿门外吹了进来,带起了钰安额前的头发,他那双眼一瞬间划过一抹杀意,“除了我那位王兄以外的其他所有人,一个不留。”
“是!”
“若你此次能将之逮捕,我便许你一个愿望。”
季岩闻言两眼微微发亮,随后掷地有声地再次应身,而后倒退几步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一直站在一边的阿谷望着季岩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陛下,若是这季将军未能抓捕到诺阳王,您接下来会怎么做?”
“哼,”钰安一只手支着一边额头有些疲惫,他冷笑一声,“他诺阳王带着这么一批千金重的兵器,若这季岩即便是这样都抓不到人,那我留着他又有何用呢?”
阿谷侧眸看他。
不知何时起,这位少年成名,风光无限温文尔雅的钰安太子变成了人人又爱又惧,表里不一,杀伐果断的皇帝。
皇帝一词,改变了太多太多。
唯有那萧眠萧将军面前的钰安……才像是曾经身为太子的钰安。
“母妃!母妃,您是来看我的吗?安儿可想母妃了!”幼时的钰安手里握着一册书,看到站在院中的汝妃,两眼放光着就朝她跑去。
他的母妃穿着属于自己国家的服饰,回过头看他,虽然是在笑,可脸边却有泪水滑过。
感觉到不对的小钰安加快了步伐,
可惜他还没能伸手抱住他的母妃。
他那全天下美得独一无二、全世界最爱他的母妃就这样纵身一跃,跳入了井里。
那一册书掉在地上,散开。
天色突然变得阴沉。
尖叫声四起,下人们着急忙慌地找工具去救她。
可惜来不及了,钰安的母妃就这样死在了井里。
那天雨下的很大很大,小钰安就那样跪在井边,他的母妃就在里面,可他却不敢往里看。
他就这样跪着……跪着,直到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闻讯匆匆赶来,将他一把抱起。
“是谁放任太子这样跪在这里淋雨的!”钰安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阿娘死了,可他的阿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曾见过乡野家的孩子,他们没有很多个阿娘,可他们很幸福很幸福,他们的阿爹爱他们的阿娘。
可是他的阿爹是一国之君,是万家之主。
他的阿娘是被迫送来和亲的异国公主。
他的阿爹爱着后宫无数的佳丽。
却独独不爱他的阿娘。
外面似乎打雷了,钰安睡得很不安稳。
泪水和汗水浸湿了枕头。
阿谷坐在他的床边替他擦拭汗水,一边擦着,一边叹气。
汝妃叫做阿汝尔,是异国为了两国交好才把她远嫁到这里来的。
阿汝尔,美到让人窒息。
如今这位异域美人的故事都还在各种茶馆中流传。
她刚来到这个国家的第一天,无数男儿郎为了一睹她的芳容,几乎是站满了长几里的金城街。
她美,不光是容颜美。
她能歌善舞,美到让人移不开眼。
皇帝也曾因她的美貌而宠幸她,后来阿汝尔诞下了钰安,这个遗传了他母妃十成十的美貌的孩子受到了皇帝的青睐。
而钰安当上太子,不单单因为他的母妃在当时受宠,也不是单单因为他的容貌,而是因为——他实在是聪明过人。
既温柔谦让,又聪明机灵。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能让皇帝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他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有才智的那一个。
后来因为阿汝尔的母国阻挡了皇帝的路,皇帝便起兵攻打她们的国家。
皇帝从此不再宠幸阿汝尔,甚至听信了皇后的话,将钰安转移给了皇后,由皇后照顾他教育他。
失去了心爱的人和最爱的孩子,阿汝尔几度想要自尽了结自己,可她都强撑着,为了她的孩子。
皇后阴狠,对钰安向来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她强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要说现在的钰安像谁……那一定只能是像这位皇后了。
苦苦强撑的阿汝尔在听到自己的母国已经被灭了之后,苦苦建立起来的活下去的欲望瞬间瓦解崩塌。
母国已不复存在,她所有的至亲都已死亡。
她的阿爹和阿娘以及众兄长的头颅被高挂在城门外,警示众人。
这是莫大的耻辱。
那天,她穿着来时穿的衣裳,束着母国女性常梳的发型,戴着来时戴的首饰,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太子殿。
每一步,都如刀割。
她慢慢地走,看过一路上所有的景色。
她在回忆,在痛恨,在怀念,在流泪。
最后,她笑了。
笑自己这近十年都白活了。
笑自己活的像个笑话一样。
笑自己……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看一眼她的宝贝。
她走到太子殿中的别院里,看见花儿开的正好,风中还有花儿的味道。
与她那寒酸的连花都养不起来的寝宫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她是庆幸的,庆幸自己的宝贝没有和她一起被关在那里,连花都看不到。
她的宝贝,她的安儿就该是这样。风光无限,住在这顶好顶好的地方。
吃喝不愁……
她走着走着,步子一顿。
她低下头,看见了那口井。
井里倒映着她那美若天仙的脸。
是啊,世人皆说她美,可即便是有如此的容颜,她不还是活的像条丧家之犬吗?
她听见了稚嫩的声音喊了她。
她回过头,一抹温热已经从眼边滑过。
她看着她最爱的人,最后勾起唇朝他温柔地笑着。
随后,纵身一跃。
逃离了这令她痛苦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