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川，爱了你这么多年》左浔

83、今生不见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生怕这一刻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会瞬间令我死亡，眼泪已经哭干了，一滴一滴全部滴落在那封信上，晕染着大片的字迹。
　　我跪倒在了地上，几乎是爬着出了病房，我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一只手死死抓着那封信，另一只撑着地一步一步缓缓地爬向他的病房。
　　那些回忆冲进脑海里，都是我和他的，都是属于我们之间的，那些年的生活，甜蜜的，忧伤的。
　　初遇时，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只知道他的音色是特殊的，浑厚好听的，也许从那一刻我已经被他吸引住了，我顶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倒进他的怀里，那种温暖包围着我的全身，让我竟然不想再离开他。
　　宿命一样，就是在那样一个迷离的夜晚，我喝醉了，我迷失了，我们疯狂地在酒店纠缠在了一起，从此以后我变成了真正的女人，我抱怨他，诅咒他，但是却恨不起来他。
　　之后，我们相识了，他是个头脑睿智的男人，我不敢否认自己被他的英俊吸引，被他的笑容吸引，被他的一切吸引，然后我们就开始交往了，我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戏，等我们都看够了，就会散场，但是我错了。
　　我们结婚了，度过了令我最难忘的蜜月，和他在一起，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氤氲在身边，像一股夏日的香气，久久的沁人心脾。
　　后来，我才傻傻地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那种感觉甜蜜又带着点苦涩的味道，仔细回想起来，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他，只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懂爱。
　　我们就这样暧昧地过着夫妻生活，等到我发现他还没有忘记张美依的时候，我才彻底体会了爱情里面最最苦涩的味道，那是一种痛到心底的痛，我开始颓废，开始堕落，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最后还是他挽救了我，把我从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拖到了酒店，我哭了，在他的身下挣扎着，当他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他的时候，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疯狂地说着有多么多么喜欢他时，他拥紧了我，在我的脖颈处喃喃着说着从今以后我只能喜欢他一个人，这一刻的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彼此是这样的深深爱着。
　　在过了两年的夫妻生活以后，我们分手了，我忍着痛狠狠离开曾经属于我们的家，他不顾一切地追来，看着他在雨里奔跑的样子，心像被戳穿了无数的伤口一样痛，但是我却别无选择。
　　一年以后，无论是我还是他还是那样艰难地抵御着对彼此的思念，终于，在他的婚期将近的时候，我还是暴露了我对他的思念，他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追随而来，我们紧紧相拥，度过了甜蜜的夜晚，那些想念也跟着回到了身边。
　　之后，我们私奔了，他放弃了一切原本属于他的幸福，选择和我在一起，当时我们都很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一直牵着彼此的手走下去，哪怕前方是未知的路。
　　生活艰难了起来，但是，我们之间还有爱情。
　　我为了他放下自尊，去午夜花当了被人嘲笑的歌女，他为了我放下自尊，凌晨迎着凛冽的寒风和漫天的飞雪到工地里搬砖。
　　那天深夜，他单膝跪地，捂着胃口倒下去的时候，我慌了神扑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笑着对我说没事，当时，我就真的以为他没事，但是，我怎么也不知道他是为了给我好的生活，自己有一顿没一顿的吃饭才落下了胃病。
　　当我以为有了爱就有了一切的时候，他却和我提出了分手。
　　我怨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我，离开了我们那间虽然小但处处都是温馨的房子，当我听见外界的流言蜚语，那些女人对他的咒骂时我还是无动于衷，我以为这都是他的报应，但是，我却误会了他，他之所以离开，之所以选择承受那些言论都是为了让我一个人过上富裕的生活。
　　当我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时，我却执拗地不想再去挽回他，如果当时我放下了骄傲，跑过去找他告诉他，我们将有一个宝宝了，那么后来的这些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了，但是，当我看见他为他的爸爸挡了那一刀时，我的心疼了也寒了，我恨他对我们死去的孩子无动于衷，恨他保护了我们的仇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那样的痛，对于我们的宝宝，他是那样的喜欢，那样的珍惜。
　　我以为他想方设法的不惜用药迷晕我也要拿走的那份证据是为了他的爸爸，原来他是为了不让那些人找上我来，他害怕我会遭到不测，他用尽全力保护我，把所有的危险都转移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我却对他说了：“季凉川！我恨你！我要恨你一辈子！我要恨你一辈子！”
　　他一定很难受很难受，他那么用心去爱的人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我该死，是我什么都不懂，怪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那天我逆着阳光在街边前行碰见他的时候，他脸上那一抹我读不懂的笑容，今天，我明白了，他是看到我没有事才放心了下来，那是舒心的微笑。
　　他不能伤害自己的父亲，更不想让我难受，但是他又无法释怀自己的孩子被他的爸爸杀死，所以他只能选择自杀，用自己的生命来还债。
　　这就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男人，季凉川，从这一刻，我才真正的了解了他，了解了他的全部，但是，我害怕这一刻，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死死地压着胸口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挪到他的病房门口，眼泪已经湿了一片，任凭那些护士拼命地冲我叫喊，上过来死命地拽住我，我都无动于衷，到了病房的门口时，我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甩开那些包围住我的护士，开门冲了进去，将门反锁住。
　　窗帘被一阵风吹动了起来，空气有一丝薄凉，我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面前被绷带缠满一身的季凉川，双腿开始发抖，我尽力控制自己，艰难地走过去，刚走到他的床边，我就跪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支撑起我的全部，我看着他安静的面容，呼吸轻轻的，浅浅好像他此时此刻脆弱的生命一般。
　　眼泪扑簌扑簌地滴落在床边，我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苍白的脸，一下又一下，喉咙突然梗塞的生疼，我艰难地平稳住音调，在他的身边耳语：“凉川……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我不该怨恨你……”
　　空气静的令人心慌，惨白的墙壁剥落着碎屑，一点点落在地上，骤然碎裂成了一小块细碎的粉末，我看着他，而他却执拗地闭着眼睛，不愿意再睁开眼来看我。
　　“不是说好的么，你不可以先死的，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变成老公公老婆婆的吗……？”
　　“你答应过我的……每次都是那样，我说什么你都说好，可是，你每次都要食言…….”
　　“你为什么这么傻……如果你不把手机拿走，你就不会让那些人害了……你明明都知道的……明明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可是现在看来你真的好笨，好蠢！”
　　“……”
　　我趴在床边哭的不成人形，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声音尖锐地灌入耳郭，我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来，扭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门半开着，那张脸只露出了一半，我却能清晰的辨认出来，是那个叫陈雅洁的女孩。
　　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响，如一阵闷雷灌耳，那句话，她曾经跟我说过的为数不多的话
　　“我爸爸是□□的……”
　　是的，她说过这句话！她说过的！如今她又再一次出现在了这里！都是她！都是她！我转过头去用一种狰狞的眼光看着她，她顿时吃了一惊扭过头就想跑走，我疯了一样从床边站起身来，直直地开门冲了出去，一步跨了过去，伸出手死死掐住她的胳膊，一直把她按到了墙角：“你！”
　　她双眼惊恐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泪竟然流了下来：“沈檬姐，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那些□□的人是不是你派出去的！”
　　“我……可是我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要去帮李卓灭口去的啊！”
　　“果然是你！你肯定都知道！你肯定什么都知道！你想害死他！”
　　“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相信我！”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死他！为什么！”
　　“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啊！”她身体不停地抽泣着，我却近乎失控地产生了掐死她的冲动。
　　“你放开她吧，跟她无关。”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我的心轰然就凉了，随着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涌入脑海的时候，心就渐渐结了冰。
　　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人，我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杜晓航，好像一切都醒悟了，也好像一切都变的空落了。
　　“小肚子……”我的泪忽然就流干了，一步一步缓缓走近他，而他却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往日的他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阳光。
　　“我恨他，就这么简单。”他淡淡道。
　　我尽力平稳住紊乱的呼吸，平稳住狂跳不止的心。
　　“你煽动李卓，找那个女孩借了□□的人，为的就是要弄死他？”
　　“有一件事恐怕你不知道，手机本来是在你的手上的，如果你坚持不愿意交出来的话，最先倒霉的应该是你才对。”
　　我愣住，那天那个夜晚，我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沉沉睡去，醒过来时，眼前是季凉川忧郁的脸庞，他无视我说的一切，不管我说的一切，只是一再地说着他要拿回手机，那都是他在保护我，用尽全力在保护我。
　　“如果他没有把手机拿走，我一定会替你把事情摆平，不让李卓伤害你一分一毫。”
　　“……”
　　“但是，他既然自愿当你的替死鬼，我也只好成全他。”
　　我僵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我就笑了。
　　“小肚子，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错，以前的我也不会想到我会变成今天这样，但是，我失去理智了，因为你。”
　　“你知不知道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冲过去紧紧揪着他的衣领，那股力道近乎令他窒息，但是他却只是冰冷的看着我，瞳孔里仿佛还闪烁着忧伤。
　　“如果他醒不过来了，我就带你走。”
　　“杜晓航！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你知不知道我爱的人是他！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他！你把他还给我，你把季凉川还给我！”
　　“……”他看着我不说话，唇角却勾着笑容，但是眼睛里却流下了泪水。
　　“我知道，我都知道，每次我都跟自己说，该放弃你了，是时候该放弃你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当我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当我看见你对他微笑的时候，我都没有办法当做没有看到，我没有办法忘了你……沈檬，我心里的苦，你永远都不知道。”
　　我松开揪住他的领子，身体渐渐地滑坐在地上，我双手抱着肩，用来找寻身体里渐渐流失的温暖，心突然就破了一道伤口，我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着他：“小肚子……你老实跟我说……我怀孕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的季源康。”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是绝望的，还是期望着看着他，我们之间的伤痛如果还要加上这致命的一笔，那么，恐怕我也无力再去承担了。
　　“是。”就这么轻轻淡淡的一个字就将我的一颗心震碎成了一片又片。
　　我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苍白色的瓷砖，对他说：“杜晓航，今生，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时光仿佛又停住了流动的脚步，安静的走廊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那个女孩哭泣了一会儿后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能绝望地看着我们，而我和杜晓航之间也只剩下了许久的沉默。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我快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终于，上方，杜晓航的声音再次传来，夹杂着沙哑的哭声。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做了这些事情以后，无非就是等于在我们之间永远画上了一个句号，但是，我无法自控，当我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我就疯了，我真的疯了……呵呵……沈檬，我真的好爱你，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到现在好多好多年，我对你的感觉还是没有变……”
　　他的一滴眼泪滴落在我的膝盖上，我愣住，却不敢再抬头看他，那个我曾经那么心疼的小肚子，那么那么心疼……
　　冰冷的空气在头顶飘着，像形成了一大朵深灰色的雨云，我不再说话，许久后，杜晓航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沈檬，今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