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角落》楼茕

51、混乱（中）

　　在我以为自己要睁眼到天亮的那天晚上，我发起烧了，一个人缩在被褥中晕沉着睡着，然后在天光隐隐出现时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好像听到些许子弹呼啸飞过的声音，接着跟上的人尖锐的惨叫声更加让我毛骨悚然，而且这没一会便沉没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简直如同迷雾一般，清晨还未完全降临，却又在这个时间点突然窒息掉了某人的生命，我坐起来环住双腿缩着，昨日的混乱无序仍然萦绕在器官上。
　　甚至说不上什么败鳞残甲，这一场根本性碾压式的屠杀，对着的只是柔软脆弱的身躯。
　　……
　　一场雨在这个时候光临，雨势滂沱落下，风席卷着所有路径发出空落的声音，我看着清澈又不断波动的世界，雨滴倾斜在我的头顶，接受不了阳光的我早已学会去爱上这样一片阴沉的天空。
　　这样的雨真的适合一个人去长眠。
　　如果我是吸血鬼就好了。
　　我继续以那别墅为圆心所扩散的路径匆匆离开，往下走去那好像全是破败房屋、人口密集的贫民窟区。
　　转向记忆里尸块横飞的道路，一切都淹没在浸透了黄泥的雨水滩里，头发贴在了脸的两侧和脖子上，同样湿透了的衣服让我有一种泡在水池里的错觉，当我既觉冷又觉得暖呼。
　　走过一片光秃秃的地，进入到错落的巷子里，刚刚才降临的清晨以及大雨，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视野中。去找这里的主路，雨水滂沱砸落，冲刷着所有肮脏污秽，让所有早已陈旧积垢的路面只透着沉默不语的黑。
　　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压在了记忆的深处如今拌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渗了出来。
　　我发着抖，坐在一处商铺的门前的石阶上，屋檐遮挡了直冲而下的雨，只剩一些顽强的从地面溅起来够到我。
　　看着雨势渐弱，天终于再一次放苍白的光，人群开始出现在这里的主街道。
　　到了可以经营的时间，没有店面的商贩在地上的长木板上铺开彩色的塑料或粗布毯子，售卖着一些能售卖的东西。
　　在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檐下，我想我不适合人多的地方，特别是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
　　我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者，身上早已算不上洁净，半干半湿溅上泥土的衣服拉跨的搭在身上。
　　发烧的晕眩感让我感受到脚步虚浮，但也好像使得感觉更为真切。
　　往主街之外的巷子走去，那里密集的破旧房屋以及一些更加脆弱的木板房，我躲着每一道门快步走过。
　　有的是非正式的房屋，那些简易的窝棚让你根本就分不清是用来圈养牲畜还是给人住的，但也有永久性建筑里面的状况对比其他的竟好的出奇。
　　我流连在这些密集但好歹明显为人而造的建筑之间，一直走一直走，看见干瘦的小男孩在堆满货物的便利店向外运着货物，他如树枝一样的双手拎着他的上身差不多大的两包东西，绷得好像手臂要马上从最细小的部位断掉。
　　我注视着他，他只是专注于来往运货车和店铺货架之间，旁边有一个成年男人坐在躺椅上，他冲我嘘了一声我才注意到，我看了他诡异的眼睛一下，顿着缩回了视线往别的不知名的地方匆匆赶去。
　　天色渐晚，我寻到一处堆放着废弃建材没有人居住的巷间，观察了好一会决定缩在一个能被废木板遮起来的角落。
　　潮湿黏糊，闷臭与饥饿，斑驳的墙和藏着泥泞的地面，轻轻蹭上就脱落一层黑色的滑腻污垢，里面藏着晃动着很多脚的带甲的臃肿虫子。
　　在这沉闷的暗巷子里本想着就闭着眼睛睡下去，毕竟发热让我并不好受，但在静谧之中突然生出了异响，让我全身毛孔都如针刺一般脑子迅速又清醒过来。
　　只因在暗处我便只用木板虚掩这个藏身的角落，视线透过木板宽大的缝隙，杂乱的脚步声之后昏暗里来了好几个古怪的人。
　　我屏气敛声，注意力向那一边高度集中，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不约而同的加快。
　　在昏暗中看见那几人当中有俩人夹持着一个形态看上去好似软弱无力的人，那人的脚有一步没一步的碰着地面，差不多就是被拖着，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被一把甩到我对面一处月光干好泄进来的地方。那个人不但没有拔腿就跑，反而马上屈膝跪下，双手合十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卑微求饶的姿态可怜又怯弱。
　　而站着的几人明显强势而残忍，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蔑的看了几下，其中就有一个人在白色的月光下掏出了掏出了明晃的匕首，跪着的人把双手分开无力的向前阻挡着，但他的腹部还是被捅了一下又一下，一些组织绷断、内脏泄出的声音比男人闷哼的声音消失的更迟一些。
　　那些行凶的人走了，只留下一具横尸和一片血腥的滩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