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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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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晟走后,梁阑玉的队伍又休息了一阵,就继续前行了。
梁阑玉始终没有坐进车里,而是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队伍边上,默默观察着她新得的两拨甲士。
到了傍晚,众人再次停下,扎营做饭,准备露宿。陆春、阿夏、阿秋三人都团聚到梁阑玉身边。
阿夏道:“今天下午那位刘主簿怎么一直跟在大姑娘身边?我都不好意思来找姑娘说话了。”
陆春则是担心地看着梁阑玉:“姑娘和他聊得来吗?”她一看那刘平就是个城府极深的,担心梁阑玉会被他欺负。
梁阑玉嗤了一声:“还行吧。听他吹吹牛,也挺有意思的。”
其实今天上午刘平就一直想来找梁阑玉说话了,奈何潘晟在,他始终找不到机会。潘晟一走,他马上来找梁阑玉套近乎。聊的内容无非都是他之前在梁羡手下立过哪些功绩,梁羡对他有多信任,总之变着法儿的吹嘘自己,以期得到梁阑玉的崇敬,以后能乖乖听他的话。
而梁阑玉当成故事听听有助于她更了解这个时代的军队,因此也就没反驳,听他吹了小半天。
刘平显然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计划中,走时满脸春光灿烂,相信自己的前景一片光辉。殊不知他那点心思,梁阑玉早看得清清楚楚了。
梁阑玉降低了音量,询问三人:“我布置给你们的任务怎么样?你们今天看下来如何?”
阿秋笑眯眯道:“姑娘放心,今日收获可不少呢!”
阿夏同样信心十足地点头。
陆春则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展开后上面竟然有几个用炭块写的名字——她怕自己记忆疏漏,特意写字记下来了。
今早出发前,梁阑玉交给自己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三个婢女一项特殊的任务——她让她们观察两队甲士内部的人际交往情况,有无小团体、有无落单的“孤狼”等等。
为了方便辨认,今早出发前她还命人在每名甲士的背后都写下了各自的名字。
“我今天一直留心前排的几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只要一休息就待在一处。”阿秋率先开口,对着甲士的名单指来指去,“还有这五个看起来关系也好。只有那个赵三郎,大家都不爱搭理他,一整天下来就没几人跟他说过话。”
“还有杨大,我今天瞧见好几个人挤兑他、推搡他了,他一直没敢还手。大家都不喜欢他。”
“舅公拨给姑娘的人里,有一对姓宋的兄弟,和其他人似乎也不大处得来。哥哥还好些,弟弟从没见他跟人说过话。”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互相补充,互相印证。梁阑玉自己也观察了一天,拿着笔在名册上涂涂画画做记录。
阿秋道:“姑娘还有呢。我今日和几人聊了会儿,听他们说了不少事儿呢。”她的外表虽然看起来柔弱羞涩,其实骨子里却是最“社交牛逼症”的一个,很擅长跟人拉近距离。
梁阑玉忙问:“他们说了什么?”
阿秋道:“家翁这边的队主,名叫张庆的那个,大多甲士都不喜欢他。说他贯来喜欢媚上欺下,狐假虎威,比主人还会逞威风!来日姑娘若想废了他,想必不难。”
阿秋分享的这个信息让梁阑玉感到兴奋。她之所以让人观察甲士们的人际交往情况,因为她想从甲士中筛选出能为她所用的人。
无论父亲还是舅舅,派给她人手当然是供她差遣的,但与此同时也是用来监视她的举动,甚至可能还想通过这些甲士掌控她。
这些甲士里,一定有两位长辈的心腹和眼线,最明牌的就是两边的队主,以及梁羡塞给她的主簿刘平。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其他人,但顶多也就两三个,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不管是父亲还是舅舅,都没精力也没必要培养那么多心腹。
梁阑玉想要不受牵制,就要避开两边的眼线,培养真正能忠于自己的部下。
但是她对这一百来号人完全陌生,也没机会做背景调查,所以只能先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筛选。
她让三人帮她选出了所有甲士中最不合群的人,这些人是梁羡和舅舅耳目的可能性最小,毕竟不活络的奴隶压根都没机会让主人看到自己。而且无依无靠的人乖乖听话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梁阑玉打算就先从他们入手。
“你们去把这几人找过来。”梁阑玉说,“我挨个与他们聊聊。”
婢女们领了命就转身出去了。
没多久,第一个人进了帐篷。
来人名叫赵三郎,身板又瘦又薄,头发枯黄,显然从小就营养不良。他不知梁阑玉为何叫他来,满脸的惊惶无措,低着头不敢看梁阑玉。
“大、大姑娘……”他向梁阑玉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梁阑玉示意他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他。
“你今年多大年纪?祖籍何处?”梁阑玉问。
“回、回大姑娘的话,小人今年十、十九了,是荥阳人。”
“你家中还有几口人?”
“只有母亲和妹妹……”
“你是如何成为我舅舅部曲的?”
“跟、跟随宗长一起来的……”
梁阑玉一边问话,一边默默观察着对方。这赵三郎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大约是因为体弱加上话少,所以才不合群。
“行了,你先出去吧。”梁阑玉让赵三郎离开,又叫下一个进来。
第二个进来的人名叫杨大。他一进帐篷,梁阑玉立刻感到不舒服。
杨大个头矮小,相貌丑陋。梁阑玉并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杨大的眼神比他的长相更加猥琐,进了帐篷后他的目光立刻落在梁阑玉的胸脯上,跟钩子钩住了似的再挪不开了。
梁阑玉只跟他聊了两句,已是厌恶至极。她厉声呵斥道:“你那双招子是不想要了吧?!”
杨大一惊,眼睛终于从她胸脯挪开,贼溜溜地打转,嘴里狡辩道:“大姑娘说什么?小人不明白……”
梁阑玉见他还不敢承认,直接抄起案上的砚台照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她习武多年,准头极好,一下就把杨大砸得额头开花。
杨大痛得脸色煞白,惨叫连连,连忙伏地认错。他以往接触过的女子,即便是主人,也大多脾气温软,尤其顾及脸面。被他调戏了顶多骂他两句作罢,不敢真的发难,生怕传出去坏了自己名声。像梁阑玉这样直接动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当下便不敢再造次。
梁阑玉冷声问道:“我见名册上所写,你是奴籍,且是因罪入籍的。你从前所犯何罪?”
甲士大多由部曲组成,也就是一群同乡甚至同宗的人。他们跟随乡长或宗族长在乱世里流亡。由于土地兼并的严重,朝廷能控制的人口极少,为了维持国家运作,苛捐杂税越抽越多。而豪绅世族们反而不必交税,于是荫蔽了大量部曲成为自己的私人附庸。
部曲并不是奴隶。在不打仗的时候,这些部曲与佃农无异。一旦有需要,他们就会成为豪绅的私人武装。
不过由于梁羡是新发家不久的“暴发户”,他招募到的部曲人手有限。为了增加战斗力,他从奴隶中挑选了不少同籍贯的人编入部曲之中。
梁阑玉的问题杨大愣了愣,眼神开始闪烁。
“说!”梁阑玉猛地一拍几案。
杨大被她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和、和奸……”
“和奸?”梁阑玉眯眼。在这个不开化的社会,甚至连强|奸罪都没有,一旦发生奸情就是男女并罚。已婚的算通奸,未婚的就算和奸。
富贵的女子有大量人手保护,贫贱的女子就处境悲惨了。所以和奸并不一定真的“和”。
梁阑玉本想问对方是什么人,忽然福至心灵,换了个问题:“与你和奸的女子多大年纪了?”
杨大被她问得又是一怔,脱口而出:“十二……”顿了顿,忽觉不妙,忙找补道:“不不,是十、十六!是那娼妇勾引小人的,小人……”
“来人!”他话没说完就被梁阑玉打断了。多听一个字梁阑玉都觉得污染耳朵。
几名侍卫冲进来,梁阑玉指着杨大道,“拉出去,杖一……杖二百!打完扔林子里去。”
“是!”侍卫提起杨大就往外走。
两百杖挨下来,纵使熊罴也得没命。杨大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小人冤枉!大姑娘饶命、饶命啊!”
梁阑玉不理他,听着惨叫声远去。
她虽然想从边缘化的人里寻找可用之人,但这些人为何边缘化也是她要考量的因素。被排挤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有人自身性格内向所以不合群,也有人身怀长物而遭人嫉恨。但倘若是人品低劣遭人唾弃,那这样的人给她她也不敢用。
缓了一阵,她又依次接见了几个。
当她见完又一个,准备让下一个进来的时候,陆春钻进帐道:“大姑娘,后面还有一对姓宋的兄弟。那位宋大郎说他弟弟性情古怪,唯恐冲撞了姑娘,因此希望兄弟俩能一起进见。”
梁阑玉正好也有些乏了,两人一起见还能节省时间。于是她同意了:“那就让他们都进来吧。”
不多时,两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