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四十九、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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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白居易
十月二十九，再过一天就是是我的四阿哥胤禛的满周岁的日子了，夜里，我的小蓉、小妍、小德子还在陪着我挑选明天穿的衣裳。
“主子，您何不穿的喜庆点儿？大红的可好？”小蓉简直比我还要高兴。可不吗，自打四阿哥被送到延僖宫，我跟他娘儿俩个一年里头也见不了几次面，更何况每次相见还要顾虑重重。这次，该算是喜事一桩了。
“算了，还是拿那件粉红色的吧！”我想像着安嫔一脸不屑的模样，实在是没有必要在高兴时候授人予柄。
“主子！”小蓉倒是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您干吗要受这份委屈啊？”
“死丫头，不懂就别乱说话！”又是小妍笑着来解的围，若论了解我，恐怕当属这个小丫头了，看来当年把她从孝诚皇后那里要来竟是命定。“主子，不过是想四阿哥了，一颗心早都飞到延僖宫里去了，那里有功夫跟人家主子争气斗艳啊！再说，我们主子虽然不争，但皇上又何尝亏待过她！”
唉，这个丫头还是不懂，不是皇上想不想亏待我，只是目前他还没有亏待我的必要！他——始终是皇上，像我这样的女人后宫中何止千万，他何必对我青睐有加，更何况我既没有前两位皇后的身家背景，又没有和他有什么青梅竹马，唉，对他，我，不提也罢！……只是搞不懂佟贵妃这次将禛儿的周岁庆典交由我办是何用意，是特意，还是……唉，算了，该来的总归要来，再怎么躲也躲不掉……
我最终还是挑了一套淡淡粉红的宫装，既不太过抢眼又不太过朴素，毕竟是我的禛儿的好日子。我也不是不争，只是还没有到争的时候，更何况，我的禛儿现在还是在别人手中！
第二天一早，延僖宫里果然十分热闹。
我穿着那身粉红色的宫装，并没有佩带太多的手饰，倒是头上的那只羊脂白玉簪也充分显现出了隆重。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只簪子竟会给我引出那么一场难堪……
“德嫔妹妹来得早！”惠妃一早就在延僖宫里了，今天原本是让她和我一起张罗的。
“还是惠妃姐姐早啊！”我对她始终有着敬意，或许是从我们进宫的那天起就有了吧！
“哪儿啊，我也就是刚到！自家姐妹，别太介意了！”惠妃姐姐温言道，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知道，我这个婉儿姐姐，最是晶莹剃透，我的心思恐怕是一点都瞒不过她的，“孩子始终都是娘的心头肉”，她也是个母亲，我的心情她是能够了解的，既己相知何必多言呢！我冲她一笑点点头，便开始张罗上了。
当我们忙了一个时辰，基本上算是布置齐当了。而后宫里的姐妹们其他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最后自然是，安嫔扶着身着大红喜色佟贵妃款款走来。看来，荣嫔与宜嫔姐妹是不会来了，难道是……
“有劳惠妹妹、德妹妹了！”人还没进门，佟贵妃的话语竟先到了，“我这身子骨儿打小就不争气，荣妹妹要照顾三阿哥，宜妹妹这两天好像也不太安稳，想要让安嫔给你们帮帮忙吧，又怕她年轻不懂事，没的越帮越忙的！二位妹妹做事向来极为稳妥，是最有分寸的了，自然这重任，只好让两位妹妹多担当了！”她这个人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的，我突然想到，她若不是极有善心之人就必为大奸大恶！
我和惠妃姐姐都没答言，只是微微点头一笑，侧身让她们先过去了。
禛儿的周岁生辰，原本是不用太过忙络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说，怕孩子太小太过疼爱犹恐天妒的，但也不知是佟贵妃有意抬举禛儿还是要故意抬高她自己，她坚持一定要够排场，要够热闹才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太皇太后她们说的，最终，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让苏嬷嬷过延僖宫里跟大家伙儿说了两句闲话，送上了两个有着金锞子的荷包便罢。当然，他——也没有到！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没影响到佟贵妃逐渐高涨的好情绪。当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她命嬷嬷们抱出了今天的寿星公——四阿哥——我的禛儿。禛儿一岁了，长长了，但依然不胖，小脸尖尖的有些像我的样子，但那双黑亮的眸子绝对是他的真传！
“四阿哥，你看那是谁啊？”安嫔接过嬷嬷怀中的禛儿，指着佟贵妃道，“看，那是你的额娘！你看她再冲你笑呢！来，快过去让你额娘抱抱！”
佟贵妃极其温柔的接过了禛儿，道：“四阿哥真乖，真棒，这么多人给你庆祝生日，你看好不好？”说着便指向了站在一旁看直了眼睛的我。
禛儿，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我，那对黑眸睁得更大了，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我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冲着我的禛儿勉强笑了笑。就在这个刹那，禛儿——我的孩子，他那嫩红的小嘴也裂开了弯出了弧度。我一时竟有点难以控制情绪，眼眶中瞬间充满了湿意。
“姐姐，你看四阿哥，多可爱，见谁都笑！”安嫔边说边用身子挡住了我和禛儿对视的眼光。
“是啊，这孩子的脾气就是好！”这似乎是佟贵妃说的，因为我已经注意不到了旁边的事情，我的心完全追随着我的禛儿，似乎就算是隔着人都能看到他的黑眸正弯成了完美的弧度，冲着我寻味的眼光，直到嬷嬷抱着禛儿离开了这热闹之处。
我随着禛儿的离开闪了神，脚下一个踉跄。
“沁儿，挺着点儿！”婉儿姐姐扶了我一把，借机轻声道，“别让得意的人更得意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里是延僖宫，她的地方！我机械性的笑了笑，好象已经忘却所有的不如意！转身，只想悄悄溜回我的永和宫。
“呦，德嫔的这只羊脂白玉簪，好漂亮啊，应该是上等的吧？”安嫔是成心将我堵在了门口。
“再好也和主子您无干啊，人家德嫔娘娘可是宠妃！”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娥，有其主必有其仆。她们两个面向我，背对着大家，她们将声音控制的很好，她们说的每一句只有我可以听到，而连离我最近的成嫔都不会听清。
“她得宠？哼！要不是贵妃向着她，她能有今朝的得意？你当咱们万岁爷真宠她，她还不是想母凭子贵，做奴才的命！哼！”安嫔在我耳畔低语。
听着这主仆俩儿尖酸刻薄的话，我不知是气极还是怎的，竟觉得俞发平静，只是握着帕子的手越发紧了，一没留意指甲竟进了肉里。
“德嫔妹妹，她在跟说什么呢，那么亲热？”佟贵妃冲我微笑道。
“姐姐，你吃醋了？我不过是跟德嫔姐姐随便聊聊嘛！”安嫔露出一派天真可爱如同孩子般璀璨的笑颜。
“那你可别累着她！”佟贵妃边说边冲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只是笑笑，却并未向前走迈出半步。
“德嫔，你怎么了？”离我最近的成嫔问道，“是不是累了？”
我对她投上了感激的一瞥“是，我有些累了，贵妃娘娘，那我先下去了，你们尽兴吧！”说罢我一躬身，便要离开。
“德嫔姐姐，别走！”安嫔快步从我后面拽住了我，“这么好的时候，你走了，多扫大家的兴啊！”随后又对我低声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溜掉吗？”说完竟笑得狰狞。
她要干什么，给我难堪吗？那她的手段似乎太过拙劣！她难道忘了，我是谁了？我——哈达乌雅·沁儿，太皇太后与苏嘛拉姑调教出来的！我会怕她？
我冷冷地看了安嫔一眼，在她呆住了的瞬间便笑出了声，“谢谢贵妃姐姐了！安嫔妹妹还是陪您和其他姐妹吧，对我就别那么客气，不用招呼了！”我笑的是那么坦然，说的是那么自在，连知我甚深的婉儿姐姐都止住了迈向我的步伐，佟贵妃也是难掩一脸的疑惑。
机不可失，我转身出了大殿。
“主子，您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小妍看到我的神色竟有几分慌乱。
我只觉得浑身是汗，腿抖的厉害，无力的摆摆手，便在小妍、小蓉的搀扶下向永和宫走去。一到寝宫，我便颓然地坐在了床上，良久无语。
“沁儿！”又是这么无声无息。
我竟是一丝未动。何必，每次都是这样，难道，他不清楚，我所有的羞辱都是因为他吗？我只觉得好累，慢慢倒在床上，任由他帮我脱鞋盖被。
当我回过神的时，竟发现他在我外屋的侧塌上睡着了。
“哼！”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他没心没肺，还是我自己很会忍，很有功力。“呵呵！”我不禁笑出了声，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一时间，我感到这个房间里竟盛满了抑郁！我不想这样，可又不知道该怎样，能怎么呢？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快乐的小丫头——哈达乌雅·沁儿吗？那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容忍她们那么欺负我？那我在干什么，我到底还要忍多久？……
夜似乎很深了，外面那么静，除了零星微弱的灯笼外整个天地间就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我光着脚走出了寝宫。天上没有月也没有星，有的是什么？是哭声吗？我已经哭不出来了。那哭声是哪里传过来的？是延僖宫的方向吗？我好象听到了弱弱的两声婴啼，难道是我的禛儿？
难道是她们？她们在做什么？难道她们是在欺负他吗？为什么会这样？她们既然把我的儿子夺去，爱他也就好了，偏偏又要欺负他，难不成她是故意刁难我吗？简直欺人太甚，我一心想与她相安无事，可她却对我步步紧逼，既然如此，我要不使些手段，她还以为我当真是软弱无能！我才不管她是何妨神圣，禛儿额娘对你不起，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我身边，我对天发誓我——哈达乌雅·沁儿绝对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再欺负我的孩子！
“禛儿你怎么了？额娘这就去救你！”我发疯似的往延僖宫的方向冲。
“沁儿！别这样！”他竟一把拉住了我，“外面太冷，有什么咱们回屋里说！”他温情漠漠的将他的外衣脱下来给我披上。
“你放手！”我一下子丢掉了他的衣服，眼珠通红，言语间竟带上了我自己都为之恐惧的阴狠。
“沁儿！”他的眼中果然闪过了一晃而逝的失措。
“你放手！”我尚自挣扎，仿佛如同一个失去小兽的母兽般喊得声嘶力竭。
“沁儿！”他狠命的拖住我，将我紧紧拥在了怀中，任凭我尖锐的指甲戳进了他的坚实臂膀。“沁儿，别这样，我心疼！”
在这场男人与女人的力量比拼中，我最终还是落了下风。
“沁儿！我知道，你又受委屈了！为了禛儿吧！可你不要去，我是为你好！”他将我抱进屋轻轻放在了床上。
“为我好！”恍惚间我竟不认识他了。难道真是到了寒冬，我好象听到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干涩的树枝发出犹如鬼叫般敲打着窗棂的怪响，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开始默默地打量他，犹如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沁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要是委屈，难过，你就冲着我发吧！”他看到我冷冷神色，顿时犹如我已然冻僵了的手脚一样麻木住了。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似乎是说出了平生最想说也最不敢说的话。以至全身颤抖，根本注意不到他在干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道：“我不走，你要吵也好，闹也好，什么都好，就是别想让我走！”他拽着我的肩头狠命的摇似乎想要将已然困顿的我摇醒。
好，你让我吵，我偏不吵，让我闹，我偏不闹。
冷不妨，我一口的咬住了他的肩头，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么一个可以暂时抓住的了。我咬的如此之深，如此之狠，仿佛将我的不甘，将我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好一会儿，我松开了没了知觉的嘴，看到竟是，触目惊心的血正缓缓地从他那印着明黄的龙纹内袍中渐渐印了出来。
“玄烨，你不要逼我，千万不要逼我恨你！”这仿佛是我那一夜在记忆中跟他最后讲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四十九、为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