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他又乖又甜》栾云夏

2、第 2 章

　　沈翊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请进。”

　　门开后，长着娃娃脸的小护士笑容甜美推着药物推车进来，看到沈翊瑜的瞬间，她立刻露出惊艳的表情。

　　沈翊瑜早有防备，因此没错过她隐藏很好的狂喜与贪婪。

　　“您长得真好看，请问你是艺人吗？”小护士一副小迷妹的模样，语气格外欢快。

　　沈翊瑜不是很习惯旁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更何况他还清楚对方别有用心，只摇了下头。

　　“竟然不是？”小护士瞪圆眼睛，“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一边跟沈翊瑜闲聊，一边踮起脚换点滴瓶，余光瞥见直勾勾盯着这边的两个保镖，嘴角微微下撇，又很快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

　　小护士换好点滴瓶后，不动声色将手放进口袋里。

　　下一秒，走廊外突然传来骚动，两个保镖警惕地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沈翊瑜手里被塞了个小纸团。

　　小护士笑着冲他眨眨眼，随即脚步轻快地推着药物推车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沈翊瑜展开纸团。

　　跟回忆中一样，上面写着救助他的方式，只要他配合，就能带他离开。

　　沈翊瑜看着透着浓浓关切意味的言语，蓦地笑了一声。

　　尽管沈俊哲从他记事起就坚持不懈打着亲情的幌子给他洗脑，可限制他的自由，为了得到人鱼眼泪化成的珍珠无所不用其极，一次又一次透支生命进行吟唱还是让他喘不过气，因此上辈子第一次有人伸出援手，他便生出了逃离牢笼的念头。

　　结果等待着他的，却是另一个深渊。

　　这小护士压根不是什么好人，帮他逃跑也不过是想把他卖个好价钱。

　　想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听到的那些对话和落在身上那些黏腻又恶心的目光，沈翊瑜就是一阵反胃。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将不适感强压下去，也坚定了那个念头——除了顾廷晟，根本不会有人不计回报真心实意帮助他。

　　那么好一个人，绝对不能因为精神力紊乱跌落神坛，他这次一定要趁着还没到达极限前报答对方才行！

　　沈翊瑜这样想着，就打算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可刚要松手，他又迟疑了。

　　或许，他可以将计就计，先离开医院，再找机会逃跑？

　　但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沈翊瑜打消了。

　　这些地头蛇虽然有些小聪明，到底敌不过真正有权有势的。

　　那次他天真地相信了小护士，结果下午被抓，晚上那些人就被一锅端，实在太弱。

　　就算人鱼能够通过吟唱魅惑没有佩戴人鱼之心的人，可他长期透支生命力，如今十分虚弱，压根没法同时控制住那么多人。

　　更别提这些人还是老手，得手后压根不会给人出声的机会，都是堵住嘴然后绑起来，让他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沈翊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要是放任不管，别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病房就被他们逮住。

　　沈翊瑜纠结许久，突然有了个主意。

　　于是，等沈俊哲拿着药回来，就看到沈翊瑜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安。

　　他心里一个咯噔，快步上前，“瑜瑜，你怎么了？”

　　沈翊瑜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将皱巴巴的纸团递了过去。

　　沈俊哲面色大变，一把抢过纸条，迅速看完后厉声道，“这是谁给你的！”

　　“刚刚那个帮我换药的小护士。”沈翊瑜攥着被角，表现得十分怯懦，“我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但感觉她不是好人。”

　　沈俊哲眉头皱得死紧，他审视着沈翊瑜，确定他不像说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确实不是好人，她想把你骗走然后卖掉呢！”

　　沈翊瑜想到上辈子自己轻易相信那些人后遭遇的事情，都不用装，脸立刻白了。

　　沈俊哲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却还是担心沈翊瑜会生出逃跑的念头，开始采取怀柔政策，“瑜瑜，爸爸承认以前是对你严厉了点，可那不都是为你好？”

　　“你看啊，要是没有爸爸厚着脸皮出去结识那些大人物，咱们爷俩还得被人催着还债，哪儿有现在这么舒坦？”

　　“你可千万不能被别人挑拨，信了别人的鬼话，然后傻乎乎跟人走啊！”

　　“我们可是亲父子，这天底下有哪个爸爸不希望自己儿子好的？”

　　沈翊瑜对上他满是真诚与疼爱的脸，垂下眼帘，温顺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这张纸条给爸爸。”

　　沈俊哲嘴角轻翘，抬手揉了揉沈翊瑜的头发，“瑜瑜真乖。”

　　沈翊瑜竭力克制躲避的动作，没有吭声。

　　沈俊哲盯着沈翊瑜喝完药，又安抚了几句，这才咬牙切齿出去收拾那些试图拐带沈翊瑜的人。

　　沈翊瑜知道这间医院里打自己主意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慢慢躺下，盖好被子，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让身体尽快恢复。

　　想到逃跑，沈翊瑜心中难免忐忑。

　　人鱼只有成年前一年才能幻化成人形，因此前十六年他一直是人鱼形态。

　　沈俊哲存了用他敛财的心思，除了带他出门为那些贵族吟唱，就一直将他关在家里，不让他接触任何人，也不教他任何东西，只给他一台能听歌的机器。

　　沈翊瑜之所以认识字，还是每次出去时想方设法偷学的。

　　上一世到达帝都后，他无法忍受透支生命力的痛苦，逃跑过好几次，可要么因为容貌太过出众，要么因为没钱，要么因为没有身份证明之类种种均以失败告终。

　　最后沈俊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支药剂，注射后无法变成人形，才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这次的情况没有比之前好多少。

　　不管他怎么躲藏，只要还在这颗星球上，沈俊哲找到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翊瑜眉头皱得死紧，本就因为高烧难受，头疼也愈演愈烈。

　　他实在受不住，只得先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扔到一边，先把身体养好，再慢慢筹谋。

　　之后沈翊瑜都表现得特别乖顺，沈俊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出病房一步。

　　沈俊哲也逐渐放松了对他的看管。

　　这天沈翊瑜正喝着药，两个小姑娘的交谈声从打开的窗户那里传了进来。

　　“我听说之前突破防线进来的虫族被抓得差不多了，但还有几只漏网之鱼，这些天还得注意安全，免得遇到危险。”

　　“居民区治安向来不错，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过有部分虫族逃窜到贫民窟，顾元帅他们正在搜寻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原来跑到贫民窟了，那边向来乱......”

　　随着二人走远，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

　　沈俊哲听到这些话，眉头皱得死紧，显然是担心医院被虫族袭击。

　　就在这时，他光脑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沈俊哲猛地站起身，笑得格外谄媚。

　　一阵点头哈腰过后，沈俊哲收起光脑，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瑜瑜，爸爸出去接几个人，你在这里乖乖养病，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能乱跑，知道吗？”

　　沈翊瑜乖巧点头。

　　沈俊哲笑了下，大步流星往外走。

　　门关上后，病房里就剩沈翊瑜一人。

　　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医院大楼人数太多，依照沈俊哲长袖善舞的本事，估计这一整层的病房还有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被他蒙骗，他要是想走门，估计电梯都没到，就被拦了下来，还会有人通风报信。

　　他只能跳窗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二楼，这会儿下面还没什么人走动。

　　沈翊瑜翻找了一下病房里面的抽屉，试图找到绳索之类的东西。

　　意料之中，没有。

　　沈翊瑜咬紧牙关，正想着要不干脆赌一把，直接跳下去。

　　底下还有草坪当缓冲，应该摔不死。

　　只是余光瞥见床上的被子，沈翊瑜又有了主意。

　　几分钟后，两条被子从窗口滑落，砸到地上。

　　紧接着，雪白的床单垂了下来。

　　身形纤细的少年抓着床单，跨过窗户，到了外面。

　　一阵风吹来，及腰的银发在空中摇曳，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银蝶。

　　沈翊瑜高估了自己，他常年不运动，每天还只能喝很少的营养液，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因此想象中手抓床单，脚蹬墙壁往下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一步便脚一滑，饶是手用力抓着床单，也以极快的速度掉了下去。

　　伴随着“嘭”一声响，少年背部传来钝痛，掌心也火辣辣地疼。

　　但因为有两床被子做缓冲，并没有伤筋动骨。

　　沈翊瑜被摔得眼冒金星，却不敢耽搁，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飞快往外跑去。

　　一路上他尽量避开无孔不入的摄像头，好不容易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正好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小姑娘路过，他连忙喊住人，“那、那个，您好。”

　　小姑娘听到这怯生生又好听的声音，下意识扭头。

　　目光落到巷子里那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少年时，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请问您知不知道贫民窟在哪里？”沈翊瑜一边问，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你去贫民窟做什么？”小姑娘终于回神，问道。

　　沈翊瑜不知道那两个保镖有没有发现自己逃跑，这会儿特别着急。

　　他没空解释，索性直接用魅惑的天赋问出贫民窟所在的方向，让小姑娘忘记见过自己的事，往对方手里塞了一颗雪紫色珍珠，便躲避摄像头往贫民窟那边奔去。

　　眼瞧着道路逐渐从干净平整变得坑坑洼洼，建筑也从富丽堂皇变得灰暗破败，行人的衣着明显不讲究起来，沈翊瑜便知道，他没找错地方。

　　但这里还算平静，压根没看到虫族或者士兵。

　　沈翊瑜心中翻涌着害怕被抓回去的恐惧与找不到第一军团的焦躁，尽管周围那些人投来的目光让他特别不舒服，可都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可即便他低着头，那瓷白的肌肤和披散的银色长发却如同黑夜之中高悬天际的明月，叫昏暗的小巷子都明亮了许多。

　　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容易滋生罪恶。

　　不知不觉间，沈翊瑜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还隐隐传来一两声猫逗老鼠的轻笑。

　　沈翊瑜脸白了几分，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终于有人不耐烦，“啧”了一声，加快脚步，搭上沈翊瑜的肩膀，语气轻佻，“小弟弟，你要去哪儿，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带路啊。”

　　沈翊瑜心中警铃大震，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绝对跑不过这群身强体壮的男人。

　　可想到可能在附近的第一军团士兵，他又有了勇气。

　　沈翊瑜攥了攥拳头，停下脚步，然后转身。

　　那群或拿着铁棍，或握着匕首的小混混在看到少年尽管病弱却依旧绝色的容貌时，不由晃神。

　　冬末春初依旧寒冷，这会儿还没太阳，天阴沉沉的，无端让人感觉到压抑。

　　沈翊瑜穿得十分单薄，刚刚一直在跑还没觉得，此刻停下来，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有几个小混混不落忍，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跟混混头子道，“老大，我看这小美人衣服不错，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要不咱们找他家里要点钱，然后把人给放了？”

　　混混头子斜睨说话的那人一眼，满脸赞许，“你这主意挺不错。”

　　小混混闻言，刚要笑着奉承，就被一记大耳刮子扇得头都偏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小巷子里格外响亮。

　　混混头子揪着小混混的耳朵，怒骂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直接把人卖了，咱们还能弄笔钱，真联系他家里，惊动了警方，老窝都能给人直接端了！”

　　“怜香惜玉是吧？”

　　“我让你怜香惜玉！”

　　“自己想死别拉着兄弟们一起！”

　　沈翊瑜被混混头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可他也明白如果这会儿哭出来，眼泪变成珍珠，自己的下场会更惨，飞快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等混混头子训完小弟，一时间竟是没人敢说话。

　　沈翊瑜清楚这会儿再不想办法自救，被他们抓到，再想逃跑就难了，于是逮着这个机会唱起催眠曲。

　　轻柔空灵的声音从小巷内响起，小混混们意识逐渐混沌，眼皮也仿佛有千斤重，甚至有人站着就打起鼾来。

　　一下子控制住这么多人，沈翊瑜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他一边吟唱一边缓缓往后退，到了安全距离，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这些小混混里面有几个身体素质够硬，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咒骂一声，踹醒那些睡着的，朝着沈翊瑜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沈翊瑜没想到这些小混混这么快就追上自己，慌得不行。

　　逃跑过程中他不忘推翻手边的任何东西，想借此给身后的追赶者制造麻烦。

　　饶是如此，依旧能够从逐渐加重的脚步声中感觉到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沈翊瑜眼泪不争气地再次冒了出来，他知道这会儿行踪已经遮掩不住，索性决定赌一把，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

　　那群小混混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到，胆小的已经开始踟蹰，混混头子想到少年那罕见的发色和眸色，以及漂亮的小脸，哪里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发什么愣，赶紧追！”

　　这一声怒吼让六神无主的小混混们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甚至因为害怕撞上巡逻兵，追得更快了。

　　正常人全速奔跑的时候都很难出声，更别提沈翊瑜这个一直被限制人身自由，家门都出不去的战五渣。

　　因此没喊几声，他嗓子很快就哑了，速度也越来越慢。

　　想到自己可能见不到顾廷晟又要被抓回去，不甘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眼泪控制不住就要掉下来。

　　又一次转弯，他猝不及防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整个人被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群小混混也追了上来。

　　混混头子笑得格外狰狞，“我让你跑，这下还不是落我手里了？”

　　他正要上前，却被身旁的小弟一把抓住。

　　混混头子横眉怒目，直接开骂，“你发什么神经——”

　　“老、老大，快跑！”小混混抖如筛糠，说完这一句，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混混头子这才发现不对劲，他目光越过跌坐在地的漂亮少年，视线上移，最后落到一双无机质的棕色复眼上，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