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师）（六红）跨越千百年之洪荒》萧茵

10、第 10 章

　　第九节那个人

　　翌日，六合醒来的时候睡在身边的红莲已经不见了人影，身上盖着自己的披风。白虎说他已经和勾阵一起上了战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连续几日以来，神将们也只能勉强阻止魔物不入侵异界。但是由于红莲的缘故，魔物的阵线终于有后退的趋势。
　　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可是当前的局势也令六合无暇多想，每日和青龙一同巡视边境，与红莲勾阵两个人生生的错开了，足足六天连话都说不上。
　　第七天，魔物终于退回魔界境内，天空与太裳又在边境施加了几重封印，这次逆袭才算是圆满的解决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魔物流窜至人界，不过解决了异界的事情，也令神将们轻松了不少，数日以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次了。
　　神将的聚集地通常都见不到红莲的踪影，此次他却没有一个人走开，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闭目养神。
　　与他一同归来的勾阵对着大家好奇的目光摆了摆手，坐到天后身边，躺到了她膝上。

　　知道这四名斗将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大家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对红莲露出厌恶或是不屑的表情。
　　“真是个可靠的家伙呢。”朱雀拄着自己巨大的刀，看着不远处的红莲，说道，“虽然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听到他的话，天一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起身走到红莲身边。
　　“受伤了吗？让我看看吧。”温柔的少女在红莲身旁跪下，仰头看着他。
　　微微摇了摇头，红莲连眼睑都未曾睁开，说：“没事。”声音里面透着深深的疲倦。
　　倨傲的神情让朱雀一时间火气上涌。
　　“喂，腾蛇，天贵好心问你，你多少应该表达一下谢意吧。”朱雀忍不住大叫道。
　　“啊，没关系，我不在意这种事情的。”天一——天乙贵人连忙说道，走至恋人身边安抚炸了毛的朱雀。

　　坐在距离红莲不远的地方，六合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红莲。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那天晚上所说的话似乎已经都不记得了呢。发现这一点，令六合放心不少。
　　听勾阵说，在战场上的时候，她也在时刻观察着红莲的状况，却发现他的状态好得出奇，并没有再被炼狱之火的神智反噬。
　　可是他说，七天之内不会再出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七天以后呢。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六合忍不住想着，盯着红莲陷入了沉思。

　　天祁拉着斋宫在密林中飞快的跑着，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斋宫殿下，休息一下吧。”扶着早已经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斋宫坐下来之后，天祁喘息着解开了自己肩膀上临时缠绕的衣物，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看到天祁身上的伤口，斋宫捂住了脸发出了细小的悲鸣。
　　六天前，斋宫与天祁临时住宿的地方突然被人袭击。天祁试着与那人打斗了一番，却被来者重伤。无奈之下，斋宫与天祁两人只好逃走。可是那个追杀的人却阴魂不散的追着两个人，似乎不想让他们靠近安培家宅，几番较量下来，斋宫与天祁都已经伤痕累累。天祁还好，可是对于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斋宫来说，这场追逐几乎磨尽了她的信念。
　　“天祁，都是我的错……”斋宫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我能早些下定决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晴明先生，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天祁也不会……”
　　天祁看着痛苦的少女，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是因为，斋宫殿下是个善良的孩子啊。”伸出手揉着斋宫凌乱的长发，天祁温柔地说道，“斋宫殿下看到我受伤会难过，因而也知道如果强硬要求晴明先生杀死腾蛇，会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不是吗？”
　　斋宫捂紧了脸，拼命地摇着头。
　　“斋宫殿下自己不是也下定了决心要舍弃自己的生命了吗？连您这样高贵的人都拥有这样的勇气，那么在下作为保护您的人，又怎能退缩呢？”天祁一字一句地说道，“何况，我们不是早已经约定好，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艰难，都要走下去吗？”
　　“天祁，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斋宫抽噎着说，“所以才会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闻言，天祁也无言以对，只能伸手将柔弱的少女揽到怀中，任他哭泣。他不在乎天照大神在何方，不在乎这人世是否会被毁灭。自他生下来，他就是为斋宫而活的。无论如何都要帮助斋宫达成她的目的。

　　密林深处，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踏着枯叶的声音，将枯叶踩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听到这个追杀了自己近七天的脚步声，天祁不由得绷直了脊梁。
　　“斋宫殿下，”他推开了怀中的少女，柔声说道，“快跑，斋宫殿下。晴明先生的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快跑。”
　　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已经不再是可以顾及自己生命与幸福的时候了。
　　“天祁你……”斋宫惊慌地拉住了天祁的衣角，“我们一起走。”
　　“不，斋宫殿下。您快走。”天祁转身，拔出了刀，“在下来阻挡这个人。”他吃力的站了起来，挡在了斋宫身前。
　　“天祁！”斋宫声嘶力竭地喊着。
　　从伊势出来，这个男人就一直默默的守护在她身边。当所有人都不肯相信她的时候，也是他默默地站了出来，站在了自己这边。而现在，又是这个男人，挡在了她身前。斋宫不是不懂天祁对她的心，可是……
　　天祁微微转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呐，如果斋宫殿下不在，我也不用分神了，对吧。您快走，我会去晴明先生那里找您的。我保证。”

　　离开伊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着。
　　他说，我保证，我会永远在您身边守护着您。

　　斋宫咬紧了下唇，知道已经不是再坚持下去的时候。
　　她扭头向密林深处跑去。
　　天祁……
　　天祁，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拼命地跑着，任凭泪水打湿了脸颊。

　　昌浩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恹恹的看着乌云密布却不肯落雨的天空。虽然天气并不炎热，可是沉闷的天色仍然让人喘不过气来。之前有去找过高龙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贵船的神气丰沛，笼罩了整座山，可是高龙神却硬是装成自己不在家的样子，不肯出来。虽然之后又一个人去了好几次，可是都是无功而返。
　　今年京都该不会是再也不下雨了吧。昌浩这样想着，打了个寒战。想到那些靠种地为生的人们，他不禁开始埋怨高龙神的不作为。
　　“昌浩怎么了？”藤之花——藤原彰子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是因为小怪不在，所以特别寂寞吗？”
　　“啊，啊？是啊……”尚未习惯和彰子如此亲密，昌浩有些手足无措，但是还是坦白的回答。不过与其说是寂寞，反而是担心更多吧。
　　那天六合带走红莲之后，他花了好久才将红莲的血清理干净。听在晴明身边的天后说，从人界回去的第二天，红莲就又上战场了。那么他的伤，究竟好了没有呢？流了那么多血，想要一下子恢复也是很困难的吧。
　　虽然并不清楚红莲的状态，但是对于他的温柔与自毁倾向昌浩却是十分清楚。
　　那个家伙总是把别人的身体状况挂在嘴边，可是他自己，却是糟蹋自己糟蹋得最狠的一个家伙。
　　昌浩又叹了一口气，不过真的……没有小怪在身边和自己拌嘴，寂寞了很多呢。
　　有人敲门，昌浩歪了歪头，觉得有些奇怪。
　　门外的气息十分熟悉熟悉，那是属于伊势神女的气息。昌浩不由得站了起来，摸了摸怀中的咒符。
　　“呐，彰子，我好像有一样东西忘在爷爷那里了，你可以去帮我取来吗？”将手按在彰子肩膀上，昌浩微笑着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忧虑。
　　“好，好的。”彰子笑着答道，向晴明的房间走去。
　　呼，这样彰子应该就安全了。怀着这样的想法，昌浩飞快的走到院门前，对自己施了一个防御的法术，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神，神女！”门外的斋宫凄惨的模样却让昌浩不由得失声惨叫了出来。
　　原本梳理得很整洁的长发被泥水与血水弄脏，贴在她苍白的脸上。而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血迹斑斑。斋宫整个人伏在地上，明显来到安培家的门前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昌浩的袖口，斋宫口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请让我见晴明先生一面……拜托……”
　　“啊，啊。”昌浩急忙抱起她，却差点摔倒。毕竟以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的身体，想要抱起一个比他还大几岁的女孩还是太过勉强了。
　　一阵熟悉的神气出现在身边。
　　“交给我吧。”太裳走过来，从昌浩手中接过了斋宫。
　　他是被晴明派过来的。
　　带着斋宫直接进了晴明的房间，太裳略一示意，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看到形容凄惨的斋宫，纵然是晴明也大吃了一惊。
　　“斋宫殿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施展了几个法术治愈了斋宫身上的外伤，晴明焦虑的问道。
　　按照斋宫与天祁的能力，一般人肯本不可能将她伤成这个样子的。而且是谁会对伊势神宫的神女做出这种事情呢？
　　大滴大滴的泪水自斋宫的眼中落下。她不顾彰子的阻拦，挣扎起身。
　　“晴明先生，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啜泣着说道，“……就让我为您来解释所有的疑惑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一位异国的神祗造成的……”

　　千年之前，觊觎这片海外土地的异国神祗来到这个国家，他拥有无上法力与嗜血的心灵。在他强大的威严之下，原本被神族压制的魔族蠢蠢欲动，意欲开拓更为广阔的领土。可是，那位神祗的野心却并不局限于此。掌控着炼狱之火的他企图将人间化为地狱，以残暴与恐惧控制这个国家，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庇佑着这个国家的天照大神自然无法忍受这样的行径，便执起神剑与他进行了旷日长久的战争。最后终于以封印这位神祗，挽救了这个国家而告终。可是天照大神本人，却也受到了极重的创伤。

　　“……为了消减那位神祗的力量，天照大神抽取了炼狱之火的部分，注入神将腾蛇体内。期冀待到下次大战来临之时，可以成为我方的助力。”“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杀死红莲呢。”昌浩不由得问道，“难道他不应该是你们最重要的伙伴吗？”斋宫悲伤的看了他一眼，拼命地摇头。
　　“不……”她颤声说道，声音中蕴含着微些恨意，“腾蛇辜负了天照大神的期望……他的灵魂并非完整的炼狱之火的灵魂，他的温情使他无法完整的发挥炼狱之火的威力，更不要说抵御那个人的吞噬与控制了。到了那时候，腾蛇将不会再是我们的伙伴，而会变成那个人的武器。”
　　“这就是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杀死腾蛇的原因吗？”晴明低声说道，“如果千年之前天照大神可以打败拥有炼狱之火的外来神，那么千年之后，她面对这样的局面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吧？只要将封印的力量再增强不就可以了吗。”
　　听到晴明的话，斋宫发出了更为悲戚的哭声：“晴明先生……事实上……”

　　“……早在百年之前，天照大神便已经消散了啊！”斋宫凄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着，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
　　“消散，那是什么意思。”昌浩怔怔地问道。
　　“那场战斗，与其说是天照大神的胜利，不如说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斋宫沙哑着喉咙说道，“天照大神被打伤之后，身体因为无法承受那么沉重的伤势，所以……”

　　“……现在的天照大神，只剩下了一个神识……根本无法战斗……”斋宫说完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按紧胸口不住的发抖。而晴明，昌浩，太裳，天后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一时间无言以对。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晴明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之前斋宫一直都不肯对自己说出真相了。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当今天皇在民间的威信。一旦暴露，将会造成极大的动荡。国家的守护神都灰飞烟灭了，那么就算是守护神的后裔又能怎样？天皇将失去神圣的外衣……
　　“那你杀死红莲之后，又想做什么？”晴明问。
　　斋宫咬紧了下唇，沉声说道：“封印炼狱之火……然后将我的身体奉献给天照大神……去将那个人再次封印……”
　　“那么有这个办法，为什么还要杀死腾蛇呢？”天后问道。
　　“因为人类的肉身太脆弱了。”太裳代为解释道，“承受天照大神的附身，那么被附身的那个人唯一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一旦斋宫自己失败了，暴走的炼狱之火的力量，又由谁来控制呢？
　　倒不如先把炼狱之火封印，夺去那个人最强的武器，然后再来封印他。这是最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是……

　　“神女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自己了吗？”昌浩黯然说道。
　　“不算是牺牲……这是我责任……”斋宫轻声说着。自从幼年被送往伊势神宫之后，她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难道伊势神宫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您了吗？”
　　斋宫的泪水滴滴落下。
　　“伊势神宫的人，都还沉浸在天照大神会保佑这个国家的幻想之中……只有天祁愿意相信我的话……”

　　因为害怕有人知道天照大神已经无法庇佑这个国家，造成人心的慌乱；深深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却要孤身走下去。这个女孩子已经竭尽全力来将这两件事情都做好。甚至想着要自己独力承担起封印神明的责任，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虽然觉得她有些天真，有些自大，甚至有些愚蠢；虽然她仍然心心念着要杀死红莲，可是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萌生出了一股尊敬之情。

　　在大家都在为斋宫而默默感慨的时候，一直十分虚弱地伏在地上的斋宫突然一把抓住了昌浩的肩膀，用匕首抵住昌浩的脖颈。
　　被冰冷的匕首抵着喉咙，昌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昌浩！”没有想到斋宫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晴明的神情不由得变了。
　　“这孩子，是腾蛇在乎的人吧。”斋宫剧烈的喘息着，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的颤抖，“叫腾蛇来人界……叫他来人界！不然……不然我就杀了安培昌浩！！”
　　她秀美的面容因为声嘶力竭地吼叫而扭曲，手上匕首的利刃紧紧地贴着昌浩的脖子。
　　“这样的行为，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天后怒而站起，厉声说道，“你这小女孩怎么脑子怎么这么死脑筋，这些事情总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决，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杀掉腾蛇！”
　　“其他的办法……”斋宫凄然笑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今日已是最后一天，如果再不封印腾蛇，那么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直在异界默默地注视着安培宅的红莲突然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怎么了？腾蛇，不多休息一下吗？”玄武问道。
　　红莲摇了摇头，沉声回道：“……好久没去人间了，我回去看看。”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诸位神将面前。
　　对于他的行动并未多做怀疑，其他神将默许了他的行为。
　　六合微微睁眼。
　　今天，是第七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么？

　　看到那个熟悉的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晴明身后，昌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皱眉看着钳制着昌浩的斋宫，红莲面色不善地说道：“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因为恼火，他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浓浓的杀意，冰冷的气息令斋宫不禁起了畏惧之情。
　　这就是炼狱之火的力量吗？连气息都可以令人动弹不得。
　　曜金色的双眸毫无感情的注视着斋宫的眼睛，其中的冷漠与残忍几乎可以令人停止呼吸。
　　斋宫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好……好可怕……天祁……
　　天祁……
　　想到那个名字，一股温暖的力量自胸口涌上。手脚已经不再冰冷，颤抖业已停止。
　　天祁，我答应过你，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走下去……所以，我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神将腾蛇。”斋宫镇定下心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吾以天照大御神之命，将汝封印于此！！”
　　她从怀中拿出咒符，飞速念动咒语。

　　“啊……真是自以为是的小神女呢。”一个轻佻的声音自窗外传来，语气讽刺。
　　听到这个声音，红莲的身体不由得一震，难以置信看向外面。

　　斋宫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继续念咒。手上的咒符却被一道白光击得粉碎。
　　她手中的匕首锵然落地。
　　“不……不……不！”她瘫坐在地上，抱住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瞬间泪如雨下。
　　昌浩立刻离开了她身边，踢开了匕首，警惕地站在了晴明身旁。
　　红莲却顾不上斋宫，冲到了院子里查看刚刚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
　　因为那个声音如此熟识，在那与炼狱之火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日日夜夜，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喃喃说着那些动摇人心的话。
　　安培家的院子里，一个身影正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红莲。他有着黑色的长发与金色的眼眸，身材魁梧且修长，看上去灵敏又充满力量。面容英挺，却带着一股冷血嗜杀的邪气，如万年凝结之冰霜般寒冷刺骨。此时此刻他正用那双与红莲极其相似的眼眸看着红莲。
　　“你是谁！”红莲咬牙问道。

　　那人缓缓抬起头，看着充满戒备之意的腾蛇，又扭头看向他身后同样紧张的晴明等人，唇边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吾乃司掌杀戮与残忍之神——阿修罗王。”